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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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说:大象啊大象,生活多美好啊,森林的空气多好啊,干吗抽那个害人的玩意儿啊?跟着我一起在森林里奔跑吧!
大象想:兔子说得有道理,于是扔了手里的大麻和兔子一起奔跑了起来!
他们跑着跑着,看见老虎准备吸食古柯碱。
兔子又说:老虎啊老虎,生活多美好啊,森林的空气多好啊,干吗抽那个害人的玩意儿啊?跟着我一起在森林里奔跑吧!
于是大象、老虎跟着兔子在森林里跑了起来。它们跑着跑着,看见狮子正准备注射吗啡。
兔子又说:狮子啊狮子,生活多美好啊,森林的空气多好啊,干吗抽注射那个害人的玩意儿啊?跟这我一起在森林里奔跑吧!
狮子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毒品,走到了兔子面前,二话没说给了兔子几拳,打得兔子眼冒金星,倒在了地上。狮子又拿起毒品继续注射。
大象和老虎就纳闷啊,问狮子,人家兔子是为你好啊,你可以不听兔子的话,可是你干吗打人家兔子啊?
狮子轻蔑地一笑说:你们两个傻瓜 ,这王八蛋每次吃完摇头丸都带着我在森林里跟傻子一样瞎跑!
小九说完了也自顾自地笑起来,我也笑了一下,如果放在以前,我的嘴肯定笑得跟脸盆那么大。
突然,北小武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那么深情地看着我,说:姜生,我爱你。
小九愣了。
凉生愣了。
我也愣了。
然后我就大笑起来,笑得特别畅快,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指着北小武骂,我说,太好笑了,太好笑了,这是我能想到的世界上第二好笑的笑话。
北小武也笑了,他跟凉生说,你看,姜生不发傻了,姜生好了。
小九扶我去上厕所,她突然问我,姜生,什么是世界上第一大笑话,你知道吗?
我的眼睛突然酸涩,我永远没法告诉别人,世界上第一大笑话就是,姜生告诉凉生,我,爱,你。
小九眼睛也那么迷茫着,涔涔着泪光,她说,姜生,你知道吗?对于我来说,世界上最大的笑话,就是北小武说,小九,我爱你!
她清秀迷幻的脸仰望着天空,说,姜生,你知道吗?这个暑假,我为什么来魏家坪?我想要一份回忆,单纯的关于我的,关于北小武的。
然后她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因为,我很快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32 水煮面,是你疼我的一种方式
那天夜里,我没有睡,满脑子都是小九的眼睛,那么迷茫,涔涔着泪光。很久以来,对小九,从抵触到接受,从接受到喜欢。她是那样无赖地活着,没心没肺地笑啊,哭啊,飙车啊,满口脏话啊。其实,我很想告诉小九,你这个样子,你妈见了会难过的。可是小九告诉过我,她没有母亲,她六岁时,妈妈就死了。说这话的时候,小九叼着烟,烟雾缭绕着她白皙的皮肤,上面泛着几粒小雀斑,精致而可爱。
小九翻了一个身,她说,姜生,你睡了没?
我说,没。小九,我想起你白天说的话,心里就堵得慌,就睡不着。小九,你别走好吗?
