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解剖学-第1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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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秋远便笑道:“你莫急,且进去通禀了你家大人,我二人就在这门口等待。”
管家愕了一愕,忙欠身行礼应了,一溜烟朝里头跑去,那慌张的姿态直看得我“噗”地笑出声来。
秋看着我乐了,也跟着掩口轻笑。他一拉我,倏地环住我的腰。抱着我便无声无息地上了房脊。
“干嘛?不等他么!”我对他的行动感到难以理解。
“咱们跟何大人开个玩笑,让他到前门去迎,可咱们偏偏要偷偷进去,吓他一跳,好不好?”
我的老公是这么顽皮的人吗?嗯,如果是我俩之间,倒是有可能,可现在我们在查案呢,所以他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这算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乱其心神吧?
聂秋远抱着我,轻飘飘地掠过房舍。在一处类似花园的地方翩然落地。
这里已经是府邸的深处,小园子里密植着花木,绿意蓊郁,繁花似锦,风拂过,送来淡淡的清香。
远远的,在花丛深处,直直地立着一位素色衫裙的女子。她背对着我们,定定地望着凉亭旁边小小的池塘。
女子的头发挽起,是妇人的发型,从身姿背景看,却是玲珑婀娜,令人心中不由期待那回眸一笑的春。色袭人。
大概秋是看到了她,才在这里落地的。他说过,我们应该来拜望一下生病的何夫人。难道,这位背影绰约的女子,就是那位何雪庭大人的夫人吗?
难怪秋让我今天女装出门。昨天刺史马大人说何雪庭的夫人患有疯病,要是我们两个“男人”贸然闯入后宅,难免对她造成惊吓,如果我是女儿模样,就会好得多,我的男神真是心细如发。
我们两个悄悄地从后面靠近了她,都已经离得很近了,可是她的身子木木的,似乎对一切都浑然不知。
于是我在她的背后轻轻地咳了一声。
她的双肩颤了一下,忽地回过了头,倒把我吓了一跳。再一看,虽然已经猜到她可能是个很美的美人,但她的模样还是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
典型的江南美女,眉眼五官都是那么精致,安静的时候,有股温雅柔美的气质自然地流露出来,实在是女人味儿十足。原来是这样的女子,难怪得上了疯病,老公都还是不离不弃。
女子惊讶地望了望我,目光便移到了聂秋远身上。她盯着聂秋远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疾步朝我们走了过来。
“崔郎!”她伸手就扯住了聂秋远的衣袖,“你怎么才来,教我等了好久,可怎么罚你?”
言语之间,倒像是恋人之间日常亲昵的话语似的。这一下,我就相信这个女人大概真的是疯了。
她好像并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是活在一个想象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她和她的恋人在一起亲密无间,就是这个“崔郎”。
等一下,这不是何雪庭大人的夫人吗?怎么会是……“崔郎”?
这个“崔郎”,到底是谁呀!
“崔郎,你说我穿这样的素布衣裳最好看的,我就总也不换,谁都不让碰。可是你怎么总也不来?你说说,这样子好看么?”何夫人有些娇羞地问着话,面上竟显出些妩媚的小女儿姿态来,就像尚未出阁的闺中少女。
虽然这女子是个疯子,可她牵着我老公的衣袖,对着我老公款款诉衷情的模样我也是真心看不下去的。我上前一步,牵住了她的手。实际上,我是一脚插在她和聂秋远的中间,把她的手从秋的衣袖上硬扒了下来。
“何夫人你好。”我寒暄道。
何夫人惊讶地看着我,不一会儿,她的面上就忽然染上了极度的惊恐。
“崔郎,她是谁?崔郎,你不是说好要带我走的么!”
何夫人忽地叫起来,泪珠渐渐地在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形状。
“夫人您稍安毋躁,我们不是崔……崔先生,夫人,您安下心,听我解释……”她这一哭,倒把我哭得六神无主了。
虽然我有些慌了手脚,可是心中却不自觉地形成了一些猜测。莫非这个女子,是因为根本不爱何雪庭,而是恋着那个“崔郎”,却生生地给何大人困在了身边,这才发了疯?
