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传:无字悲-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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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支肘取座一旁,见目荣华笑靥如花,换上一身麻布旧袍,手上却轻抚一袭华缎,豆青颜色,上绣山水雀蝉,风趣巧拔。
“初见鲜衣,惊为天人;怎得如今整日粗布旧衫,失了万斛楼主人威势。”
“姿容未改,风操犹在,怎就失了气魄?”目荣华挑眉一笑,缓踱步近了无忧,将那华缎往无忧身上比量一番,轻道:“此缎衬无忧,娇俏的紧。”
无忧不耐,缓一推手。
“何时入知日宫?”
目荣华眉眼一飞,轻道:“无忧为妖几时?”
“未足半载。”
“功法未成,谋略未习,仙妖有别,贸然往肩山,当以何计傍身?”
无忧一怔,低眉讪讪,半晌,方道:“为助尔得那千年璞,吾身重伤,连惑人之能,亦是大减。如今,术力难以久持,每日施术亦不可多。”
目荣华面上未见改色,长纳口气,轻道:“只是不知,无忧究竟何处习得此术?”
“无忧不知。”无忧边应,边将那蛇尾稍抬,徐徐磨蹭那绣缎,“吾初落此地,坠于城外一处密林;林中一泽,泽底尽覆蕰藻,其色本玄,上存章黼,状如蒲卢。无忧力竭,难离泽底,便以此藻为食,七日得出。“
目荣华稍一勾唇,抱臂轻道:“想来,那物当是‘革息’。食之,惑人。“言罢,目荣华垂眉,心下暗道:若依其言,水底得生,七日吐纳自是异于陆上。其懵昧小妖,怎臻此境?虽是有疑,目荣华声色未动,轻笑道:“当真稀奇!耳闻革息草之能,吾八百岁,未尝实见。”
“煞是稀有?”
目荣华颔首浅笑:“机也。”
无忧目珠陡亮,缓往目荣华所在倾身,柔声道:“如此,世上有几人食革息,操惑术?”
“依吾浅见,未有其它。“
无忧笑意弥深,起身疾走,跛足更见娇弱。
“疾往何处?”
“自是那城外池泽。”
目荣华不由莞尔,闪身已是同无忧并行:“可知如何方能将那革息草根除?”
无忧再怔,迅指柔柔往目荣华身侧一歪,探臂上前,娇道:“兵家常言,露形则溃。无忧于目荣华面前,岂止形露?“
目荣华徐徐握了无忧弱腕,目华流转,轻声应道:“吾心下疑着,无忧得人形尚不足年,何以机敏若斯?”
无忧初闻,眼目一黯,轻道:“娘亲倾力,授业传道。”
“现其何在?”
“无忧不知。然其归处,必属肩山。”
目荣华稍一侧目,立时回神,须臾腾身,将无忧携了,往革息草藏处。
待至,目荣华近前几步,自袖内取了一碧色美玉。
“昆仑之黎绿,当世不过屈指之数。此物冰彻,乱五气,枯其根而萎其身,入水则散;革息触之则僵。“话音方落,目荣华缓将无忧一掌轻扯,抚其手心,这便徐徐搁了黎绿于其掌上。
无忧嫣然,反是拉了目荣华一并上前,后便抬臂,眉目动亦未动,立时将那黎绿往池泽一掷。
不过半刻,闷声汩汩,泽水透碧;再候不足半柱香功夫,那满池粼粼,颤如金碎。无忧阖目细辨,竟得满耳呼号,抬眉再探,见那池沼之上陡地冒出一枝革息草,长逾二丈,其色尽改,石青枯褐,若病煞之人,气去囊空,徒然望救,难止危倾之势。
无忧同目荣华把臂静立,两相无言。一炷香后,面前唯一涸泽,滴水不存。
目荣华这方转身,缓掸袍尾,侧目见无忧愕然,这方踱步,心下却道:方入浊世,防范之心倒是不小。
无忧见状,立时反身相随。
“目荣华,尔可会助吾?”
目荣华笑道:“智虽未闻告乏,勇却未得用时。”
“竭力夺那千年璞,尚难自证?”
目荣华乍然止步,定定瞧着无忧,轻道:“吾欲掩千年璞归处,汝当除上六嚣虫迹,如此,该当如何?”
