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官场生态:市长秘书 作者:王晓方-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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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在一次庭审后,孟丽华的母亲劝张国昌多保重身体,张国昌含泪自语:“妈,我从小就是孤儿,现在我又要把自己的儿子变成孤儿了。”
老岳母听了这话,老泪纵横。
“雷默,国昌的儿子就要出国读书了,”老人家对我说,“这孩子很坚强,但同学们的歧视太伤人了,他受得了,我也受不了。雷默,国昌对不住你呀!”
“大娘,我以后就是您的儿子!”我说完这话,眼睛湿润了。
对我来说,理想不再是乌托邦,而是历史了。快不惑之年了,人生又从零开始,还谈什么理想?
春节又到了,这已经是张国昌出事后的第二个春节了,我的手机还能接到一些感人的短信祝福:
“有些事不会因时光流逝而退去,有些人不会因不常见面而忘记,在我心里,你是我永远的朋友,在新年到来之际,恭祝好友平安幸福。”
“送你一份百分之百的纯情奶糖,成分等于真心加思念加快乐,营养等于温馨加幸福加感动,有效期:一生;制造商:真心朋友。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这些朋友留下了祝福,真情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5、红颜(1)
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了,他住进了省人民医院。CT片子出来了,脑子里有一片模糊的黑影,又接着做了核磁共振,初步诊断为脑膜瘤。
全家人都傻了,母亲只顾流泪。父亲是坚强的,他老人家一辈子大风大浪都闯过,生死看得已经很淡。
医生说要做开颅手术,但是手术后是个什么结果,我怎么也问不明白。我和我哥找遍了东州的名医,大都赞成开颅。
最后,我求朋友找到了省人民医院神经外科专家席润之先生,他说:“脑膜瘤是良性瘤,你父亲年岁大了,能不开颅就不开颅,像你父亲这种情况带瘤生存的很多。”
“我爸两三个月要抽一次。”我哥焦急地说。
“吃治癫痫的药吧。”席大夫平和地说。
“吃什么药好?”我试探地问。
“吃苯妥英钠,或德巴金片都行,不过副作用大了点。”
父亲不做开颅手术了,我和我哥好像松了口气。
关于筹建什么公司我一直没有想好,便整天无所事事。杨娜不在家,便想起了从前在政府办公厅时打情骂俏的几个女人,爱情的感觉是找不到了,无非是打发一下寂寞的时光。 没有大志向的男人是不愿意脱离肉体的,因为精神的快感远没有肉体的快感来得更直接。
张国昌喜欢女人的肉体,一位菲律宾的大外商龙先生告诉他,男人是要学会采阴补阳的。两个人志同道合,经常切磋采阴补阳的体会。我是到后来才知道什么是采阴补阳的。
起初张国昌找女人要给我暗示:“雷默,你大嫂今天出差了,不在家。”
我一开始没有理解领导意图。
还是一位房地产老板叫杨儒斌的朋友告诉我的:“他是不是要找女人啊?”
“不会吧,他可是领导,东州市的常务副市长。”我有些幼稚地说。
“正因为如此,他找女人不方便才需要你呢!”杨儒斌提醒说。
我还是不相信。
有一次,杨儒斌请张国昌吃饭,席间安排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叫紫衣,据说是美术学院学油画的学生。紫衣喜欢穿紫色的衣服,文静动人。张国昌的眼神儿一直围绕着紫衣转。
“雷默,紫衣并不知道张国昌是谁,让他千万别当真,玩完再换。”杨儒斌小声告诉我。
“儒斌,东州人谁不认识张市长?”我疑惑地问。
“紫衣不是东州人。”
饭后,杨儒斌开车直接把张国昌和紫衣拉到一栋别墅。
“张市长,这是我的家,今晚你和紫衣就在我这儿吧,完事儿后给我和雷默打电话。” 杨儒斌满脸堆笑地说。
“儒斌,你很会办事呀!”张国昌拍了拍杨儒斌的肩膀满意地说。
后来,我一直以为紫衣不知道张国昌的身份,直到有一天,张国昌去香港,紫衣给我打电话,我才吃惊地发现,张国昌竟然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了紫衣,很显然紫衣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雷秘书,我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帮忙!”紫衣嗲声嗲气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我不客气地问。
“是张市长告诉我的。”
“你知道他是谁?”我非常惊讶地问。
“东州人有几个不认识他的?”紫衣略带轻蔑地说。
我恍然大悟。
5、红颜(2)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继续问。
“雷哥,我舅舅家的孩子考初中差三分,”紫衣焦急地说,“看在张市长的情面上,你帮帮忙!”