正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语气严厉,似是在斥骂。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夫人的身边不能离了人,你怎么能让夫人一个人留在花园?真是该死!”
又有一个细细的女声带着哭腔应道:“是夫人说口渴了,非要让奴婢去取水,奴婢知错了,请大人开恩!”
我们回头一看,就看到何雪庭整整齐齐的一身官服,面上却是一脸怒容地朝我们的方向匆匆走来。
走到近前,他忽地立定,满脸的惊讶。
“聂……聂大人?”何雪庭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这……这是……”
意思就是,我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后花园中,居然还碰上了夫人呢?
聂秋远微微一笑,道:“今日本是特地前来探望何大人,门口着人进去通禀,谁知内子顽皮,见了只蝴蝶,竟就自顾自地追赶了进来。不想竟冲撞了贵府女眷,真是好生过意不去。”
我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切齿,心说聂秋远,每次你自己的主意,却都把我拉出来当靶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何雪庭扫了我一眼,面上的惊讶更甚,想必是看出了我与昨日那“心腹”小厮是一个人。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却听得那女子愤怒的声音喝道:“崔郎,你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要负我?”
何雪庭赶忙上前,也顾不得我们尚在现场,便展臂将夫人拥入怀中,轻言软语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在这里,阿婉莫怕,一切都好得很。”
半晌,何雪庭才抬起头来,告罪道:“还请聂大人见谅,内人冯氏,患了这毛病数年了,药石无效。近来,竟连卑职的名字都喊不对了。”
言罢,何雪庭轻轻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聂秋远却微微一笑,言道:“无妨。倒是夫人看上去倦了,不如请夫人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有话在这里聊聊,倒也清净。”
何雪庭愕了一愕,便对刚才被斥骂、眼中尚含着泪珠的小侍婢说道:“扶夫人去卧房歇息,记得,寸步不得离了。”
何夫人给侍婢搀住了,木木地走了几步,却忽然回过头来,眼神中燃满了怒意。
“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放开我,我是断不肯跟你走的!”
侍婢道:“夫人,留心脚下,我们哪里也不去,我们回去休息了。”
何夫人却又喃喃道:“崔郎,可是你么,嗯,我听你的话……”
我看着这位貌若天仙,神智上却疯疯癫癫的何夫人,心中不由颇为感慨,对她也生出了几分同情。看来秋的判断是对的,当你直觉地发现什么事情不对头的时候,就应当顺着线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瞧,这个何夫人,明显是有些古怪的嘛。
聂秋远却是不声不响,直待侍婢搀着夫人去得远了,方才转头望向何雪庭。
何雪庭见状忙陪笑道:“内人这付模样,实在是无奈,扰了大人的雅兴。卑职也四处求医,请了各种各样的名家,甚至连道长都请回来驱过妖邪,却丝毫没有起色,卑职也是……唉,不该提这些,大人,夫人,不若到前厅喝杯茶略歇歇,我去着人备些薄酒……”
聂秋远却神色凝重地望着他,忽然开口道:“何大人,也莫求医了,你每日往她饮食内下的乌头之毒若不停了,便是扁鹊华佗在世,又能如何呢?”(未完待续。。)
No。211 诛心之毒(11)
何雪庭听了此言,竟如中了一记霹雳一般,俊美的面孔刹那间变得雪白。住了片刻,他方稳住了心神,强笑道:“聂大人这玩笑开得太大,吓死卑职了,失态,还望大人恕罪。”
不要说何雪庭听了震惊,聂秋远这话,连我都给吓住了。
每日在夫人的饮食中使用乌头之毒?对了,如果是少量的乌头之毒,日积月累,可使人“神志昏聩”。难道何夫人这付模样,竟是被他使用乌头毒药弄疯了的?
我对聂秋远的判断力有十足的信心,他如果这样判断,那就一定是夫人身上,显露出了乌头慢性中毒的特征。哪怕是有丝毫的不确定,他也不会这样说出来,打草惊蛇。
这样说出来,真的是好的选择吗?如此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可是何雪庭的反应,显然是不自然的,这个人心中确实有鬼。现在,秋要怎么把真相从他口中逼出来呢?
