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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不灭的村庄-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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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漫天飞雪飘摇的山野里,村人携带着各种劳动工具,推的推,抗的抗,扶老携幼,呼儿唤女,撒丫子朝村中温暖的院落奔去。谁也不想被这场罕见的大雪堵在野外地里。京儿几个崽子只顾了照顾酸杏,拼命往家里赶去。茂生肩扛手拎着一大堆家什,怎么也走不快。他还要看护着木琴,便被仓皇逃窜的村人甩在最后。他与木琴相互照应着,深一脚浅一脚滑滑擦擦地向村中行去。

    好容易走到村口祖林边的时候,飞雪中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影。四下里,除了俩人踩踏雪地的声音和浓重的喘息声外,就剩了雪花落地时发出轻微地“唰唰”声。俩人缩头弓腰,正要走过祖林的时候,一团火红的影子忽闪着,跳跃在林地里坟丘间。俩人不自觉地止住脚步。定睛细看,立时呆立在那里,动弹不得。他俩看到了一只火红的狐狸。它正在飞雪中的林地里蹦跳玩耍着。忽而窜到坟头上,忽而隐身于坟丘背后。

第七章 山风浩荡

    顿时,俩人感到周边气氛不可思议地变得凝重肃杀起来。周身血液一齐向心的深处倒涌而来,心魂也似向未知的深处重重地坠去,坠去。就如坠入了一穴无底的空洞里。所有的念想和意识俱被席卷而起,并随之坠去,仅剩了空瘪的躯壳尚还留在飞雪中。

    这时,狐狸也发现了路面上惊愕了的俩人。它攀爬到一个大坟丘顶部,警惕地注视着,对峙着,却没有丝毫惊慌要逃的意思。还是当年木琴在北山脚下见到过的那只狐狸。两撮长长的白须毛,紫黑色嘴唇,枣红色尾巴,黑色耳朵,金黄色皮毛。狐狸就如一团火苗,在漫空飞舞的雪野里燃烧。当年相遇时的印象,给了木琴刻骨铭心的记忆。不管再过多少年,不管在世界的任何地方,木琴都会一眼认出它来,绝不会有半点儿差错。

    立时,双方陷入了一场对峙消耗战,一如当年木琴与它遭遇时所进行的那场遭遇战一样。双方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看着各自的对手,面无表情。眼中射出森然的目光,有愕然,有对抗,有揣测,有惊慌。茂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一屁股瘫坐在雪地里,肩上手中的家什稀里哗啦地散落在路面上。这一举动和响声,把狐狸惊吓得一跳。它慌乱地扭转过身去,向背后山坡密林中钻去。只几个起伏,就不见了身影。临转身的最后一瞥,上宽下窄的狐脸上似乎没有了当年现出的那抹浅浅笑意,而是布上了一丝惊慌失措的神色。

    木琴目送着狐狸消失在莽莽密林中,心下顿时舒畅了许多。似乎所有的念想和意识,重又回归到了身上。茂生已经瘫坐在地上,半晌儿没有爬起来。想是吓晕了心神,他依旧半张着嘴巴,出声不得。木琴费力地把他搀起来,轻描淡写地说道,没啥吔,不就是一只野狐狸嘛,有啥儿大不了的。茂生不敢说话。他慌乱地收拾起地上散乱的家什,拥着木琴疾步朝家中奔去。

    回到家里,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一片,如窗棂上的硬纸。手脚拙笨,心智大乱,连话都说不俐落了。

    因为人民要在明天办理婚事,叶儿已经请假回到了家中。她早早地做好了饭菜,等候着家人吃晚饭。金叶已被叶儿从酸杏家接了回来。她一步不落地跟在早已放假回家的钟儿和杏仔身后,乱窜乱蹦地进出在屋里院外。又是玩雪球,又是堆雪人,弄得浑身滚满了雪花。两只小手冻得通红。

    一进到暖烘烘的锅屋里,茂生就靠在灶口上喘粗气。金叶乖顺地跑到茂生跟前,要他抱自己。茂生就一把揽过金叶,紧紧地拥在怀里。他把金叶冰凉的小手攥在自己手心里,脸也紧紧贴在她的小脸蛋上。

    木琴知道,茂生被刚才那只狐狸狠狠地吓着了。守着京儿一家人,木琴不好当面宽慰他。她就跟京儿和叶儿没话找话地闲扯了一些乱弹,藉以分散众人的心思,给茂生一个静心息气的机会。

