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传:无字悲-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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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人激昂,高谈四散,全不顾穷骨无葬处,冤魂枉流转。
这边知日宫主殿,弄无悯高坐金椅,阖目正色,闻苍文恭声奏报:“师父,万斛楼弟子伏诛八十三人,俱为当场绞杀,绝无错漏!”
弄无悯稍一颔首,未见喜色,倒是堂下赤武长纳口气,切齿朗声:“赤武拜谢师父!丹儿大仇,终是得报!”话音初落,赤武已是放脚近前,伏地叩拜,冲弄无悯施以大礼。
弄无悯这方启睑,眼风一扫,示意苍文搀了赤武起身。
“弟子心存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弄无悯轻哼一声,定定瞧着苍文。
“不知师父如何得知万斛楼所在?又是如何晓其通连暗语?”
赤武闻言,亦是面现不解,四目齐齐望向弄无悯,以求解惑。
弄无悯未见迟疑,启唇缓道:“为师放足八荒,于衡石山连遇数妖,几番追逐,抽丝剥茧,自其处得万斛楼隐秘。“
苍文赤武闻声,连连颔首。
“未想那目荣华势力遍及四隅,此役虽大破万斛楼,然目荣华所在,仍是成迷。”
赤武冷笑,握拳抬声:“丧家野犬,少不得众人喊打,脱不得四藏境地。夺其命前,令其生受些磨折,弟子乐见!”
苍文倒是不发一言,半晌,方抬目凝神,喃喃低语不迭。
弄无悯未待其言毕,起身负手,轻道:“知尔等挂记无忧,为师此番云游,本就为着探无忧踪迹,万斛楼秘事,全不过偶得。”
苍文赤武皆是一怔,不过眨眉,赤武已是喜道:“师父可是得了无忧下落?”稍顿,径自接道:“徒儿心知,那厌梦灵石,乃师父所有,入石妖修归处,师父必可探知!”
弄无悯不由莞尔,眉飞入鬓,轻道:“无忧已归敛光居。”一言即落,闪身不见,徒留二子立身殿上:赤武蹈足而歌,须臾返身直往敛光居;反是苍文,结眉直视,然目中全无一物,徐徐轻舔燥吻,陡地阖目,脑内如慈石聚铁沙,缓绘出一幅身影,唯那容貌,模糊不清,倒似全然记不真了。
当天入夜,无忧打发了赤武,这便自往怀橘宫。
入得院内,见弄无悯静坐桌畔,院内无灯无烛,却是四下通明,皆因弄无悯足边,立一九苞禽,身长不足一丈,羽翼未丰,显是不同于之前所见火凤。
无忧稍一近前,见弄无悯屈身,正将掌中水玉投喂那九苞禽,其未抬眉,已是启唇:“赤武可是往敛光居扰你?”
无忧浅笑嫣然,上前缓取了弄无悯掌上水玉,朝那九苞禽面前一晃,陡地抬臂一掷,九苞禽见状,轻啼一声,眨眉便往那水玉而去。无忧再笑,踱了两步,直入弄无悯胸怀,取座其膝,紧勾其颈,轻道:“恐无悯并非在意赤武那傻楞小子。”
弄无悯立时解颐,叹道:“依苍文性子,其终归要往敛光居探汝,只是多有顾忌,反反复复,难下决断,徒耗辰光。”
“探便探了,有甚稀奇?”无忧稍顿,待那九苞禽被支得远了,方感月华如水,映照弄无悯鬓局,一片银灰。无忧两指拂其鬓角,接道:“苍文所思所虑,较赤武深远,然水来土掩,何种疑惑,吾总可一语掩过。”
弄无悯轻叹一声,缓道:“赤武想已言及麻市街一役,伐八十三;依汝之计,当是尽诛。“
无忧闻声一怔,脖颈一紧,面颊再近弄无悯,正色询道:“其中,可有一妖,形貌出奇——蝉翼豹尾、龙角鳞身?“
弄无悯见状,攒眉未应。
“可有一妖,余处皆无异常人,唯其面上仅有五窍,无鼻无嗅?”
弄无悯稍一抿唇,未及摇首,闻无忧再道:“可有一妖,化形身长足达三丈,吐纳之间山河并咽?”
弄无悯眉关反开,垂了眉眼,轻道:“若有异状,苍文细致,自当详述。”
无忧闻声,愁容难遮,半晌,方道:“无忧方才提及三位,一乃‘九凡鲔’,名唤‘坼宫’;二为’棂鲼‘,名唤’心之失‘;三为’寐麋‘,名唤’孤遒‘。“稍顿,无忧接道:”此三位,连同白鸩,为万斛楼四膀臂;至于那去拂,想是目荣华故意为之,在其现身愚城前,吾亦闻所未闻。“
弄无悯不由长叹,应道:“如此说来,绞杀万斛楼弟子虽众,然其根基尚存?”
