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1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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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程天佑,他居然可以做到,吃一只大闸蟹的时候,肉全吃掉,蟹壳完完整整地保存着;然后我在桌子的那一端,吃得蟹骸满地,惨绝人寰。
程天佑见我沉默,体恤地笑了笑,为我亲手倒了一杯牛奶。
我小口小口地吃着,默默地看着,留心地学着。
吃过早餐,程天恩看完了报纸,表示要去一下公司,离开前,他说,哦,忘记说了,昨天,三弟回来了。
程天佑抬头,看看他。
我笑笑,说,这么巧。
程天恩说,他受伤了。
我张了张嘴,程天佑看了我一眼,飞快问他,没事吧?
程天恩说,应该是没事,听门卫说,一个姓北的男人,三弟的朋友,许是琐事所致。哦,昨晚一个人怪寂寞,我本来留他吃晚饭的,他似乎有事,离开了。嗯,也不知道,他和沈小姐最近怎样了?
说完,他笑笑,就离开了。
252 对你说晚安
此后的日子,程天佑一连几天,都很晚才回来,因为要见旧友。
我就守着一盏灯,等他。
他也曾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笑笑,说,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懂,你去吧,我等你。
他笑笑,微微落寞。
楼梯间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的时候,我飞速下床,雀跃着,惊喜着,如同所有等待丈夫归来的女人一样,推开门,我喊,天佑?
却空无一人。
抬头,通往三楼的楼梯处是凉生,他停住了步子,回头,看到我,眼里是微微讶异的光,唇角上是前几天,北小武留下的伤。
挺括的呢大衣,就这么披随意地披在他身上;我突然想起,婚礼那天,未央说,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吧。
我张了张嘴,最终,唇角弯起一丝笑意,说,哥,你回来了?
他点点头,说,我取点儿东西。
他说,你还没睡?
我笑笑,说,看美剧。
他说,早休息。
我点点头。
他说,我走了。
我说,晚安。
他说,晚安。
我回到房间,打开电视,正播着的是周星驰的《喜剧之王》。
那一刻,舞小姐柳飘飘正嘲笑他是个死跑龙套的,他就笑着,那种尴尬,却又自矜,说,其实,我是个演员。
柳飘飘在笑,没心没肺,我也在笑,却找不到爆米花。
我笑着翻开手机,一串号码,一串人名,却无一个可以拨打过去,聊聊天,说说话,说说周星星拍的喜剧真好笑。
他拿到资料,下楼。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灯光已黯,只有电视机忽闪着的光。
仿佛忽忽闪闪间,一生便走完。
晚安。
晚安。
心中是无言的叹。
此生,或许还有很多夜晚,遗憾的是再也不是我,对你说晚安。
他转脸,离去,抬眼,却见程天佑,沉默不言地站在自己面前。
相峙而立了一会儿。
他先开口,说,我凌晨的飞机。
程天佑点点头,说,新年有派对,听说你回国,还想喊你。
他说,下次。
程天佑看着凉生离开的背影,其实,刚刚他已到楼下,刚要下车,就看到了凉生匆匆进楼。
颜泽警惕地说,大少爷。
他坐在车里,没有动弹,寂静如山。
颜泽急了,说,大少爷,您不赶紧去看看,难道就不担心……
他拍拍手,制止了颜泽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看楼上那盏守候着自己的灯,缓缓地说,她如此信任我,愿意将一生都托付给我;如今,这区区几分钟的信任,我还给不了她吗?
此刻,凉生已离开,楼上的灯已黯,只剩下电视机忽闪的光。
许已是满屏雪花了吧。
隔壁楼,程天恩看着楼下这一切。
汪四平给他拿来药。
他吞下。
汪四平不忍看,总觉得他吃药时有种和血吞的感觉;然后,他顺着天恩的目光,望下去,说,怎么夜里来回,又不是贼。
程天恩淡淡倦倦,说,不然呢……让龚管家看到?会让他喊大嫂的!再吃一杯她捧上的绝情的茶,就像大哥当初那样?他笑笑,说,我这三弟是何等聪明的人!