我茫然了,这个忙是帮,还是不帮?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又接到张国昌从香港打来的电话,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找中山区区长谷铁。
“雷默,就说我说的,让谷铁把这件事办好。”
领导发话了,事情自然办得顺利。只是介绍那个孩子和张市长的关系时费了些口舌。张国昌对女人从来不认真,俗话说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紫衣很快就被张国昌忘记了。从那以后,张国昌会经常对我说:“雷默,你大嫂出差了。”我便明白了,只好找杨儒斌再安排下一个女人。
时间长了,张国昌与杨儒斌成了朋友了,找女人便不再找我牵线搭桥,但他从来不避讳我,因为有女人找麻烦时,或没心情见某个女人时,还得由我来挡驾。
自从张国昌认识了菲律宾的龙先生以后,他对女人的兴趣由成熟女人转向处女。这就是采阴补阳的缘由。
龙先生认为,处女的阴气是先天之气,可以补男人的不足,常采对身体有好处。张国昌对这套理论深信不疑,与龙先生一拍即合,大外商为张国昌找起了处女,我也从漩涡中暂时上岸。
其实,一切可恶的东西也像一切美好的事物一样,都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其它任何解释都是似是而非、自欺欺人的“理由”。
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还是遇到过红颜知己的,她的行为着实让我感动过。她叫米雪,是部队文工团的一位舞蹈演员,离婚,上尉军衔。米雪穿上军装那种美简直让人崇拜。
我们是在一次朋友聚会时认识的,吃完饭大家一起去桑拿,洗完桑拿后,我开车送她回家。看得出来,米雪很久没有被男人碰过了,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希望我跟她上楼,但我犹豫了,没有去。
第二天早上,米雪很早就醒了,因为她要上班。我把车开来要送她,她没让。
我发动着车,从后视镜中最后望了她一眼。我突然明白了米兰?昆德拉为什么说生活总像一张草图的原因。
生活里的很多事情只发生了一个轮廓就结束了。这个轮廓只相当于一幅草图,而不是完整的图画。一幅未完成的图画有什么意思?
这是我与一个极漂亮的女人发生的一个故事。接下来我又与一位丑女发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
6、丑女(1)
那是我上网聊天的结果。她是一个北京女孩儿,在上海戏剧学院读编剧专业研究生,网名叫“麦田守望你”。我的网名叫“老鼠爱大米”。
我们在网上聊了一个多月,几乎天天都要聊上一两个小时,还有几次聊了通宵。女孩的素质很高,天南地北知道的不少,观点深刻而单纯。与她聊天很干净,有一种净化的感觉。因为她是编剧专业的研究生,在网上我甚至跟她学了不少编剧知识。
“我正在以现代叙事学理论来介入电视剧艺术的研究。”她用专业的口吻说。
“这是你的硕士毕业论文吗?”我问。
“是的,这个研究难度很大,因为在电视剧方面并没有现成的理论可资借鉴。”
“你的电视剧叙事研究想回答哪些问题?”