来之前,秋对我说的是,我们以同僚私访的理由拜访一下何府,想办法见见这位何夫人,收集点情报,并没有提过这样撕破了脸直接逼宫的计划。那么,现在秋这么做了,一定是他认为这一刻,这样的选择是最佳的选择,虽然我还没有看懂到底为什么。
“何大人,秋远虽然不才,却也算大理寺的人,对于毒理还算颇有些心得。尊夫人乌头中毒日久,症状已经相当明显,这个还是看得出来的。”聂秋远长眉微挑。侧目瞅着何雪庭。慢悠悠地说道。
何雪庭愣了愣。便也渐渐地蹙起了眉头。
“大人说的,可当真?内人竟是乌头中毒?这些个该死的下人,居然连主母也敢害?不晓得倒是谁指使的,我必彻查此事!”
聂秋远听了此话,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如此的病症,连我都看出来了,若是大人早已访遍名医,怎可能诊不出?何大人可真是会说笑。”
何雪庭迟疑片刻。凝眉道:“大人此语,竟是何意?”
“何意?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其实,你便是此刻停了饮食中的毒物,尊夫人怕也是回不到当初了。”
“大人的意思,竟是我自己给内人下了鸠药?”何雪庭忽然控制不住地勃然大怒,“卑职听闻,大人是以伊川县令之职,破格擢升,直任大理寺少卿,就是因为这一份断案的才干。故此钦慕已久。今日,倒是恕卑职迷惑了!”
聂秋远倒是不急不嗔。只微笑着望望前头的小池塘,答非所问地言道:“不瞒何大人说,担忧恋慕的女子心里头装着别人的滋味,秋远也懂得呢。也曾经想过,哪怕她心里恋的是别人,也留下她,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是不是折了她的翅膀,也不管她哭不哭,只要留她在身边就好呢。”
咦?这是在说什么?是为了攻心而施的计吗?可是秋竟说得无比真诚,就像是发自内心一样呢。秋不是只有过我一个么,那他在担心什么?这个“别人”,难道指得是张老师?哦买噶,莫非他的内心,也曾经这样阴暗过吗?
要是那一回,我选择了张扬,难道秋也会天天骗着我喝毒药,把我毒傻了,然后留我在身边,娶我为妻,像孩子一样地圈养着吗?
要是那样的话,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样一想象,我却忽然理解了眼前这个家庭中存在着的,是一个怎样的悲剧。
何雪庭沉默了半分钟,在这半分钟里,我清晰地嗅到了动摇的味道。
所以聂秋远乘胜追击,慢悠悠地言道:“那崔郎君,真是惹人恨啊,可是,怎么就是忘不了他呢?无论待她多么好,她的心里仍是只有那人,只穿他爱的衣裳,只烹他爱的吃食。所以,只有失了心神,才能让她忘了吧?”
仍是意味深长的沉默。我略微地放下了心,因为这位何雪庭大人,明显不是个心理素质特别强的人,所以,抓住了弱点的话,能攻下!我一下就明白了聂秋远选择了正面进攻的原因。
“可是人疯了之后,怎么也忘不了呢?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认不清,可是口中吐出来的,却只有他的名字。”聂秋远忽地凑近了何雪庭,“就连欢爱之时,唤的也是那个人的名字吧?”
何雪庭忽地额角青筋暴起,一把就揪住了聂秋远的衣领。
“你!该!死!”他一字一顿地怒道。
“因为该死,所以就要杀人么?”聂秋远并未抵抗,任他抓着,唇角却露出一丝挑衅的笑。
“杀……人?”
何雪庭忽地一个激灵,瞳孔又有了焦距,他看了看自己抓着上官衣领的手,忽地松开了,脸上带了惊惧的神色。
“大人恕罪,卑职被内人的事搞糊涂了,真是发了失心疯!”
“是了,就是因为这恨意,发了失心疯呢。可是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子呢,你便不怕她们深夜来寻你,在冥冥之中看着你么?”
“大人你……”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真的有永世不得超生的十八层地狱呢?”
何雪庭深吸了一口气,将混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