汪四平叹气,说,大少奶奶就这么把他忘了。
程天恩笑笑,不置可否,只是说,能忘掉也是福。
汪四平一听,立刻努力发挥他溜须拍马的功能,说,所以二少爷英明!要不是二少爷让人制造车祸,想惩罚钱至,大少奶奶也不至于突然傻了似的要嫁给大少爷。大少爷当时居然还生二少爷的气!真是……
程天恩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汪四平一看不好,忙收好舌头,说,二少爷!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
说着,他撒腿就撤。
汪四平走后。
整个房子,空荡荡的。
全是寂寞。
他低头,钱包里,隐匿着一个少女的照片,明亮的微笑,如同春日风,夏日花,秋日水,冬日雪。
金陵,能忘掉一个人,多么好。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自己能做到的,却往往做不到。
比如,忘记你。
253 他说,没事,有我在
早晨,我醒来的时候,程天佑已在窗边,站着,端着一杯热茶,看风景。
白色的窗帘,衣衫熨帖的男人。
抬头勾首,皆是风景。
我看着他,如同看着这世界最好的风景。
我想起了十六岁,也是这样的阳光,这样的窗帘,这样的他。
他回头,看到我,说,你醒了?
我笑笑,微微的歉意,说,我本来在等你回来的。不知道怎么就睡了。可能是看的电影太无聊了。
他说,是我这些天回来得太晚。
他说,以后如果我回来得晚,你就不必等我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我喜欢等你。
他笑笑。
后来,我才知道,程家的子弟,一般成婚之后,女眷都会搬到香港旧宅里,相应地有圈子有伴,男人们忙工作应酬,也不必太分心。
早餐时,程天佑就此事问我,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说,我想和你一起。
他说,接下来的日子,一旦接手工作,我会很忙。
我说,没关系,我这里有朋友。
他说,好吧。
然后,他突然问,说,明天新年派对,我可以介绍我这边的朋友他们的女朋友和太太,免得你无聊。
我张了张嘴,最终,说,好啊。
程天恩在一旁,笑笑,说,大嫂看起来不喜欢陌生人。
程天佑没说话。
钱至说,他元旦后要请十天假,陪金陵去美国见父母。
程天佑说,好事。去吧。
程天恩飞快放下刀叉,说,你们吃吧!我去公司!
那一天,金陵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约了八宝。
八宝说,小说里,总裁总是有大把大把时间谈情说爱呢!你小心程总裁说不定是外面有人,要雨露均沾!
我说,他真的很忙,我知道。
我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助理,那密密麻麻的日程表,想想,会让人窒息疯掉;只是现在,他是我的先生,我突然多了一份深感同受的心疼。
我说,我只是担心我不去香港,他会不会介意?虽然,他没明说,但听起来,他似乎很希望我能去香港……
八宝说,我听说,这种旧家族的所谓贵妇们,每一样的珠宝、甚至包包、都是向家里“借用”的,没有一样是真的属于自己。你要去了,多拘束啊。
我说,我不怕,只是,我想留在这里陪着他。
八宝说,啧啧,伉俪情深呐。可一个自由惯了的人,也过了半年的热乎日子,现在又回到了花花世界,你这是给他添堵。
我叹气,算了!我跟你说不清。
八宝就笑,说,你知足吧!在这人人悲催人人傻的特殊时刻,能约到我。如果我都没时间,你就只剩下薇安了,那个二次元的生物,你跟她聊什么?!
我正无言,程天佑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的声音很温柔,如同冬日的一缕暖阳,他说,你在干吗?