小九说,姜生,你是个傻丫头,快睡觉吧,要不明天咱就没精力到魏家坪的草地上作威作福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凉生正在给父亲洗脸,晶莹的水珠在他细长的手指中闪着光,钻石一样。不知道他跟父亲说了什么,父亲咧着嘴不停地笑,脸上的皱纹刀刻一样。
我一边看,一边用凉生给我买的新牙刷刷牙,长了这么大,还真没用过这么贵的牙刷。所以,我不停地刷啊刷啊刷,牙膏的药香弥漫在清晨的阳光中,嘴巴里堆着满满的泡沫,我冲凉生笑,感觉眉毛和眼睛都飞起来了一样。
凉生给父亲擦干脸,然后很小心地在他下巴上涂满泡沫,小心翼翼地给他刮胡子。他看了看我,说,姜生,你看你,把自己弄得跟只小猫似的。然后,停下手,看看父亲,又看看我,笑,爸,你看你和姜生,一只大花猫,一只小花猫,真不愧是父女俩啊。
父亲偷偷看我,笨笨地笑,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这么多年来,我几乎不喊他,更不跟他搭腔。
小时候,他在我心里埋下了陌生和仇恨的种子,到现在,终是疏离。
可是,为什么此刻,我看着他满脸沧桑满脸落寞的样子,鼻子会酸。
如果,如果当年,他也像宠溺凉生一样宠溺我,哪怕是小时候多牵一次我的小手,多给我一个微笑,多给我一次温暖的怀抱,那么现在,我也会像凉生一样,腻在他身旁,像天下所有父亲膝下娇憨的小女儿那样,喊他爸爸,对他撒娇,看岁月在他脸上刀刻一般的沧桑。那么今天给他下巴涂上泡沫的是我,而拿着刀小心翼翼剃下他胡须的也是我。
可是,那时,他并没多给过我一个微笑,多给过我一次拥抱。所以,我只能酸着鼻子刷牙,然后让那些牙膏的泡沫被风吹散,如同我薄凉的童年一样。我冲父亲尴尬一笑,急忙地漱口,转身回屋。
我和小九躺在魏家坪的草地上,不远处有一帮小孩在一起玩儿,他们就像刚从土里钻出来似的,灰着小脸蛋,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泥巴和小树叶。他们玩儿着我们曾经玩儿过的游戏,单着腿跳,相互对撞,然后倒在一起,有咧嘴哭的,也有咧嘴笑的。
我随手拔了一朵苦菜花别在小九头发上。云彩懒洋洋地从天空飘过,很久以前,我和凉生还有北小武他们,也像这帮孩子似的在这片草场上厮混。那时候,凉生取代了北小武成了魏家坪最斯文的小霸王。那时的他,有着最光洁白皙的皮肤,像个瓷娃娃一样,在魏家坪的草场上飞跑,汗流浃背。
我指着那些小孩对小九说,小九,我和凉生就是这么长大的。还有北小武,他曾经是这个草场上的霸王,直到凉生来到这里。
小九就笑,她说,姜生,你知道吗?看着这些小孩子,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北小武,尽管我认识他没有你久,但是,我真感觉自己是从他生命里完整走过一般。
小九这么一说,我不仅相信了她以前说的话,她说她也差一点儿成了诗人。
我说,是啊,看着这些孩子,我仿佛还能听到北小武他妈喊她吃饭时的情景呢。我和凉生就没这么幸福了,因为我们早已经回家煮饭去了。
我第一次煮饭的时候踩着板凳,那一天,凉生去县里参加红领巾竞赛,没有回来,所以我只好踩着小板凳往锅里添水煮饭,可是我却踩偏了,一头栽到门上,头上肿起一个好大的包,而且还星星点点地渗着血。母亲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吓坏了,一直抱着我哭,给我用锅灰涂抹我的伤口止血。可是我却没哭,只是扁着嘴,眼睛直溜溜地望着门外。我在等凉生,他答应我的,要给我买麦芽糖回来吃。那时,我们管麦芽糖叫大麦芽子,拇指肚大小的糖粒,一毛钱十块,如果和老板熟悉的话,他会给你多加一块。这种糖的香甜我一直记得,它从凉生的指端一直甜到我的舌尖,再到心里。凉生每一次买五块,一粒一粒地给我填到嘴里,微笑着看我吃。他从来不吃,因为不舍得。吃完后,我意犹未尽,总会像只小猫一样再去吮吸他手指上残留的甜味。凉生就看着我,笑。
那一天,凉生回来的时候,我挣脱了妈妈的怀抱,一直牵着他的衣角哭。直到凉生拿出大麦芽子我才止住了哭泣。凉生不停摩挲着我的头发,他说,姜生,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从那天起,凉生再也没让我碰过锅台,尽管他只会做面条,于是,我就日复一日地吃面条。
这时,小九突然坐了起来,她说,姜生,快中午了,凉生不会又给我们做面条吃吧!
我点了点头,说,小九,凉生就会做面条。
小九抓起一把野草往天上扬,她说,姜生啊姜生,来到你家,我还不如做一只吃草的兔子呢!
