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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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笑,凄艳动人,说,可他不肯看。
她冲我转了一个身,然后问,姜生,我漂亮吗?
我麻木而心疼地点点头。
她就哈哈大笑,说,可是,他却不肯看,一眼都不肯看!姜生……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很温柔地问我,姜生,你饿了吧?
我还没有回答,她就拍拍手,只见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很犹豫地问道,小姐……都没来……还要上菜吗?
未央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又瞬间黯然,她笑道,他们都会来的,都会来的!然后,她转脸看着我,说,姜生,你说是不是?他们都会来的。
我看着她满目的期待,我知道,此刻她已经痛苦到了麻木,就说着傻话骗着自己,于是,我极其不是滋味地点了点头。
未央在那一刻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对服务员说,姜生都说了,他们会来的!他会来的!上菜!
服务员不知所措却最终遵从了这个感情上受了严重伤害的女人的意愿。
宴会厅里,服务生鱼贯而入,将佳肴一一端上。
大概,他们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婚宴。
只有美肴,却无嘉宾。
就这样,在这个落寞的日子里,未央的婚礼上,只有我和她两个人,面对着几十桌盛宴,孤单可笑得不成样子。
我看着未央,她望着桌上的美食,笑得异常美艳。
我哆哆嗦嗦地开始拨打凉生的电话,却不在服务区。
未央很冷静地看着我,孤孤单单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开始慢慢地享受这无边的盛宴。
她先是细细地嚼,最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吃,变得毫无吃相,满嘴都是。她望着我,笑道,很好吃啊,来,姜生,你也吃。
她像是一个用力游离在自己情绪外的孩子,不肯去碰残忍的现实。
她一生之中,从无这般狼狈,也从无这般不体面。她是锦衣玉食下养大的孩子,因为宁信的付出,她不知人间愁苦。
佳肴美酒,她从不放在眼中,而此刻,却仿佛只有食物,才能将她巨大的悲伤给填埋掉。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虽然什么也没做,却像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毁掉了她的人生。
她一边吃一边笑,那些饭渍、菜渍纷纷落在她洁白的婚纱上,她开始没有注意,然后又开始小心地擦,一边擦一边紧张地说,怎么办?他要是来了,会发现不好看的。
此时的我,面对着此时的未央,心就如同放到了碎肉机中一样。想哭,却觉得那是鳄鱼的眼泪;不哭,却又忍不住难受。
我脸上奇怪的表情落在未央眼里,让她一边吃一边发笑,说,哈哈,姜生,你的样子太奇怪了,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笑着笑着,她终于哭了,眼泪落在了婚纱上。
她看着我,一字十行泪,说,姜生,为什么,爱一个人要这么难啊?
她说,我错了,我求他了,我道歉了,我隐瞒了他真相,我只是想得到他,我只是想陪着他,我只是想这辈子都不离开他。我错了吗?
她说,我求他娶我,甚至只陪我演完这场婚礼也好,别让我一个人难堪……可是……姜生……姜生啊,他却连这点都不肯!
她说,你们都说,他是温润如玉的君子,然而这君子狠起心来,却可以这么狠。
她说,我以为,我穿着婚纱,在这里等他,他就会来,我以为他会心软,我以为他会想起我曾经的好,我以为我的付出,足以抵掉我这次的错……可他却不肯看我一眼,一眼都不肯……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那泪眼迷离的笑容里充满了麻木和厌世的情绪,她说,姜生,你说,他到底有多恨我?
他有多爱姜生,就有多恨你!
这时,宁信满面凝重地走了进来,声音缓缓。
她心疼这个女孩的倔强,心疼她的受伤,却也恨她的倔强。
其实,早在昨天夜里,当凉生冲到“宁信,别来无恙”会所,拉出未央,问起北小武所说的话是否真实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会如此绝决以对的。
她的理由很简单——他是程家的根,是程方正的血脉,混杂了周慕这个男人的血,你说,他会有多柔情?!
她不是没有警告过未央,关于凉生这个人如果释放了负能量,会有多么可怕;她不是没有告诉过未央,凉生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他曾有过的所有妥协和隐忍,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妹妹陷入一场无望的不伦之恋,所以,沉默和不争成为了他对待这个世界的最好方式。
在宁信看来,凉生的柔软和冷静,只是他的一个处事态度,而不是他的性格,一旦触及他的底线,他决然不会有程天佑的柔肠百转。
程天佑冷的是言语,凉生冷的是心。
可是,未央却不肯听她的任何劝告。
于是在“宁信,别来无恙”会所里,她先是闹情绪——是的,我就是隐瞒了你,怎么了?!
凉生叹了一口气,说,那么,明天的婚礼,取消吧。
一瞬间,未央便慌乱了心,她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我错了,对不起,我是爱你的啊。
凉生没有看她,目光淡淡,似乎是心疼,却说,我不是跟你来商量,只是通知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毫无挽回的余地。
他回到车上,亲信老陈已经被他铁青的脸给惊住了,老陈越来越害怕这个年轻的男人,他远不是寄人篱下的程家表少爷那么简单。
凉生对呆愣着的老陈秘密吩咐了一件事,说,用什么方式我不管,我要你今晚就去验,我和姜生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老陈知道,凉生是想验dna。
这夜,面对这个惊天的消息,凉生强忍着自己的冲动,劝说自己要冷静。
正如宁信所说,他隐匿着自己所有的欢喜悲伤,就是不想自己太过期望,然后落空。这点,就是他和程天佑最大的不同。
除了害怕程家会阻挠,凉生本人也是她不看好未央与其在一起的最大原因——她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幸福,但是,幸福绝对不是一个人的赠予,而是两个人相互的取暖。
而凉生,显然不是可以与未央相互取暖的人。他会冷掉她的心,她的青春,她的幸福,她的一生。更何况,她为了这场婚礼,对他做了最大的欺瞒。
按照宁信对凉生这个人的了解,她知道,他会有多恨未央,会有多么不能原谅她。
所以,昨夜,她劝说未央放弃。
所以,当她走入未央这一个人孤单的婚宴,面对她如泣如诉的蒙眬泪眼时,还是那么认真、那么残酷地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姜生,就有多么恨你!