无忧闻声,面上一紧,偷眼回眸,见那丰沼瞬化涸泽,心下再动,半晌,方抬眉定睛,凝视目荣华,轻道:“娘亲常言,为而不恃,长而不宰。。。。。。”
“上六嚣之上,此言此行,无不可;上六嚣之下,不过刀俎弱肉之别。”
无忧垂眉,颤声喃喃,自语不迭;稍顿,终是轻叹,仰面强颜。
第二日,二影并肩,踱步徐行。
其后尸居城陷,无一生还。(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乾鹄巢下枝 … 第178话
“汝当绝三阳,息三阴;隐七窍之所感,忘五脏之所知。则八荒之表,眉睫之内,遐迩无所别矣。万斛楼,知日宫,咫尺之间。”
“无忧谨记。”
无忧木然,启睑四顾:见琉璃冷榻,锦绣寒衾。弄无悯整衣敛容,阖目坐于榻边。
“可是见了目荣华于吞命金鲤内所见?”
无忧攒了眉目,沉声轻笑:“曙鸡虽啼,**未央。”
弄无悯眉头微紧,抬目启唇,却是顿了半刻,唯见蹴然。
“无忧感念大德,未令吾焚身于陷九之内。”
弄无悯颊上乍红,吞舌咬唇,半晌,方轻道:“自以为罪,不望赦宥。“稍顿,陡地起身,叩履而跪,埋首乞罚。
“于天下,吾乃玄辉;于无忧,吾乃倾葵。“
无忧见状,面色未见少改;倒是弄无悯见无忧多时不应,更是困窘,柔声再道:“悉听处置,绝无怨言。”
无忧这方浅笑,藕臂微抬,直勾上弄无悯脖颈,缓缓使力,待二人贴面,启唇娇唤:“无悯。。。。。。”
弄无悯反是一怔,喏喏以应。
“既为玄辉,自当泽被苍生。”话音初落,无忧仅着中衣,探身而上,面颊紧贴弄无悯胸怀,展臂环抱,轻道:“无忧身寒。”
弄无悯闻声展颜,徐徐抬臂,起身揽了无忧,二人相偎,一言不发。
这般呆了半炷香功夫,无忧感四下旭暖,百脉通顺,这便稍起身,定定瞧着弄无悯。
弄无悯不由改色,眨眉数回,抿唇不知所以。
“无悯之射鬼术,确是高明。”
弄无悯唇角一扯,轻声应道:“汝当自辨真假。”
“得遇目荣华,不过亦是因着金乌丹罢了。”无忧垂了眉眼,叹道。
“只是不知,其现在究竟何处?”
弄无悯闻声抬眉:“既知因果,仍欲施救?”
无忧眼风一飞,目光立寒:”吾需其生。“
“为何?”
“亲见天崩地堕,方解吾恨。“无忧嫣然,单手抚上弄无悯手掌,十指相扣,接道:”万斛楼分崩离析,目荣华众叛亲离,若其已故,岂非费吾安排?“
弄无悯由无忧扯着一掌,浅笑应道:“无忧无悯,本是一类。”
无忧缓将弄无悯一掌拉着近了面庞,樱口一张,巧舌徐徐噬其指尖,半晌,方道:“吾这方知晓目荣华为何多番筹谋,于肩山遍植眼线。百年相对,不过口蜜腹剑。“稍顿,无忧抬眉相询:”无悯何时可归知日宫?”
弄无悯阖目莞尔,立解其意:“无忧欲何时见万斛楼倾颓,吾便何时返宫安置赤武及知日弟子亲往剿灭。”
无忧不由掩口娇笑:“知吾者,非无悯不可矣。”
弄无悯稍一侧身,低眉瞧着无忧,轻道:“芙蓉面,安忍心。“言罢,抿唇摇首。
无忧见状,笑靥大开,娇道:“无悯可是心生惧意?”
