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10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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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没有被并吞掉,也就是这一点脆弱的平衡。
可如今帝天罗的做法,从大局上看,分别就是“主动”将平衡打破。
东昌子也好,魔门东支也罢,对这种送上门来的大礼,可绝不会客气!
刹那间,东昌子界域放开,黑暗海面上,阴郁的气机流动,夜幕更沉,直透心底。
和帝天罗不同,东昌子自少时便一意精修魔门东支的“渗元神变魔经”,从一开始就是走的“他化魔识”的魔门正统大路,成就长生之后,便有“暗蚀界域”自成。
该界域铺展之时,形之于外,而用之于心,虚实贯通互化,变幻无穷。寻常的步虚修士,一旦陷入他的界域中,在诡谲莫测的魔功作用下,要么就是被蚀透根基真元,损折性命;要么就被他魔识所染,丧了灵智。
只是,帝天罗与寻常的步虚修士也不一样。
面对吞没了数百里海域的“暗蚀界域”,帝天罗长吸口气,身外磁力电光涨缩间,其身形都虚化了,便如一个有形无质的幻影飞魂,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失在海天之间。
余慈眯起眼睛。
东昌子的“暗蚀界域”遮不住他的视线,他对这个严密但也比较传统的魔门界域,没什么兴趣。
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帝天罗。
在他独特的视界中,此时的帝天罗甚至已经失去了“人”的形态,还原成某种聚合的法则结构。
如此,法理清晰自不必说。他也就能够确认,此时的帝天罗,定是如当年的“鬼厌”一般,超脱了寻常“魔功炼体”的层次,演化出了类似于“天魔变”的法门。
只是,她算进入了“他化魔识”的系统吗?
且不说帝天罗还没有成就长生,也没完成关键性的蜕变,就算只从法理上看,余慈觉得,这一套法门,和“乱欲精”、“破神鬼”之类直指人心念头的手段不太相同。
它并没有在“灵昧”、“道德”这些相关法则上做文章,倒是在“元磁”的法理变化上,更深入了一层,以至于已经涉及到天地元气的存在方式、形态变化等更基础的层面。
在天地法则体系中,越是基础的,就越接近根本。
这是“境界”上的成就。
虽然很可能只是暂时的提升,却也是在法则层次上进行了一次跳变,类同于神意攻伐的高级技巧,乍使出来,当真有出其不意的奇效。
那一瞬间,东昌子就失去了对帝天罗的精确掌握。
“暗蚀界域”中,暗潮涌动,压力层叠变化,但却是做了无用功——在此刻,帝天罗等于是跳出了这一方界域,且给了东昌子“她还在”的错觉。
对于“他化魔识”的法门而言,这真是最要命的破绽!
余慈清晰感觉到,东昌子的情绪出现了波动,幅度不大,却异乎常理。
“啧,中招了!”
帝天罗抓住了东昌子心神失守的瞬间,投下了一颗“种子”。
看到这儿,余慈心中骤然明晰:
果然,还是“他化魔识”。
帝天罗所做的,其实是以魔意拟天法,再以天法为机关,设陷伏击。借着天地法则体系的掩护,绕到了东昌子的“盲点”,魔染于无形。
这种“魔识”法门,完全是建立在她对天地法则体系的深刻理解上的。
在出手的瞬间,帝天罗与天地法则体系融为一体,以魔心模拟了天心。
骗过了东昌子,也骗过了天地法则意志。
余慈扭头,一侧宝蕴非常专注地盯着那边战场,果然,这位也发现,帝天罗的手段与她很相似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帝天罗投下了“种子”,也不能代表什么。
想让魔种生根发芽,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还有层次境界上的根本差距。
东昌子在起初的错愕之后,分明有了感应,然后便咧嘴发笑。
以他雄厚扎实的根基,完全可以形成密不透风的心灵防线,将植入的魔种硬生生“闷死”。
此外,他还有另一种选择:
“天罗师妹,你是要和我比试心神修为吗?”
