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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相声大师-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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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用啊。”

    “没用?”何向东又换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您今天要是不给我多加一片果篦儿,瞧见我脸上这黑色没,我可七个月没洗脸了啊,我要是一甩头,黑灰能把你摊子给埋了。”

    “嚯。”方文岐吓一跳。

    观众都在笑。

    后台的白凤山更是哭笑不得,他再怎么说长得也算是端端正正了,颇为秀气的,结果被这孩子说成又丑又抠,你再跟谁说理去啊。

    方文岐惊讶道:“这白先生就这么不要脸啊。”

    何向东摆摆手道:“这都能理解,都能理解,都正常。”

    “还正常啊?”

    何向东理所当然道:“当然正常啊,这根我们俱乐部林经理的父亲比起来,正常太多了。”

    后台的林正军也是一愣,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白凤山也憋着坏笑看他,好嘛,大家一起倒霉。

    方文岐问道:“林经理他爸爸怎么了?”

    何向东捂着脑袋,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开口道:“林经理的父亲,这……我……我都不好意思说。”

    方文岐道:“不是,这你得给我们说说啊。”

    何向东这才放下手,说道:“要说老爷子这事吧,林经理跟我们都不一样。”

    方文岐问道:“怎么不一样。”

    “他有父亲。”

    方文岐骂道:“废话,谁没爸爸啊。”

    何向东道:“我就没爸爸。”

    台下观众也在笑,还有几个在骂何向东这孩子净胡说八道的。其实何向东是真没爸爸,他从记事以来就在街上到处乞讨,然后挨人贩子的毒打,也没得吃没得穿,一直到后来被师父救走,日子才好过起来。

    自己嘴上说一句没爸爸,观众哈哈一乐,其实自己内心是非常悲凉的,但是相声演员就是这样,用自己的惨事尴尬事来逗观众一乐,早在最初就有相声前辈披麻戴孝在大年初一摔碟子哭他死爸爸,就为逗观众一乐,弄两个钱好吃饭。

    其实不只是相声演员,其他喜剧演员大多如此,长得胖的长得矮的长的丑的天天也是被人那身体来寻乐子,好逗大伙儿一乐,真正是恶心自己成全别人。

    后来也有人认为这种取乐观众的方式太低俗了,就慢慢被禁制了,包括在相声的主流界就很少用伦理哽,打哽,演员的身体缺陷来取乐观众,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完全禁制就有些矫枉过正了,因为你本身就是干这一行的,你就一定要承受这些,就像拍电影的,长得正气就演正派人物,长得猥琐的就演反派,你怎么不说这是看不起演员的身体缺陷呢,你就是干这一行的。

    包括相声里面,逗哏经常拿捧哏演员家人打趣,也没见哪个捧哏的生气啊,这都是假的,人家家人父子和睦兄友弟恭的,感情很好,说的都是假的,观众不会当真演员更不会当真,就是一听一乐的事儿。

    就像电影电视里面,某演员扮演人物的爸爸无恶不作坏到家了,你倒是没觉得这是在讽刺这个演员的真实父亲,也没觉得很低俗,反倒看出艺术感来了。到相声这儿,原模原样的形式就不可以了,就怎么着都不行,这不讲道理啊。

    捧哏逗哏演员其实也是在扮演相声里面他们需要扮演的人物,是剧情需要,又不是真的,一听一乐的事儿,不必太过认真。

    何向东继续说了:“我们林经理的父亲,人家老爷子平时也没别的爱好,就爱听个相声,看个京剧的,也经常来我们俱乐部看演出。”

    “对。”

    何向东道:“刚上一次,人家老爷子又来剧场看演出了,这林经理就找到我们这些人了,说他家老爷子脾气不好,让我们多担待,这我们能说什么啊,当然是没问题了啊,尤其我这种小辈,更是没脾气啊。”

    方文岐点头道:“这是,尊重长辈嘛,应该的。”

    何向东道:“这我们刚答应完,没一会儿就出事了。”

    “怎么了?”

    何向东道:“还没出场呢,前台服务的小姑娘就跑来告状了,说人家观众都好好坐着,就林经理他爸爸非要躺在桌子上,还就躺在第一排。”

    “啊?这么不规矩啊?”方文岐惊道。

    何向东道:“是啊,我们也过去劝,我年纪小都让我这孩子去劝劝人家,我也过去了,我说,大爷您能不能坐着看啊,要不我们这些观众都看不了演出了。人家老爷子就说一个字。”

    “什么字。”

    何向东头往上一扬,做出一副高八度的不屑:“嗬!”