弄无悯蹙眉颔首,直面无忧,轻声喃喃,宛若孩童。
“论恩义,无悯不及目荣华;论冤仇,无悯胜其百倍。。。。。。”
“方才却不知何人,言无论何种整治,皆欣然领受?”无忧调笑不迭,陡将弄无悯玉尖吞入口内,银牙一紧,弄无悯不及反应,亦不敢抽手,只得由无忧咬着,眉关紧攒。
隔了半刻,无忧方释其掌,拊心笑道:“待吾归返肩山,自当将无悯交于膳夫,命其每日细烹一器,食帝孙之肉,饮上仙之血,岂是鹿尾蟹膏、香脯虾炙堪比?“
弄无悯心下一紧,凝眉见无忧笑颜无邪,两目清澈,这方启唇轻道:“常言君子不器。无悯无器可烹。”
无忧知其偷转字义,故作苟笑,亦是戏言接道:“那便不劳膳夫,无忧亲操。”话音未落,无忧已是探身而上,唇瓣近了弄无悯一目,不见迟疑,立时巧啄深吮,不过一刻,将弄无悯美目高鼻、金耳薄唇遍吻,至其下颌稍顿,娇声轻道:“终有一日,当将无悯蛇吞入腹。“
弄无悯身子一颤,反是解颐,轻声应道:“悉听尊便。”
无忧嫣然,两手扶上弄无悯后背,两臂稍紧,接道:“无悲乃无悯亲弟,想来无悯难下杀手。”
弄无悯目珠一转,笑道:“自是如此。”不待无忧启唇,弄无悯接道:“为何。。。。。。为何。。。。。。”
无忧闻声,心知其意。
“无悯心下存疑,为何自出陷九,无忧性子陡改?“
弄无悯未应,轻抚无忧鬓发,闻其接道:“嫁乞随乞,女道从柔。无忧先前不过心有不甘,娇傲难屈;现下细思,何必执拗善恶黑白?无悯无忧,休戚与共,何分彼此?无悯帝孙,青眼无忧,无忧何幸!得攀垂天之羽,得拂追风之足,名重天下,岂非唾手?“
弄无悯闻其褒赞,反是黯了眼目,轻声和道:“初逢便知,无忧难狎难驯,现得今日,反生寒意。”
无忧立时抬眉,定睛细观,见弄无悯色变,这便抬掌,抚其薄唇,待其噤声,这方接道:“臧否不论,无忧从心。”
弄无悯面上一缓,亦是抬掌抚按无忧掌背,轻道:“吾所待,不过此言。”言罢,开怀若稚子。
“入隩隅,是为妻。吾早言及,必当三媒六证,迎无忧入知日。”
无忧嫣然,投身入怀,轻道:“入知日前,无忧尚有一求。”
“允。”
无忧美目浅弯,娇笑连连:“无悯尚不知吾所求。”
“无一不应。”
无忧闻声,抬身正色:“恳无悯先遣赤武往麻市街,依吾计召四散万斛楼子弟,绞杀当场,斩草断根;再乞无悯授意愚城余部,拥无忧为主,运策执钧,解肩山妖修之困。”
弄无悯微眯眼目,喜怒莫测,唇角却是轻抬,应道:“无忧欲霸右肩山?”
“无悯实乃肩山之主,放眼四海,举目三界,无悯堪为天下主。然金乌之危尚在,吾欲分忧,以解燃眉。”
弄无悯同无忧四目交对,见其颔首,狡黠一笑:”无悯既失愚城肱骨,寻妖灵、抑魔气之责,无忧当仁不让。“
弄无悯心下速速计较,念及方才早已放言,这便浅笑,应道:“黄金贱于一诺。吾自当应允。”
无忧软了筋骨,缩于弄无悯胸前,轻道:“待入愚城,无忧自当面作积庆,实纳妖灵;至于弄无悲,想来无悯自有安排。如此,肩山复常,指日可待。”
弄无悯闻声淡笑,却感灵府虚空,启唇喃喃:“水矢流飞,吉凶倚伏。”言罢,垂眉瞧瞧无忧,探手抚其腰肢,轻道:“但求无忧长伴身侧,于愿已足。”
无忧陡地抬声,一字一顿道:“夜光尚愧言宝,无忧之名,自惭于无悯,不敢号令百妖,尚乞无悯赐名。”
弄无悯面现苦笑:“贪向春风舞细腰。腰妖同音,便号’月西女王‘,以示无上荣光。”
无忧笑中见泪,潸然不敢多言,心下却道:一息一绝,一隐一忘。目荣华,无忧谨记教诲。愿汝亦可解意,自存以待时机。(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阳九阸激扬 … 第179话
七日后,麻市街。
苍文赤武各携知日弟子百人,团团围困目荣华府邸;再借无忧之计,依万斛楼暗号将隐匿各处子弟诓回,以期一网打尽。
当夜一战,实是惨烈:东海挟雷,北风震漠;以多算大溃无算,覆万斛楼近百子。
麻市街诸人多闻呼号惊叱,夹杂飒飒夜风,尤胜鬼哭;漫天腥气,掩鼻难避。因早得知日弟子知会,故镇人家家闭户,莫敢近前一探究竟。待得破晓,镇人方互相撺掇,磨蹭着围聚府外,见府内物什完好,桌台椅磴,文玩摆件,无一不全;唯不过毫无生气,府苑上下,人迹裁交之相;院角房梁,片尘不染,沉沉死境,更显凋敝。
“知日宫主果非凡俗!一役尽灭妖物。”
“倒是不知,此处府邸中人,究竟何方凶恶?此宅于麻市街多时,倒也未见其兴风作浪。”
“若是当真于知日宫主眼下为恶,想来也不会留其至今;前因后果,你我何需详知?一夜屠宅却又半分痕迹不留,知日宫主这般雷厉之风,倒是又长了阳俞镇脸面!“
镇人激昂,高谈四散,全不顾穷骨无葬处,冤魂枉流转。
这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