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集-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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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歌被骇了一下,她轻轻的咬了下嘴唇,才道:“阿雪……”
白雪冷笑道:“我听着。”
余歌道:“一直以来,你都是对我最好的人,我记得那年,我想要看那西域来的马戏班,出动了凤九衾所有人都遍寻不到,是阿雪你,你亲自出马七天就将这马戏班带回来了。”
白雪嘴角抽动,道:“可惜,就在他们表演完后,你便将班里所有人都杀的干干净净。”
余歌道:“你知道我不愿自己喜欢的东西落在别人的手里,我喜欢这个马戏班,只有亲手杀了他们,这样这个班子就永远的属于我了。”
这等残忍无情的理由自她口中说出,居然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白雪闷哼一声。
余歌双手捧心,望着他,继续道:“你对我的好,我一件件都记在心里,尤其是那年,我万没想到你肯为我将季候府杀的鸡犬不留……”
听到‘季候府’三字,白雪的心一痛,他止手不愿再听,只是道:“我只需要听你的理由,你何必将这些过去的事?”
余歌道:“这些事,对于我来说,永远也不会过去。”她的目光凄苦,缓缓道:“但是,阿雪,我不懂,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才是真正的皇室后裔的,我万万没想到一直对我好的阿雪你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她不说自己处心积虑的欺骗白雪,使用他为棋子,却在多番责怪白雪对她不够信任,这种人实在是少见,其实仔细想想,这种人并不少见,大凡上位者,对待别人的心思皆如是。
白雪本是去责问余歌的,可偏偏被这么一反问,他竟不自觉的气势弱了一截,仿佛倒是他做错了事情,这便是白雪,他永远想到的是别人,总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别人,而别人的错他更多的是原谅和忘记,这也在天生的性格上看出,他这种人怎么也不会是皇室的传人。
“我原本根本不会怀疑你的,我怎么会去想这些的。”白雪喃喃道:“只是,事实俱在,我不得不信。”
余歌早已熟悉白雪的脾气,她一把掌握主动,皱起了眉头,再问道:“什么事实俱在?”
白雪没有立即回答,他似乎在等待什么,突然,他身下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雪少爷,她若是真想要知道,你何不将我送出来,也好让她死心呢?”
白雪的身下还藏有一人,这实在是出乎余歌的预料,她眼睁睁的看着白雪将下身宽大的衣摆一开,极快的滚出一个圆球,在地上一弹居然又变成了一个眼睛小到几乎看不清楚的胖子。只见他胖乎乎的身子实在不算太好看,但是当你看到他的笑对他整个人的看法立即改观了,他的笑容很开朗很友好也很容易让人与他交朋友。
“在下财神,拜见余歌大人,春少爷还有诸位七叶的好朋友。”他朝四周团团的拜了一遍,才又笑眯眯的站到白雪的身边。
“我一直在奇怪,阿雪你是如何能将自己身高化作十丈许,这也是我没有看破你的最大缘故,现在看来,自然是你站在他的肩膀上了,的确是好计。”余歌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她心底不住叹道:“可惜,你这样的聪明却不能为我所用。”
白雪和财神相视一笑,道:“惭愧,这几日实在辛苦财神兄了。”
财神连声道:“应该的。”
余歌点点头道:“原来是蓉蓉鸟出卖了我。”
‘蓉蓉’这个名字一出,财神的笑容立即不见了,他悲呼道:“楼主对你忠心耿耿,你却暗令龙鹰侯手下红光冷将她杀了灭口!”
余歌冷哼一声,道:“蓉蓉她是我的奴才,为我而死有何不可?”
财神怒道:“我要为楼主报仇!”