“若是这般易如反掌,目荣华便非目荣华了。”
弄无悯缓近了无忧云丝,阖目深嗅,稍一侧颊,轻道:“无忧何计?”
“现下,吾亦无策。唯知那三妖必是知吾泄密,恐其报复。”
弄无悯勾唇鼻哂,立时接道:“于吾之肩山,其怎翻覆?”
无忧稍楞,陡地抬眉:“莫非无悯食言,不欲推无忧为愚城主人?”
弄无悯又再抿唇,逃目自语:“非无悯食言,此非常之期,当从长议计。。。。。。”
无忧横眉,两手紧压弄无悯双颊,不依不饶:“无忧三日后便得坐上不言堂主位!不然,必得惩治夫君!“
弄无悯被其扰得无法,垂眉摇首,哭笑同时。
“依汝之言。”稍顿,弄无悯正色,抬掌止了无忧胡为,定睛直视,朗声道:“吾将目荣华自吞命金鲤内纵出,将其悄置于愚城暗牢。若是那三妖齐至,吾尚于知日宫难顾,无忧当知如何扭转乾坤。”
“若是三妖同来,吾正好借力施为,不容其一丝生机!”无忧切齿,沉声应道。
亥时。万籁俱寂。
无忧归返敛光居,恰见一影,背对立于门外,无忧细辨,若非苍文,又是何人。
“文哥哥。”
苍文闻声,立时回身;四目相对,恍惚若四下无涯,芒芒渺渺,不知何处。
“今日殿上,闻师父言及,这方来探。”
无忧浅笑,踱步向内,示意苍文同往。
“夜阑时分,多有不便。”
无忧轻哼一声,回身展颜:“既知不便,自当明日请早。”
苍文闻听,立时讪讪,两手偷攥了外袍两边,支吾不得一言。
无忧见状,笑颜大开。
“调笑之言,何必当真?”
苍文一愣,眨眉吞唾,顿了半刻,方道:“那日,无忧可是入了厌梦?”
“无忧性好奇而行放旷,动念辄为。。。。。。确是委屈了文哥哥。”
苍文低眉,长纳口气,接道:“自那日之后,无忧身往何处?所历何事?”
无忧苦笑,柔声应道:“蹉跎多时,失神失心。”话音初落,侧目见苍文面上一紧,尤显疼惜,无忧立时改色,浅笑接道:“那厌梦确是神物,无忧功法肤浅,触之即为其所纳,再回神已是不知时日,置身大荒,全无一人。无忧苦熬多时,弃志百回,终是待得无悯前往相救,弄郎至时,无忧已是濒死之身。。。。。。”
苍文闻其言,心寒口苦。
“后来方知,无忧所在,乃是洞野山,其旁,便是衡石山。”
苍文重重颔首,半晌,闻无忧接道:“此一磨砺,倒也因祸得福。无忧得悟人事无常,自当埋头潜修,待通玄之日,方可同无悯比肩而立。”
苍文欲笑,然眼波乍动,蒙蒙如雾。
“知无忧无恙,吾方可安枕。否则夜夜自咎,贯心刻髓。”一言方落,苍文抬臂稍按眉头,轻声自语:“万事万物,当真难测。”
“无为抱朴之妙,祝鸡修羊之属,孰人可解?无论你我,皆不过应命而动。”无忧惨然轻应,稍顿,却道:“更深露重,文哥哥好走。”
苍文呆立,见无忧缓步返身,直往居内。苍文低眉一笑,正欲驭气返宫,却闻无忧轻唤两声,回身之际,见无忧已是捧条浅绛披风,立身面前。
“披了再去。”
苍文怔楞无言,转瞬莞尔。
无忧见状,稍退了两步,抱臂轻道:“文哥哥大德,无忧铭感。”无忧抬眉,眼波流转,立时回身,唯留一言:“秉烛枕戈,共待朝旦。”
苍文目珠微转,难解其意,抬臂欲留,却见无忧掩门归返,未多置一语。
抬目四望,兵主之雾乍起。(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阳九阸激扬 … 第180话
第二日寅时方过,桥玄英便疾往内室,虽是忧心惊了青丘清梦,却也不敢将弄无悯置之不顾,只得勉强近前,愁眉低声,缓拍门道:“门主,知日宫主至,正于外堂候着。”
青丘闻声,初时懵昧,陡地回神,一个激灵便已起身,眨眉着衫,跣足披发,匆匆便往外堂谒见。
待至正堂,见弄无悯肃然危坐,青丘见状,身子似是一寒,颊上反是一热,低顺眉眼,躬身施揖。
“青丘失仪,只怕弄宫主久候,反觉怠慢。”
弄无悯稍一颔首,抬掌拢了玄英呈上香茗,探鼻深嗅,摇眉轻道:“青丘府上,倒是多得好茶。此紫笋研膏,稚水温滚,啜之忘喧,显神仙之度。“
青丘失笑,脚底渐凉,抬眉瞧瞧弄无悯,见其啜尽一盏,眼风一扫,示意青丘取座。青丘含笑相应,立时就座,待得半刻,方由桥玄英伺候着履,束发猎缨,满面谦恭。
“弄宫主此番前来,可有差遣?”
