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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最好的我们-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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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平垂下眼睛。

    “余淮复读了。”他说。

    即使我猜到了,真的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有锤子砸在心里的感觉,疼。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不要抖:“那他在哪儿?”

    张平叹口气:“他已经不在振华了。余淮也属于高分复读生,他的成绩上清华肯定是没戏了,他又不想报其他学校,所以咱们邻市的实验中学就重金把他挖走了。你也知道的,那个实验中学最喜欢花钱挖振华的高分复读生,为了帮他们学校冲击清、北名额,说不定还能捞到一个状元呢。余淮去那边是个好选择,复读班是住校全封闭的,他可能已经入住了。”

    我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张平点点头,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他说:“耿耿,别难过。”

    你知道什么啊,就让我别难过!

    我忍着没有掉一滴眼泪,但直到今天,闭上眼睛都还能记得起那一刻张平的眼神。

    确切地说,是他不忍心看我的那种眼神。

    我忍着没有哭。本来就已经穿得这么文青了,还坐在鼓楼大街马路沿儿上抹眼泪,估计不出五分钟,就有流浪歌手过来给我唱《北京,北京》。

    所以我没哭。我只是笑话自己。

    我在西藏的时候,为什么没和老范说这个结局呢?

    可能就是因为我自己都觉得丢人吧。

    我给余淮写过信,但因为不知道具体班号,所以收件人一律写“实验中学复读班余淮收”;还有那些午夜里一个字一个字打好的长长的鼓励短信,那些我后来深恶痛绝、当时却精心收集好手抄给他的心灵鸡汤励志故事,那些被按掉的电话……最后,都收获了同一个结局。

    那个“座机”号码后来不知道是不是不堪骚扰,干脆停机了。

    多丢人啊,耿耿。

    当然,一个人是不会真正消失的。我后来到底还是辗转听说了他的一些消息。余淮第二次高考就考了全省第三名,如愿以偿进了清华,三年就修满了全部学分,和我们同年毕业,拿奖学金去了美国读博,和林杨、余周周在同一个州读书,顺畅地走在振华历届理科尖子生的康庄大道上。

    只要他没死,就不会真正消失。如果我真的想找到他,其实还是不难的。

    可是我没有,正如在我们共同在北京读书的这三年间,他也没有来找过我。

    我曾经给自己编织幻想,当年的余淮遭遇了重大挫折,不肯理任何人,包括我在内。可是后来呢?他又没死。

    我渐渐地明白,也许余淮从来就没想过要跟我说什么,一切都是我的一场幻觉。

    人长大了之后,比高中的时候自由了很多,没有那个教室的围困,想往哪里逃就可以往哪里逃。很多难过的坎儿,只要绕开就好了。

    我唯一绕不开的,只有余淮。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整整七年时间,都没办法将它挪走。

    我是不可能跟老范讲起这样一个结局的。

    他会哈哈笑着说:“你的初恋终结于男生复读啊?那你现在多大了?二十六了吧?多大点儿事儿啊,我还以为他得白血病或者车祸死了呢。他可能早就有了女朋友,甚至在美国结了婚。二十六岁还对高考和七年前的一个男生耿耿于怀的,有意思吗你?”

    是啊,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

    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

    这四个字原本的含义就是如此,我当年竟会觉得这是种缘分。

    当年亲手种下的那棵树,终于还是带着耿耿于怀,长在了我自己的心里。

    全本欢迎您! t1706231537

 第五十九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No。320 … No。326)

    我把心中的郁结都留给了北京,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丁点儿惆怅的感觉。

    我曾经开玩笑说我爸妈不靠谱,随便结婚随便生孩子随便离婚,实际上,他们比我们重承诺。

    当年他们帮我研究高考志愿,所有的学校都挑在北京,就因为我随便一句“我要去北京”。

    可反过来呢?β说大家要在北京聚,自己却被爸妈塞去了英国;我说要和余淮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却成了对方生活中的死人。