“这是一个颇有意义的理论切入口。电视剧是叙事艺术,讲什么故事,怎么讲故事,怎样把故事讲得动人,一个故事有几种叙述法儿,这应是电视剧创作的焦点所在,也是理论研究应该回答的问题。”
我不知道为什么能够跟她聊这么多电视剧方面的问题,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受她感染,我几乎对写电视剧发生了兴趣。其实,所谓聊天就是沟通,而且是一种心灵的沟通,通过这种沟通很容易了解对方的内心世界。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有一天她在网上突然问我。
“爱就是一个人在心里总想着另一个人。”我不经意地回答。
“我现在就总想着一个人!你呢?”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是个有家室的人,又惹了一身麻烦。
“我要去东州见见你,行吗?”
我犹豫再三同意了。我想,见见面也好,或许可以留住一份友谊。她先从网上发来了她的照片。说实话,我看了照片就不想去机场了,照片上的“麦田守望你”实在太丑了。后来一想,人家只是个朋友,美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男人说话一言九鼎,答应去机场接人家就不能失言。
到机场见到她以后,我并没太失望,女孩儿的衣着修饰得无可挑剔,言谈举止流露着北京女孩儿天生的底蕴和上海女孩儿特有的优雅。这是一个长相并不出众,但皮肤白皙、气质高雅、有品位的女孩儿。肩上挂着个时髦的包,手里拿着一本夏洛特?勃朗特的《简爱》,似乎在告诉我简爱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姑娘,但是,她通过爱情完满地走进了生活。
我拎起她脚下的行李,倒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很显然,我的形象与她想象的完全吻合,她很高兴,仿佛认识我很久了。
我开着车。她望着窗外的田野不停地感慨。她有点像个女诗人,说话也文绉绉的。一路上,她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我,就像一个爱了很久的情人。
我在酒店给她开了一个房间。她暂作休息后,我请她吃了晚饭。我还是觉得她有点丑,丑得那么可爱,那么优雅。
“你的真名叫什么?”我打趣地问。
“我叫苏丑儿。”
“苏丑儿!?”这名字让我大笑起来。
“我生出来就长得丑,妈妈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儿。”
我听后觉得丑儿可怜,丑儿一出生,上帝就开始剥夺她爱美的权利,这对于一个有教养的女人太不公平。我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她很动情。
“雷哥,从来没有男人拍过我的肩。”
6、丑女(2)
我不予理睬。望着优雅可爱的丑儿,我想起了一句话:“丑到了极点就美到了极点。”我观察丑儿远没到极点,但是我似乎感到丑儿已经爱我很久了。
半夜我送她回房间休息。她有意留我。我装不懂,道了声晚安,便匆匆离开了。
夜晚的路灯像颗颗幽灵,我开车像穿梭在地狱中。我反思自己为什么空虚,我受张国昌牵连,应该是个受害者,但现实是残酷的,并没有人同情我,也许空虚的生活才更贴近真实,此时我的空虚犹如无缰的野马,所有的正义和崇高都套不住它,这大概就是道德的悲哀。 我回到家里,一口气喝了一听啤酒。一个人对着漆黑的房间,躺在孤独的床上,想起了米雪,又想起了丑儿。
我做梦了,分别与米雪和丑儿来往,妻子杨娜在角落里痛苦不堪,我麻木地喘息着,刚才的路灯又变成了一个个幽灵。幽灵进入我的房间,发出声声的叫声。
“雷默,张国昌死了,你就是他的灵魂,你还有五个兄弟,叫金木水火土。”幽灵张牙舞爪地说。
“我是谁?我叫什么?”我迷惘而痛苦地问。
“你叫甲骨文,你是未来之王。想当未来之王吗?”幽灵引诱地说。
“未来之王有什么好?”我不屑地问。
“可以自由自在地思想,难道你不喜欢自由自在地思想吗?”幽灵在我的血管里穿来穿去地说。
“有自由、有思想,这个王好!”我被引诱了。
“那就忍受地狱之火的煎熬吧!”幽灵哈哈大笑地说。
幽灵化作一颗颗火种。我被烧着了,变成了一块石头,被扔在荒无人烟的原野,忍受着春夏秋冬的折磨。有一天一个匠人看中了我,在我的身上雕刻起来。我疼痛难忍,大叫而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