弄无悯闻声,缓将那茶盏搁了,轻道:“之前吩咐愚城子弟往不姜山,可有所获?”
青丘一怔,掌心陡地拍在额上,立时应道:“青丘险些误了差事。”稍顿,正色接道:“自那日得宫主令,吾便命愚城弟子卅人,直往不姜山山道静候。孰料至今未得顾放怀行迹,日前倒也想着往知日宫报禀此事,然仰日宫宫人称,宫主忙于它务,不便见客,青丘不敢冒进,这便耽搁下来。”
弄无悯抬眉定睛,少倾,自袖中取出一物,单手一推,便至青丘目前。
青丘徐徐抬了两掌,近前细观,见那物竟是块金质腰牌,上镌四翅独眼夸父鸟。
“此乃知日宫夸父金符,出示此物,无论何时何处,宫人自当放行。”
青丘瞠目,受宠若惊,半晌不得一语。
“愚城子弟尚在不姜山道?”
青丘啄啄然颔首数回,闻弄无悯缓道:“即日撤回。”
青丘不解,疾道:“弄宫主可是恼了?”
弄无悯摇首轻声:“放怀为吾手足,想来,吾当亲往不姜山,见山主,诉原委,方不失体统。”稍顿,却又接道:“玄英侍候入微,实是贴心。”一言既落,眼目自青丘靴履扫至手畔茶盏。
青丘立时解意,朝身边桥玄英一个眼风,令其往灶房再取了那金铜煎水壶来。
待玄英离了外堂,弄无悯心下暗道:即便顾放怀一事已为其漏言密告目荣华,现下万斛楼几已崩解,自顾不暇,岂有功夫于不姜山大做文章?思及此处,弄无悯唇角浅抬,少时,侧目见青丘凝眉相望,弄无悯轻咳一声,缓道:“不日,吾将安置弄无忧于愚城。”
青丘闻言,面上一紧,支吾道:“倒是。。。。。。倒是许久未曾再会。”
弄无悯稍一挥手,笑道:“无论功法资履,青丘为上;然无忧孩童,玩心不泯,待其入城,一来尚需青丘海涵,莫同稚子计较;二来需得青丘佐理,免其莽撞。若青丘愿助吾一臂,担待愚城,于微处可解吾后顾之忧,于重处可安肩山之乱,地方安定,群黎乐居,卫鼎晋钟,自有铭功。“
青丘闻声,顿时飘然,立时起身,拱手明志:“青丘解弄宫主深意,自当依令而行!”
弄无悯颔首浅应,抬眉询道:“今日得见,面上火毒已愈,想是那泣珠之功。”
青丘不由轻抚面颊,羞道:“青丘再谢弄宫主大德。”
弄无悯徐徐起身,行至青丘身侧,目未斜视,负手缓道:“那泣珠于吾宫中尚余了几颗,改日亲来取回。“一言初落,踱步而外,出门恰见桥玄英携了那煎水金壶返归,弄无悯垂眉一笑,见桥玄英面上五色交替,不由轻道:”吾几忘怀,玄英曾于愚城救得无忧一命。待无忧再返愚城,想其必当重酬。“言罢,振衣放脚,直往不姜山。
两个时辰后。
不姜山,龟镜堂。
弄无悯正冠敛眉,朝正上之人施揖缓道:“小儿无悯,拜见赫连爷爷。”
堂上端坐一老者,童颜鹤发,着石黄云母纹外衫,头顶乌色玳瑁簪,气度从容,大家之风。此人,正是赫连雀尾祖父,不姜山主赫连泰。
“无悯孙儿,许久未来吾不姜山。”赫连泰银须一抖,朗声笑道。
弄无悯垂目,拱立之身未有稍动。半晌,赫连泰见状有疑,身子前探,轻道:“可是有事?可是养默宫之事?”
弄无悯唇角一收,目珠左右转个来回,缓道:“确是养默宫。”
“坐!取座说话!”
弄无悯倒未犹疑,恭敬一拜,便往一侧椅上落座,脊背高耸,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