我说,和朋友喝咖啡。
他说,不错,我今天有时间,过去一起。
我一愣,说,好。
八宝在一旁,说,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重视你,至少愿意参与你的朋友圈。
程天佑来之前,我和八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说,金陵后天和钱至一起去美国了,你一会儿给北小武打个电话,我们组织一下给她践行。
八宝说,看来我还没跟你说,北小武失踪了!
我说,啊!
八宝说,他很久之前跟薇安借了一笔钱,这两天,人突然消失了,找不到了,薇安急用四处找他,还是我替他还的。
我说,北小武借钱干什么?
八宝冷笑,这你就得问你的好姐妹小九了。
我忙掏出手机,拨打北小武的电话,提示关机,我问八宝,说,你能联系上他吗?
八宝说,我能联系得上我还会替他还钱吗!
我说,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八宝说,不会吧?要不等你们家那位来了,我们一起去他房子找找。
我说,好。
程天佑走进来的时候,八宝略激动,说,总裁你好!
程天佑一愣,礼貌地笑笑,同她招呼,然后看着我,说,只有你们俩,我还以为大家都在。
八宝说,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我们的朋友最近每一个都活得很激烈。
侍者端来白水,问他是否还有其他需要,程天佑谢过,说,这样就好。然后,他转脸,看着八宝,礼貌地笑笑,说,看得出。
那一天,我们去了北小武的住处。
八宝刚要拍门,门就自己开了。
我和八宝吓了一跳,八宝说,他不会也吸毒了吧?脑子坏了,不锁门啊!
程天佑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颜泽。颜泽走了进去,四处看了看,说,没人。
我说,要不,我们报警吧。
八宝就笑,他以前不也是老失踪吗?一个大老爷们,应该没事的。然后,她看了看屋子,说,你们走吧,我给他收拾收拾房间。这鬼象样子……
我和程天佑下楼。
我说,我还是不放心。
程天佑看了看颜泽,颜泽说,说,那就先备案一下,免得意外。
程天佑点点头,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有我在。
突然,楼道里响起了八宝惨烈的尖叫声。
我的心咯噔一下,颜泽已经冲了上去。
我和程天佑也迅速地上楼。
当我们推开门,冲进去,八宝直直地立在那里,还手里抓着被单,床底下是一大堆一大堆的钱,鲜艳无比。
我也呆住了。
254 洁身自好的人
那天夜里,一直到吃过晚饭。
我和八宝都没从那种震惊中醒过来。
车上,八宝靠在我的肩膀上,喃喃着,说,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这么多钱啊!他不会是贩毒了吧!
我没说话。
八宝突然起身,说,你和这么多钱睡过吗?
没等我回答,她直接将脸别开,那无视的姿态分明是——好了。不用回答了。你这穷人,我用头发丝儿想想就知道没!
然后,她又拍了拍正在开车的颜泽,说,你和这么多钱睡过吗?
钱至:……
她拍到程天佑的时候,还没等开口,颜泽就说,程总没睡过这么多钱,但肯定睡过值这么多钱的女人哈哈哈!
哈哈哈到一半,颜泽就觉得不对,忙道歉,说,太太!我是在胡说八道!程总对不起。我实在太活泼了。
程天佑黑着脸,没说话。
我将脸别向一旁。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我揶揄他的时候,并不介意,只做玩笑;当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时,情绪……嗯,似乎有些坏。
夜里,他在书房里。一盏灯,勾勒出他俊美的容颜。
我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轻手轻脚搁在他的桌子上。
他突然喊住我,姜生。
我回头。他开口,说,其实,我是个私生活很简单的人。
我看着他。他说,我不希望我的太太对我有错误的认知。那些八卦里的我,不是我;那些桃色绯闻中的我,不是我;那些别人玩笑话里的我,也不是我。我还是品行过关的人。我有责任心,正直,相信爱情,信奉婚姻。
我看着他,不解他怎么突然如此严肃地跟我说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我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生气我之前跟你开的那些玩笑尺度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