    观众都笑,林经理大伙儿都熟,听这个太有意思了,这就是为什么逗哏演员会经常说捧哏演员了,一个是同行不计较,第二个是观众都熟,说一陌生人谁知道啊。

    方文岐也惊道:“这老爷子这么横啊?”

    何向东又说:“这我一个晚辈也不能硬说人家不是,这我也没辙了,就去后台找两个刚来的大哥帮忙了,人家也不认识老爷子,我就说有人捣乱。”

    “那你也够坏的。”

    何向东一笑,继续道:“那两大哥就去轰人了,看见老爷子就说,你干嘛呢,快起来,再影响我们演出给你扔出去啊。老爷子也不看人,又是只有一个字。”

    “嗬。”何向东又发出高八度的不屑。

    观众爆笑,鼓掌连连。

    “这老爷子太横了吧。”

    何向东说道:“这我们也没辙了,只能找派出所了,民警一过来,我们就和民警说赶紧吓唬吓唬他,不然我们都没法演出了,民警人也好,就答应了,过来就呵斥老爷子,骂道。你干嘛呢?”

    “嗬!”

    “你叫什么名字?”

    “嗬!!”

    “你起来。”

    “嗬!!!”

    “你……”

    “嗬!!!”

    “我……“

    “嗬!!!”

    何向东那不屑的神情和模样简直是绝了,这一段表演观众的笑都没停下来过,这年头都是听主流界的歌颂型批评性相声,哪听过这么刺激的啊。

    后台白凤山和林正军见着观众的反应,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六十七章 造厨

    何向东继续道:“后来这警察也没辙了啊,面对这一老大爷又不能打又不能骂的。”

    方文岐也道:“是啊。”

    何向东道:“后来是没办法了,才又把林经理找来,林经理好说歹说才把老爷子给弄走,您瞧这多不让人省心啊。”

    方文岐点头道:“太难弄了。”

    何向东一笑,对方文岐说道:“人家林经理的父亲难伺候,您父亲也好不到哪里去,接下来我说说您父亲……”

    “去。”方文岐一把推开何向东,没好气道:“我爸爸都死好几十年了,再说你干嘛净说别人爸爸,怎么不说你爸爸。”

    何向东却道:“我爸爸?我爸爸可从来不这样。”

    “你爸爸为什么不这样啊?”

    何向东解释道:“我爸爸呀,他是个厨子。”

    方文岐道:“厨子怎么了,这有关系吗?”

    何向东点头道:“那当然了,我爸爸是个大厨师,人家是有身份的人,干不出来这事儿,怕丢人。”

    方文岐问道:“你爸爸是厨子?我怎么没听说啊?”

    何向东笑道:“天津城有个解放饭店,您知道吧?”

    “知道啊,这是个大饭店啊。”

    这就入活了,何向东又道:“里面有个掌勺的何师傅您知道吧,这就是我爸爸。”

    “哦,何师傅啊,我听说过。”

    何向东笑眯眯道:“听说过吧,那就是我爸爸。”

    方文岐却又道:“可里面有七个姓何的师傅啊。”

    “就那个矮一点的那个。”

    “有四个矮的。”

    “还有点胖的。”

    “有三个胖的啊。”

    “不是,白白净净的那个。”

    “也有两白净的啊。”

    何向东顿时急了:“您就非得给我多找一爸爸是吧。”

    方文岐也解释:“我倒无所谓,关键你妈乐不乐意。”

    “去,有你这样的吗。”

    观众都笑,这包袱响了,包袱也有大小之分,一段相声里面不可能全都是大包袱,不然观众也会笑累的,效果就出不来了。

    当然相声是能逗乐,但是相声好不好不是以逗乐为标准的,相声里面最高深的一种境界就是全程并没有太好笑的包袱,但就是让你听得舍不得走,生怕错过一个字。

    相声泰斗马三立先生就是当中的代表人物,他们马派相声的风格就是不温不火、不轻不重、不荤不素,里面也没有太多太好笑的包袱,但是就是能让你竖起耳朵不舍得漏听一个字,这种境界太高深了。

    何向东继续道:“我爸爸可就那一个啊,没别人。”

    方文岐也捧道:“哦,就那个矮矮胖胖白白净净的那个姓何的师父是吧。”

    何向东点头道:“这对嘛,这才是我爸爸,要说我爸爸这厨艺是真好,是煎炒烹炸烩,是熬煮咕嘟炖,满汉全席,南北大菜,应时小卖,各地方小吃就没他不会的。”

    方文岐吃惊道:“这么厉害啊?”