这仿佛一记霹雳,炸在了未央的眼前。
她像被人用耳光狠狠地扇醒了,从逃避、麻木之中醒来,她不再笑,更不再哭,而是呆呆地看着我,喃喃着,仿佛在念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仿佛那是一个被她狠命忘记,却又要拼命想起的名字——姜生?姜生!姜生……
渐渐地,她仿佛从昨夜醒来,迎着我走过来,哈哈大笑,说,姜生!
她说,姜生,现在你该满意了吧?!我失败了!我彻底失败了!败给了你!我留不住一个我想爱的男人,你,满意了吧?!你该对着我笑啊!你该嘲笑我,甩你耳光时多么硬气;你该嘲笑我,对你晒幸福、晒蜜月时多么可笑!来啊,嘲笑我啊!
我站在原地,任凭她推搡。虽不是我主动犯下的错误,却是和我最紧密相关的亲人伤害了她,我无力反抗。
宁信拉住几乎发疯的未央,说,放弃凉生吧!别傻了!
未央转身,狠狠地看着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她说,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我放弃凉生,不就是希望凉生和姜生在一起,那样,就永远没有人跟你抢程天佑了!你太自私了!
宁信看着未央,心酸而悲伤。
我看着宁信,未央的话也让我分外感伤。
突然,未央一把拉起我,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将我拉出酒店,来到停车场。她将我推进车里,关上车门,任凭追来的宁信如何拍打车门,她都不肯开。
她拨打了凉生的电话,却被转到了声讯台。她露出凄厉的冷笑,说,凉生,你不接我的电话,那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带走你最爱最舍不得的人!小鱼山的悬崖边上,我告诉过她,如果她把我逼上悬崖,那么我就抱着她一起跳下去!
说完,她就发动了汽车。
我在她身边惊慌失措。
我试图跟她说话,她却转脸对我冷笑道,你想死在路上,还是死在悬崖下面?
可未及她开出酒店,车后就蹿出一辆车,硬生生地将她的车逼停了下来。
这时,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了,走下车的却是一身疲惫、满眼血丝的凉生。
他站在离我们很近的距离。
未央突然就哭了,她像个找到了家的孩子一样,从车上跑下来,抓住凉生的手,说,原来你在这里,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凉生不说话,抽身走向车的另一旁,拉开门,一把拉住我的手,掷地有声地说,姜生,别怕,我在这里!
我看着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是一双我等待了多久的手啊。
我以为我默念过了“三二一”,我就会彻底放弃——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追你千辛万苦,却得不到你;有人只需对你微微一笑,却能令你连滚带爬,纵身扑去。
凉生看着我的眼泪,眼眶也微微一红,他握住我的手,变得愈加用力,说,姜生,我们走!
我看了看身边的宁信,想起昨夜天恩说的话……原本还在迟疑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毫不迟疑。
我们为爱赴死,可以有很多方式,很多原因,然而往往没有成行,是因为缺少了那份决绝——而宁信,是我此刻变得毫不迟疑的导火索。
我和凉生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闪光灯——如果没有程家,这是我们“享受”不到的礼遇。
凉生没有躲闪。
此刻,他根本无需躲闪。
他用他的方式宣告天下——是的,我要带她走!
在他牵到我的手的那一刻,就注定,他向全世界宣战了,而不仅仅是一个程家。
未央看着我和凉生离去,悲凉地笑笑,声音缓慢而苍白,崩溃而绝望,她一字一抖,笑比哭悲——我们的婚礼,你……带姜生走?凉生!这辈子,天涯海角,我绝不放过你!
69 我有很多办法,让他死于非命!
那是一夜的相对无言,在他的公寓里。
夜风很静,吹过窗外的树枝。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我在卧室里,北小武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帅啊!然后,他又说,姜生,我偷偷跟你说个事情,别看他没啥表现,其实,当他知道你们俩不是兄妹,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开心得从我家二楼跳下去了……
我的心微微一紧,叹了口气。
北小武说,你叹什么气!唉!不管多沉静的男人,遇到了真的让自己开心的事情,都会像个孩子一样挡不住啊!
我笑笑,对他说,小武……程家来电话了……要他过去……
北小武说,靠!管天管地还管着娶妻啊!
我说,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
后面的话,我最终咽了下去,如同咽下我一直挣扎着想要告诉他的事——我似乎在岚会所那里见到了小九。
是的,在他肯带我走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一生完满了。虽然,这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残忍;虽然,他并没有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爱我,还是因为我是他的妹妹……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定然已风云变色。
关于程家沧海遗珠的违背伦理道德的做法,一定被炒得沸沸扬扬。城市上层的笑谈,城市民众茶余饭后的闲话,一定都是它。
相较于我的忐忑,凉生在家中却显得格外冷静。
冷静得仿佛,他已经不再想自己的退路了。
我的手机上,安静地显示过几个未接来电。
有莫春的,西门总监的,甚至还有陈总的……我知道,是公司的探询。
最终,我给莫春发了一个短信,我说,最近家中有事,帮我请假吧。
下午,莫春给我回了一条短信,说,不用隐藏了,全世界估计都知道了。
然后,她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如果认定了一个人,认定了一件事,就走下去吧。人生很短,有些错过,却会很长。
我没有回复她。
几天之后,凉生接过老陈的电话后,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