    叶儿给茂生和京儿烫了一壶酒,以驱散一路上的寒气。京儿当然高兴,借着中午的酒劲儿,情绪高涨地要与爹再喝上几杯。茂生勉强喝下一杯热酒,便立即吃饭。弄得京儿顿时没了情绪。京儿和叶儿都觉得,爹今晚好生奇怪,总是变颜变色的。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像是有了啥心事。木琴见状,忙岔开道,赶紧吃饭吧。咱还得赶去看看人民的事安排咋样了明天的大事,可是耽搁不得呀。

    好歹吃过了晚饭,一家人马不停蹄地奔到酸杏家去帮忙。木琴悄声对茂生说,你要不舒服,就在家里歇息着。我们去就行哦。茂生摇头,相跟着出了院门。

    此时,外面空中飘落的雪花已经稀少了许多,好像有停雪的意思。

第七章 山风浩荡3)

    夜里,雪真的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不见一丝儿星光月色。夜里,酸杏几次出门察看天气。他担心地说道,天还不开晴,恐怕还得接着下呀。

    果真如酸杏所说的那样,天大亮的时辰,空中又开始飘飘洒洒地落下雪花来。初时不大,随着前来帮忙娶亲的人数增多,落下的雪花竟也渐渐增多增大起来。

    因了酸杏特殊身体状况,村人便一窝蜂儿地赶来帮忙,不叫他焦心分神。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都有人主动出头儿操办打理。反而,显得酸杏一家人无事可做,清闲得跟没事人一样。好像娶亲的不是人民,而是别家在操办婚礼。他家人倒是来瞧热闹的。

    迎娶新娘过门的套路,完全按照村里习俗,按部就班地办理,没有减少一点儿细节。尽管空中飘下如昨天傍晚那样的大雪,婚礼气氛始终热闹非凡,场面十分壮观。

    因为桂花一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振书家派出的送亲人群,既是贵客,同时又是跑腿帮忙的人。四季两口子刚把等儿送过来,就立马撸胳膊挽袖子地动手忙碌起来。四方一到新屋,就一头拱进了厨房,担当起大厨的重任。别人还打趣道,你这又当贵客又打短工的,到底是你家娶亲,还是人家娶亲哦。四方就憨厚地笑,说都是娶亲的,也都是打工的呀。于是,整个婚礼及待客的席面上,便没有了主客之分,一律按每个人在村中的辈份大小,悉数入座。酸杏还叫国庆等人把振书一家老少全都拉扯过来,共同赴宴。应该说,人民的婚礼,被办成了一个大杂烩大喜场。这种婚礼场面,在杏花村几百年的漫长岁月里,是仅此一份绝无仅有的。

    为了照顾行动不便的酸杏,主要席面被安排在酸杏家中。酸杏领着本村辈份稍高的人一桌,特地叫茂生和茂林作陪,喝得极为尽兴。茂生本就有心事,又被茂林强迫着多灌了几杯酒,显得醉眼朦胧。举手投足间,就现出一副轻飘欲仙的样子。

    散席后,茂生晃晃悠悠地朝家里走去。酸杏女人不放心,就叫国庆送去。

    天空中依然飞舞着大片雪花。路面上的积雪已经盖过了腿肚子,走在上面十分吃力。俩人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回了茂生的家门。

    远远地,就看见家门口旁站着一个人。戴着一顶狗皮帽子,穿着一件棉大衣,穿着翻毛牛皮大头鞋,浑身上下落满了雪花。他一边哈着手指,一边跺着两脚,正在活动取暖呐。待走近了,见他连细长的眉毛和粗硬凌乱的胡茬上也都沾满了雪花。一串青鼻涕吊挂在胡茬上,已经上了冻,变成一条下垂的细长冰凌。随着浑身抖动,一颤一颤的,就是掉不下来。

    茂生一时不认得是谁。他关切地问道,哪家的客呀,远路来的吧。先进家暖和暖和,再把你送去呀。说罢,连忙开锁推门。

    这时,背后传来颤颤地一声,哥哦,是我呀,咋不认得了呢。

    茂生一下子呆住了。不用转身,也不用细辨,只是那声熟悉又陌生的一句“哥”,他就大体上猜到是谁了。茂生的心跳立时加速了。“怦怦”的心动犹如工地上的雷管炸药,在他体内轰然震响着。他慢慢转回身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跟自己差不多的豆芽菜一般身架骨,宽眉,大眼,漫长的脸型,跟杏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卡出来一样。茂生以为自己酒多眼花,看错了人。他又一次努力地细细辨认着,就是自己亲弟弟茂响呀。茂生愣怔了半晌儿,千般滋味万般念想随了周身迅速流淌的血液,一齐涌上了心头。他想说句什么,张了张嘴巴,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来。