    如果世界上的孩子都把真相说给家长听,会伤了多少大人的心。

    又一年在忙碌中匆匆过去,转眼又是夏天。

    写真的生意开展得不错,我租了一个很大的loft,楼下充当库房,楼上自己住。平均每个月都会有六到七单生意,有婚纱照也有个人摄影,我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招了两个摄影助手、一个化妆师和一个客服。相比大影楼,我的工作室的拍摄价格不算高,但是成本低,所以总体来说利润还不错。

    我用年底给自己的分红,分期贷款买了辆小polo。上路第一天就把一辆路虎给蹭了。

    我爸严禁我再开车。他觉得是为了我的安全,但我觉得,他这么高风亮节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狭隘,他一定是为了全社会的安全。

    在我大学的时候,我妈妈结婚了,对方比他小了整整六岁。如果不是那个叔叔挺有钱,我还以为我妈被小白脸盯上了呢。她调去了我们省城旁边一个地级市的分行,升职做了副行长,忙得很,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过她了。

    我也不想见她。

    她和我爸继qq空间偷菜之后,又迷上了微信。我大学玩校内网时,就很瞧不上的那些点名游戏和心灵鸡汤故事,我爸妈这种大龄网民们都喜欢得很,这种在朋友圈疯狂刷屏的行为让我颇为嫌弃,只好屏蔽了他们。我爸妈发现我不再在他们转发的东西下面点赞和回复了,就开始用短消息骚扰我。

    “耿耿,去看看爸爸转的那一条,很有道理,你们年轻人应该多看看。”

    “耿耿,妈妈转了一条中医养生的知识,你去看看,不要总是昼夜颠倒。”

    我怎么都回忆不起来,我曾经的爸妈到底去了哪里,现在的他们横看竖看都和广场上跳舞的老头老太没有本质区别,可在我心里,仿佛上一秒钟他们还是中年人,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从不问我的意见,更不会给我发这种短信。

    这种改变好像就是一瞬间。

    是我长大了还是他们变老了?

    我抱着齐阿姨用乐扣碗装好的汤,从我爸家楼里出来,在家门口坐上了开往市一院的公交车。

    林帆两个星期前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后结伴去踢球,把锁骨摔骨折了,刚刚手术完毕,里面打了两根钢钉。我得去医院把陪了一白天的我爸换回来。反正我的工作是家里蹲,白天可以睡觉,所以往往是我来值夜。

    虽然饭盒扣得很严,可每次急刹车的时候,我还是会神经质地查看好多次。这路公交车的路线很绕,几乎是拿自己当旅游巴士在开,活得很有理想。

    经过振华的时候,我故意低头去看袋子里的饭盒,没想到,这个红灯格外地长,窗外的振华像是长了眼睛,我似乎能感觉到它在笑着注视我。

    可我还是没抬头。工作室开起来整整一年,我都没有回过学校。

    坐在我前面的一对小情侣一直在讲年底世界末日的事,小伙子说玛雅人算历法只算到二○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是因为石板上写不下了,女朋友就咯咯笑,特别给男友面子。

    我在后面听着,不知为什么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世界末日那天,正好是我二十六岁生日。

    反正是冬天。冬天这么悲观的季节,毁灭了也无所谓。

    可是不能在夏天。

    耿耿同学很早就说过的,如果世界真的会末日,那一定不是发生在夏天。

    这句话的记忆漂浮在摇晃的街灯和扭成一团的霓虹灯中,被街上飞驰而过的车扯远,又飘回来。

    那时候的我,应该是喝醉了吧。

    医院的走廊里依旧飘着让我习惯性腿软的消毒水味儿。我虽然从小是个病秧子,但没住过院,家里人身体也大多健康,所以对住院处的印象停留在美好的电视剧里。整洁肃穆,装饰得跟天堂似的,来往的医生护士都是一身整洁挺括的白制服,病房里窗明几净,白纱窗帘会随着风飘荡,病人孤独地躺在单间里,身上的病号服松垮有型,病床边有大桌子,花瓶里插着不败的鲜花……