“就凭你!”余歌上下打量了一番财神,不屑道:“你也算是这江湖上能隐忍算计的一号人物,不过要想杀我还差得远了。”
财神怒哼一声就要动手,马上被白雪一把抓住,“哎,别冲动。”白雪似乎越来越不认识这个余歌了,他只觉得此人之冷酷无情实在令人发指。
余歌见白雪满面凄凄,又马上道:“阿雪,你在心中从来不是奴才,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白雪道:“我知道。”他低低道:“我知道,自我入关以来,数次危机,都是你在背后帮忙协助,否则我早已没命了。”
余歌也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白雪道:“从我在那国色天香楼的棺材里发现青蝶令开始,我便想了很多。”他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物,那掌中物正是一枚小小铁制青蝶,做工极其精致,双翼蝉薄,仿若随时张翅飞去。青蝶令,这令牌对他有极大制约,正是你的报恩令符。
“青蝶令我一共只给了七个人,大多是凤九衾,它的出现,是你怕我一蹶不振,要鼓励我,甚至后来的那阳朔剑只怕也是你交给蓉蓉鸟的。”白雪缓缓道:“你又借着她的口对我说了一番隐秘之极的话,终于让我清醒,其实,蓉蓉一直都是忠臣与你的,你实在不该要杀她灭口。”他的目光中流出滇缅之情,仿佛看见了很多从前的事情,看到那个穿着水绿色薄纱一脸自信的女人。
余歌哼了一声,道:“蓉蓉忠心?秋明宴她将这财神暗中放跑,为的就是今天报复于我!”
白雪点点头道:“秋明宴上,冬忍对财神。我开始想不明白这财神精于计算,怎么会马虎到不在对方没有完全丧失放抗之前出现那等纰漏,仔细一想应该是他另有所图,当时蓉蓉虽然没有明说,可她已经暗示了我她需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财神已经废掉了甚至是死了,因为财神要去做一件一个死人才能做到的危险和隐秘的事情,这件事情一定要不惜用上了这种方法来隐去自己的身份。”
余歌道:“她已经成功了,财神要做的事自然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将我的一切都告知你。”她死盯着财神,眼中冒火,“你可真是忍辱负重呀!”
财神面色不变,对于这种讽言他早已是宠辱不惊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蓉蓉放心的将这天大的秘密交给他,他只是说:“楼主跟随这余歌多年,很清楚她的为人品性,所以楼主一定要给自己留一手。她说了,若是南陵之行,她不幸身死,便要我去找雪少爷告诉他一切,若是她不死,则南陵之行后将会与我等一同归隐了,再也不管江湖事。其实你也怪不上楼主为何要这样对你,有你这样的主子,下面的咱们这些奴才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他说的这话实在比刀子还尖利,刀子只能割伤一个人的血肉,可这话确是实实在在的扎在余歌的心上软肉里。
白雪道:“的确如此,色鬼在海上曾经也这么说过,她说多年的争夺已让蓉蓉心力交瘁,甚至武功也一落千丈,她早已有了退隐之意,你本不必杀她的。”
余歌面色隐晦,也不知她心底是否后悔了没有。
白雪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绝不会后悔,她绝不会真正的相信任何人,她或许会后悔的是自己不够小心,恨蓉蓉的留了一手。
“蓉蓉鸟按照你的计划将我送到南陵,更在沧海之上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交给我,”白雪又取出一物,正是那只秀了蓝极乐鸟的火麟荷包,他打开荷包倒出一个小小的黝黑玄铁令,令符整个由一条似隐还现蟠龙,龙的形状作盘曲环绕,气象万千,一派皇家气象。他继续道:“就是这块需要与特殊戒指相吻合的蟠龙令,蓉蓉将这个荷包交给我,也就是这个荷包坐实了我皇子的身份,可偏偏这恰好也是你给我,当时我依然不敢肯定蓉蓉的背后是你,但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一个隐藏的人一直悄无声息藏在我的身边,将我一步步的引导去她想要的地方。”
白雪叹了口气,他只觉得这个夜晚怎么还没过去,这个雨怎么还在不住的下,而他心口的郁闷蕴结,他只能靠着不断的说,才能一吐大半年来心中的郁结。
夜浓的仿佛永远也过不去了,那么,白雪能看见自己的明天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月中叹息
“红光冷说要杀国色天香楼的人是担心色鬼正是拜月教的尖细,所以斩草除根,可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你为了要卸磨杀驴,蓉蓉鸟她们已经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免得多嘴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们。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而这也是你一贯的脾气。其实我想知道这秘密的人只会有蓉蓉一人,你又何必要将国色天香了的其他人也一并杀死呢?”