话音方落,东昌子收起磁光万化瓶,腾出手来,十指结印,口中颂咒,魔意森然,反将帝天罗投下的魔种锁定。
此时,他心神如狱,内生魔炎,竟是要将魔种强行炼化。
这里有个名目,叫“心魔炼返”,等于是双方意志角力。要么是帝天罗的魔种生根发芽,击溃东昌子的灵智;要么是东昌子将魔炎顺势烧到帝天罗的心神深处,形成致命反噬。
到那时,被魔染的,就要变成帝天罗了。
六欲天魔与步虚修士比拼心神修为,一望可知,哪个占了上风。
帝天罗的情况仍然不妙……甚至连回旋的余地都丧失掉了。
余慈眉头皱起,以他所见,帝天罗不应该这样虎头蛇尾才对。
一念未绝,便见帝天罗脑后,有灵光飞腾,直冲云霄。
刹那间,“暗蚀界域”都摇动起来,那矫然灵光所蕴的强压,直迫心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东昌子本是在“心魔炼返”关键时刻,自认为在界域中无人能扰,哪知变生腋肘,不由为之骇然。
抬眼看时,却见那灵光迎风招展,化为一卷图景,徐徐铺开。
其上山脉如龙,势贯九野,又若一剑横亘于海天之间,有千堆雪浪,锐意森寒。山势海景并立,意象明晰深刻,世间也仅有一处而已。
灵纲山!
东昌子虽没那个胆量,亲至灵纲山这等论剑轩核心之地,可修行千百年,基本情况总还是了解的。他眼神不自觉投注,与传说中的景致一一对应:
造化峰、凌霄峰、天尺峰……
奇峰林立,气象纷呈,似乎是哪位画道圣手的名作,将某一刻的灵纲山复刻进画卷之中。
东昌子瞠目结舌。
与之同时,临海高崖上,余慈又眯起眼睛。
这一回,和打量帝天罗的时候不一样。
他是真的被画卷中的“光芒”刺伤了眼。
画卷之中,真正刺眼、有价值、且栩栩如生的,是内蕴的层叠流动的剑意——如此纯粹鲜明,凌厉强横,让人不禁疑惑:
帝天罗这样的魔门修士,如何能拥有这等剑道异宝?又如何能够激发威能,运使开来?
是了……影鬼!
余慈想到了磁光万化瓶,思路再往前推,还有剑园、界河源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拦海天裂 凹凸之地(完)
早年在剑园,界河源头,唱主角的是曲无劫、影鬼、羽清玄、罗刹鬼王、大梵妖王这一批最最顶尖的人物。
余慈在那里,只能说是在刑天的驱动下,敲个边鼓,
除他以外,那一批突入界河源头的修士,更不必说,连旁观者的资格都算不上。而就在那一批修士中间,若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毫无疑问,得利最大的,就是帝天罗。
她是第一个抢夺了曲无劫的收藏,又全身而退的。
剑仙不假外求,能够入得他们法眼的,无疑拥有着绝大的价值……以及威能。
尤其是当时,还是“沉剑窟主人”的影鬼,寄身剑仙原道法体,大肆破坏,能逃过那一轮劫数的法宝,灵性、威能必然是出类拔萃。
余慈不免就想:
这一幅画卷,莫不就是那件法宝?