    可惜林帆住的不是这么高级的病房,一个大开间里面六张病床,而且很吵,家属们进进出出聊着闲话,放暖水瓶也能弄出好大动静;病房里没有鲜花,倒是常常弥漫着韭菜合子的味道,每张桌子上都堆满了杂物;脸膛紫红的大爷身着病号服却敞着胸露着怀,趿拉着拖鞋坐在床沿儿上呼噜呼噜吃西瓜。

    每次进病房,我都会一个头两个大。

    “你赶紧出院吧,我要受不了了。”我进门就冲着林帆说。

    他已经能坐起来玩ipad游戏了,看到我进门,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爸从门外提着暖水瓶进来,我转头催他赶紧回家休息。

    “老来值夜,最近没耽误你的生意吧?”我爸问。

    他和我妈都这样,像是记性不大好,每天都问一遍的事情,还总是“最近”“最近”的。

    “非常耽误,”我瞟了一眼还在打游戏的林帆,“欸,说你呢,还不起来给我唱首?”

    林帆哼了一声:“你最近又没有外地的生意,有什么好耽误的。”

    “怎么不出差?”我爸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笑眯眯地问,“没生意了?”

    我无语了。

    “您怎么一天到晚老盼着我公司倒闭啊。”

    我知道他关心我,可是每次问出来的问题都让我火大。

    “最近的几个客户都是咱们本市的,不用去外地拍。”我解释道。

    林帆坐在床上喝汤,我爸非要拉我出去转转。

    “医院里有啥好转的,”我和他一起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到处都是病菌。”

    “你老大不小了,也考虑考虑实际的问题。”他直奔主题。

    “比如呢?”

    我爸叹口气,一副很不好开口的样子。

    “你看林帆,女朋友都交过两个了。”他似乎觉得这样说已经是最委婉的方式了。

    林帆,我能和他比吗?

    前几天晚上,我趴在床边睡到一半,隐约听见他在悄悄地和女朋友facetime(视频聊天),远程指导女朋友修电脑。女生不知道是装笨还是真笨,一点点简单的操作都要林帆教,两个人腻腻歪歪了足足有半小时。

    “你怎么什么都会呀,”女生嗲嗲地轻声说道,“这世界上有你不会的事情吗?”

    “有啊,”林帆的声音昂扬又温柔,“我不会离开你。”

    趴在一边儿的我彻底石化了。

    恋爱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对于无法置身其中的旁观者来说,它是如此的恶心又动人。

    我爸看我又走神儿了,就敲敲我的手。

    我赶紧集中注意力。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爸放低了声音,“你妈也跟我说过,她很担心。我们都怕你是因为我俩,所以对婚姻有恐惧,你要是真有这些想法,别藏在心里,跟爸爸妈妈说说……”

    我觉得事态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爸!”我打断他,“你可别闹了。我好着呢,我特别相信爱情,特别向往婚姻,我就是太忙了,再说也没碰见什么合适的人,这种事情要靠缘分的,你明白的,别瞎联想。”

    “你说说你,不该有别的心思的时候吧,倒还挺机灵的,到年纪了反倒不着急了。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就是胡闹,什么事儿都反着来。”

    “爸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我说你高中时候还知道喜欢个人,现在怎么天天窝在家里,都不出去多接触点儿同龄人……”

    我脑袋嗡嗡响:“你说什么?”

    “你高中不是对你同桌有意思吗?那小子叫什么来着?你当我看不出来?我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你看看你,那叫一个护着他呀,跟他一块儿走被我发现了还假装刚碰见,你当你爸傻啊?……”

    我抬起头,太阳早已不知踪影,可天还没有黑,冰激凌似的天空层层渲染,让人分不清头顶到底是什么颜色。

    我爸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住院处的大门口提起一个遥远的少年,我心底汹涌的情绪冲破了乱糟糟的环境,像一盆冰倒进了火锅炉,不知道是谁制服了谁。

    我爸走了以后,我去买了一听可乐,自己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我不是没谈过恋爱,只是他们不知道。

    大二的末尾,不知道是不是等余淮等绝望了,我忽然就答应了一个追我的学长和他交往。v,然后再集体穿着轮滑鞋滑回学校。他们不说“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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