    何向东道:“那可不是嘛,我爸爸除了在解放饭店当厨子之外,平时谁家有个婚丧嫁娶需要请厨子帮忙的,都是请我爸爸去的,我也经常在后厨帮忙。”

    方文岐又问道:“你一孩子能帮什么忙啊?”

    何向东道:“能帮,我摘摘菜啊,剥剥蒜啊,还有洗菜切菜这些下手活儿,嗨,你家都不干这个,你都不知道这下手活儿。”

    方文岐问道:“这下手活儿是个什么活儿啊,我怎么就不知道啊。”

    “这下手活儿,就是下手……”何向东伸出右手往底下一掏,然后往兜里一塞,说道:“就是这么个活儿,下手活儿。”

    “偷啊?”方文岐瞪大了眼。

    何向东赶紧拦师父:“去去去,小声点,瞎嚷嚷什么啊,什么叫偷,什么叫偷,我们这个拂(fou第二声)。”

    “什么是拂啊?”

    何向东小声道:“这是我们的行话,就是偷的意思。”

    方文岐却是急了:“这不还是偷嘛,哎,不是,我说你们这对父子偷人家东西啊,你还说你爸爸不跟林经理爸爸一样,你们这性质可恶劣多了啊。”

    何向东解释道:“我们这不能叫偷,不是有这么句老话嘛,叫厨子不偷,五谷不丰。”

    方文岐都被气乐了:“嗬,真讲理啊,你们都偷什么了啊?”

    观众也在笑。

    何向东继续道:“这不上个月嘛,城东边有个张老板,人家家里嫁女儿,大办宴席,足足开了四十桌,就把我爸爸叫去帮厨了嘛。”

    “接着说。”

    何向东道:“这不做饭做菜嘛,我也去帮忙了,在做满三十五桌之后,我爸爸觉着可以开始拂了。”

    方文岐也道:“要偷了。”

    何向东一指这桌子说道:“后厨桌子上有二十多斤猪肉,我爸爸说了,来拂起来。”

    方文岐道:“这么多猪肉怎么拂啊?”

    何向东拿手比划着道:“拿一根粗铁丝啊,两端打上勾,把猪肉切成两大块,一个钩子上挂一个,然后把这钩子挂在我脖子上,这两大块猪肉就挂在胸前。”

    “嚯,这够专业的啊。”

    何向东道:“那是啊,我们去帮厨都是穿大褂去的,这宽敞啊,能拂的东西多。”

    “还真有装备。”

    何向东道:“那是啊,我们不只是能拂猪肉,牛肉也行,那天帮厨还多二十来斤牛肉呢,我爸也说,来拂起来。”

    方文岐瞪大了眼:“还有二十来斤牛肉啊?这怎么拂啊?”

    何向东道:“一样呗,也是弄一根粗铁丝,打上勾挂上两大块肉,挂在我背后,铁丝套在脖子前头。”

    方文岐惊道:“啊?你这前一根铁丝后一根铁丝,都挂着几十斤的东西,不得把你脖子勒断啊?”

    何向东叹道:“所以生活不易啊。”

    观众都笑,小偷还感叹生活不易了。

    方文岐也竖起一根大拇指:“干你们这一行是不易。”

    何向东笑道:“这都还好,我们都是有窍门的,勒不死,就像拂羊肉,这得贴在后心;拂板儿油,这得贴左肋;拂值钱的盘子,得贴在右肋;拂面团都是捏成饼,塞到帽子里面盖着,这都是有窍门的。”

    “呵,好大的学问啊。”

    何向东道:“那是啊,只是拂这香油,有难度了,又不能装瓶带走。”

    “香油怎么拂?”

    何向东道:“是啊,是啊,实在不行我喝了吧,然后拉出来。”

    “啊?拉出来,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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