“你不过是想说我残杀无辜嘛。”余歌冷笑道:“我一直在说,这世上你最懂人心,也最懂我,怎么忘了我就是这样的脾气的。”
“是我多说了。”白雪自嘲道:“至于那青蝶纹身,饮食爱好,生活起居等等各种我的私隐,能够被那金佩伦一一说中,更好解释了,这世上最熟悉我的人无疑就是你了,要说出这些根本毫无难处,可笑,我当时还信了个十足十的……”
余歌面容惨淡,道:“阿雪,能够骗住你是因为你从未怀疑过我,可是,你总该知道最好的朋友往往就是最可怕的敌人。难道杨天擒的教训你还没学会吗?”
白雪深深的吸了口气初秋寒夜的冷空气,任由那冰凉的空气在自己的体内打转,将那滚烫的血液冰冷,良久,他才道:“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我相信了这一切,到后来龙鹰侯更将我是皇子的这秘密很快的散布了出去,当时我不明白,这样做我岂非成了众矢之的,他想干什么,现在看来,也能够解释了,我本就是个幌子罢了,不公布天下,怎么能吸引苗域的目光,怎么达到我该有的作用?”突然,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握住了白雪泌满冷汗的手掌,两只男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白雪不用看也知道,这只手的温度和力道是谁的,那手冰冷,可他忽然心底涌起了一股温暖将吸入体内的冷气驱散了出去。
“春少。”
阳春不语,他的手只握剑,十年了,他的手又终于握住了他的手。
两个男人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一切。
余歌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俩握住在一起的手,大声道:“不错,我就是骗了你,那又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吗?”
白雪皱眉道:“歌儿,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为何要打打杀杀的,你为何一直要杀春少,甚至不惜暴露身份诈死来逼我杀春少?”
余歌厉声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阻扰我的计划,当年若不是他,你怎么会废掉右手被逼离开中原,致使我的潜龙大局推迟了十年!整整十年啊!一个女人有多少的十年,我为何不杀他!!”
白雪叹道:“春少只是想要保护我,不想我卷进这场风暴罢了,其他的,他不是一直在辅助你吗?”
“哼!”余歌怒道:“一点不忠,百般不用!他越是要维护你,我越是恨他!只因你是我的,其他人凭什么来掌控你!!”
这种感情实在古怪变态,可却是那么的真实,它所带来的伤害更是在任何人的想象之上。
白雪明白这种古怪的感情,寻常男人交往,只怕也有这种想要完全霸占对方的想法,也正是这样才会有那么多让人羡慕的情侣最后以一点小事争吵分手,他心底更知道,余歌对他的爱恋,她本就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对于白雪,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都是我的错。”白雪痛苦道。
这就是白雪,他只会不断的在自己身上找责任,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容易原谅别人,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朋友那么多女人喜欢他的原因。
白雪又道:“财神找到我告知一切的时候,我并不愿相信,所以才会和春少布下围杀与反围杀的这个局,我知道只要春少和我一旦两败俱伤,你一定会出现的,不过你每次一闪而没,要能够布下一个罗网万无一失并不容易。”
余歌恨声道:“你们早就计划好的?先是阳春将你追杀到无处可逃,他倒真狠得下心,你的命差不多被他杀的不剩下三分了。”她这时倒是在乎起白雪了,其实这可以理解,她这种人自己可以随意折磨她的东西,可别人是万万不能碰一点半分。
白雪道:“不错,春少杀我容易,可要让我也将春少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靠计谋,否则你便会一眼看穿了我们在演戏。”白雪的确很懂余歌的心思,像阳春这样的人是绝不会轻易的倒下的。“所以我们先让乌静静被擒住,然后在这龟城布下一个围杀我的局面,更引来了一些我昔日的仇人,增加足够的真实感。”
余歌道:“你这是在玩火,不论是北域杜荣、少林空性、秦淮白农华还是这位柳生一刀,每一个都可能真的致你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