第七章 山风浩荡3)

    夜里,雪真的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不见一丝儿星光月色。夜里,酸杏几次出门察看天气。他担心地说道,天还不开晴,恐怕还得接着下呀。

    果真如酸杏所说的那样,天大亮的时辰,空中又开始飘飘洒洒地落下雪花来。初时不大,随着前来帮忙娶亲的人数增多,落下的雪花竟也渐渐增多增大起来。

    因了酸杏特殊身体状况,村人便一窝蜂儿地赶来帮忙,不叫他焦心分神。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都有人主动出头儿操办打理。反而,显得酸杏一家人无事可做,清闲得跟没事人一样。好像娶亲的不是人民,而是别家在操办婚礼。他家人倒是来瞧热闹的。

    迎娶新娘过门的套路,完全按照村里习俗,按部就班地办理,没有减少一点儿细节。尽管空中飘下如昨天傍晚那样的大雪,婚礼气氛始终热闹非凡,场面十分壮观。

    因为桂花一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振书家派出的送亲人群,既是贵客,同时又是跑腿帮忙的人。四季两口子刚把等儿送过来,就立马撸胳膊挽袖子地动手忙碌起来。四方一到新屋,就一头拱进了厨房,担当起大厨的重任。别人还打趣道,你这又当贵客又打短工的,到底是你家娶亲,还是人家娶亲哦。四方就憨厚地笑,说都是娶亲的,也都是打工的呀。于是,整个婚礼及待客的席面上,便没有了主客之分,一律按每个人在村中的辈份大小,悉数入座。酸杏还叫国庆等人把振书一家老少全都拉扯过来,共同赴宴。应该说,人民的婚礼,被办成了一个大杂烩大喜场。这种婚礼场面,在杏花村几百年的漫长岁月里,是仅此一份绝无仅有的。

    为了照顾行动不便的酸杏,主要席面被安排在酸杏家中。酸杏领着本村辈份稍高的人一桌,特地叫茂生和茂林作陪,喝得极为尽兴。茂生本就有心事,又被茂林强迫着多灌了几杯酒,显得醉眼朦胧。举手投足间,就现出一副轻飘欲仙的样子。

    散席后,茂生晃晃悠悠地朝家里走去。酸杏女人不放心,就叫国庆送去。

    天空中依然飞舞着大片雪花。路面上的积雪已经盖过了腿肚子,走在上面十分吃力。俩人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回了茂生的家门。

    远远地,就看见家门口旁站着一个人。戴着一顶狗皮帽子,穿着一件棉大衣,穿着翻毛牛皮大头鞋,浑身上下落满了雪花。他一边哈着手指,一边跺着两脚,正在活动取暖呐。待走近了,见他连细长的眉毛和粗硬凌乱的胡茬上也都沾满了雪花。一串青鼻涕吊挂在胡茬上,已经上了冻,变成一条下垂的细长冰凌。随着浑身抖动,一颤一颤的,就是掉不下来。

    茂生一时不认得是谁。他关切地问道,哪家的客呀,远路来的吧。先进家暖和暖和,再把你送去呀。说罢,连忙开锁推门。

    这时,背后传来颤颤地一声,哥哦,是我呀,咋不认得了呢。

    茂生一下子呆住了。不用转身,也不用细辨,只是那声熟悉又陌生的一句“哥”,他就大体上猜到是谁了。茂生的心跳立时加速了。“怦怦”的心动犹如工地上的雷管炸药,在他体内轰然震响着。他慢慢转回身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跟自己差不多的豆芽菜一般身架骨,宽眉,大眼,漫长的脸型,跟杏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卡出来一样。茂生以为自己酒多眼花,看错了人。他又一次努力地细细辨认着,就是自己亲弟弟茂响呀。茂生愣怔了半晌儿,千般滋味万般念想随了周身迅速流淌的血液,一齐涌上了心头。他想说句什么,张了张嘴巴,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来。

第七章 山风浩荡4)

    国庆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个狼狈不堪的人,是茂生家的客人。他便热热地打招呼,说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别冻感冒了。说罢,他上前替茂生推开大门,又拎起茂响脚下的两只黄帆布提包,把茂响领进了院子。茂生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打开锅屋门,一股暖流迎面而来。

    茂生紧张又惊讶地问茂响,你咋来哩,从哪儿来,啥时来的。

    茂响顾不上回答茂生一连串的追问。他忙着脱下大衣,用手使劲儿搓着近乎麻木了脸面。再把僵硬的手掌急切地凑到锅灶口边,反复地烘烤着。想来,他被冻得连话也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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