很久以前,凉生曾经问过我,他说,姜生,你是不是吃面条吃腻了?我摇摇头,说,没啊,怎么会呢?凉生说,哦,那就好,我就是怕你吃腻了。
其实,凉生,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想我做饭,你一直记得那天我头上的大包和我扯着你衣角哭时的眼泪,而你自己,又只会做面条,所以,凉生,这么多年来,水煮面,是你疼我的一种方式。
33 我是多么坏多么糟
小九离开的前一天,魏家坪下着小雨。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雨天过后,彩虹挂上清水河,就是我们离别的日子。
当时,小九还问我,说,姜生,有酒不?
我说,家里没有,你要喝的话,我去小卖部给你买。
我和小九买了酒后并没回家,而是去了那片酸枣林。雨淅淅沥沥地下,淋湿了我们的头发。
小九问我,姜生,你有没有感觉,有很多时候,一个人对你越好,你就越内疚?
我想了想,点头。曾经,我用饭盒打伤了凉生,而凉生却没责怪我一句;我对他发脾气,抱怨他的母亲毁掉了我母亲一生的幸福,他只是傻傻地站着,不做声也不回嘴。当然,这些,我并没有说出来,它们已经烫伤了我的心,我就不想它们再烫伤我的舌头和双唇。
小九说,北小武那傻瓜对我越好,我就越内疚。他多看我一眼,我的心就多疼一次,所以,姜生,我得离开了。
说完,她将酒瓶缓缓地举起,我安静地听着,啤酒滑过她喉咙的声音。
小九说,姜生,其实,我并不愿意喝酒,抽烟,打架,飞车。有很多时候,看着你,看着金陵,看着未央,看着你们这样的小女孩,我就想,如果,如果,六岁那年,母亲没有离开我,现在,我是不是也像你们一样,剪着清汤挂面似的头发,有一双温暖的小手,见到自己心仪的男生会偷偷脸红?可是,姜生,这些所有年少的美丽都离我好远好远,我就是见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也只能像个小太妹那样大咧咧地轻狂着。
我身上有那么多不美好的过去。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身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巴,我洗啊洗的,可是任凭我怎么洗都也洗不掉,我搓着我的皮肤,直到它们发红,直到它们剥落,我看到了自己的骨头,我才明白,原来,我本身就是脏兮兮的,不是泥巴弄脏了我,而是我弄脏了泥巴。
说完,她就大口灌酒,然后,就大笑,擦了擦嘴角的泡沫,很纵情地朗诵着:
绿色的
酒瓶
粉色的
双唇
它们
交接的
地方,
那些
飘逝掉的
青春,
它们就那么华丽丽地走了,
剩下
可怜的
小九,
还有
可怜的
眼泪,
流啊
流……
我傻傻地看着她舞蹈着的身体,不知所措。小九冲我笑笑,雨水中,她的头发不再蓬松,而是那样温柔地贴在她的耳际。我说,小九,别喝了,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给你买酒了。
小九把脸凑到我眼前,用手扒着红红的眼睛给我看,她说,姜生,你真讨厌,我不喝酒,怎么能流出眼泪,没有眼泪,我怎么给你讲下面这个悲惨的故事呢?
那个时候,我和小九都没有发现,北小武正欢天喜地地奔来。
小九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她说,姜生,你看,我的眼泪都流光了,我得喝些酒,补充一下水份,好流泪。姜生啊,我来到你们家,我才知道,咱俩真是同命的姊妹啊。你父亲抛弃了你和你妈,而我妈却抛弃了我和父亲。
我怯怯地问,小九,你不是说,你六岁时,你妈就去世了吗?
小九将酒瓶扔在地上,捞起另一瓶继续喝,她说,姜生,你就一傻妞,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是不是程天佑说,他喜欢你,你就真当自己是他的真命天女了!笨啊!说完,她用手指直戳我的脑袋。
我的脸腾然红成一片,我低声说,小九,你瞎说什么呢!
小九摇摇晃晃地看着我,笑,她说,姜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因为我觉得你和北小武一样,都特蠢特傻特死心眼儿。姜生,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是,我不会说,我怕你疼啊。
我说,小九,你醉了,咱回家吧,回家等北小武给我们带葱油饼和美林的烧鸡吃。
小九摇头,我不想吃,我就想吃我妈包的韭菜饺子,说完,她就哭了,她说,姜生,我宁愿她在我六岁那年死了!这么多年来,我恨她恨她!可是,姜生,我真想有个妈妈,我想跟她撒娇,跟她要漂亮衣服,让她把我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