随着画卷铺展开来,暗蚀界域便给开了天窗,灵光矫然跃空,千百里范围内都能看到。
可问题是,宝蕴已经不能看下去了,附近九成九……干脆点儿说,是除了余慈以外的所有人,都无法直视。
画卷内蕴的剑意,排斥一切外力。
也许,画卷之上,真的是某一刻的灵纲山吧。
那淡青的天空、雪白的海浪,厚重的山石,本没有生命可言,但在画卷里,它们活了过来。
更准确地讲,是它们所承载的意念和力量,活了过来。
按照天人九法的理论,剑意是灵性的力量,其高度凝聚化合形成的“种胎”,亦即“剑胎”;便是剑修独立不改的真种子。
灵昧之法,无法从天地法则体系中探知,却对体系有着强烈的影响。
存或不存,法则体系的结构状态是不同的。
余慈也没有强行透视画卷的玄妙,而是从法则体系的异化状态中观察,逐步判断、渗透。
画卷中充斥着剑意,余慈发现了至少二十种以上。
每一种剑意,都有独特的韵味儿,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当然,这只是个比喻,用以形容那份生动气象。
虽然画卷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影,余慈却仿佛看到了众多音容笑貌。
他能“看到”曲无劫、昊典、原道……
在这里面,剑意即人,人留剑意。
他们是如此鲜明、清晰,就像从来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也没有任何两种剑意是相同的。
可在这一刻,它们在共鸣,
同属于剑仙的超拔意念,傲岸而纯粹,但彼此之间,却有一份对彼此的认同。
使得在某一个刹那,这份恢宏而绝妙的气象留印虚空。
这不是两位、三位,而是二十多位剑仙的共同“创作”。
就算是剑仙、就算是同门,如此机缘,也是千载万年难逢,而制作这幅画卷的修士,便将这一刻“截取”下来。
所谓的“截取”,不是比喻,而是真正的不可思议的手段。
不知是哪位,从连贯的时间长河中,截取这幅剪影,等于是将那一瞬间的世界“切”下,独立出来,化为此图。
没有什么别的炼器手段,却是浑若天成……这本就是天成之宝!
帝天罗怎么能用得起?
余慈心中,震惊和疑惑并存,可事实就是这样。
虽然内蕴的剑意不可能全数引发,虽然众多剑意达成一个微妙的共鸣和平衡,使得威煞内敛,但只是那份数十位剑仙意兴飞扬、气贯长虹的大势,便已拔至天地法则体系的最顶端,俯视万物,难有与之并论者。
当画卷与外界元气相激,自有金玉之音贯穿,透心刺神。
“暗蚀界域”中央,东昌子本来是以“心魔炼返”压制帝天罗,占尽上风。
可当此音入耳,便是呆怔。
他与帝天罗魔识相接,等于是同遭这件异宝的“洗炼”。
帝天罗早有准备,他可没有!
就算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就算是长生与否的根本差别,可在这样的剑意之下,他和帝天罗都是蝼蚁之流,“差别”什么的,又什么意义?
剑意清音瞬间截断了他的情绪念头,扫平所有,刹那空白。
在“心魔炼返”的关键时候,如此做法,与寻死无异。
顷刻间,包围着魔种的心神幽狱崩溃,魔种失了限制,立时生根发芽,就像是一株魔藤,在急剧成长的同时,毫无节制地抽取了其扎根土壤的所有养份。
所有的神意力量、情绪念头、生机活力,都在这一刹那被抽了个干净。
如此威煞的天成之宝,不可能维持太长时间。
画卷收回,暗蚀界域崩溃。
等人们摆脱了剑意压迫,尝试着移回视线,呈现在所有人眼中的,便是东昌子整个人枯萎、化为飞灰的场景。
围观者都是哗然。
海面上,帝天罗重新成为人们视线的焦点,她甚至还在原地,背对海岸高崖,分毫未动。
余慈却知,动用那幅画卷的代价着实不小,此时她也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但是,东昌子的被抽尽的生机灵气、神意力量,都去了哪里?
答案是:在帝天罗身上。
天魔体系中,最直接的提升境界的方式,就是他化魔染。
胜者全胜,败者全败,他化魔识之妙,尽在于此。
为何魔门修士进境往往远超同侪?也是由此而来。
东昌子的死,成全了帝天罗。
六欲天魔级别的根基法力,尽都移转到帝天罗身上,带着她一路冲关,转眼便触及了那层横亘在“超拔”与“凡俗”之间的厚重关隘。
刹那间,劫云倾覆,仿佛数千里的厚重云层一发地压下来,与海面相接。
在其中,帝天罗的气机非但没有见机收敛,反而持续高拔飞扬,与天地伟力接触、交缠。
围观者又是骚动,帝天罗竟是要在此时此地,破关渡劫!
人影纷纷飞离,但凡是长生中人,当真有多么远,跑多么远,免得遭遇池鱼之殃。
余慈和宝蕴却没有动。
宝蕴还问:“要不要使坏……绝色呢!”
这是她第三次强调,显然帝天罗给她的印象十分深刻。
天可见怜,余慈今天还没见到帝天罗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