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第2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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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杏一边懊恼地拍着自己那条半截残腿,一边心疼地嘟囔道,唉,唉,都怪我呢。净想着要留出个蜂王来,好把那个空蜂箱分满喽。谁知,蜂王长得贼快,就起了战事哩。可惜,可惜,一下子就毁了两箱蜂儿呢。
四方与振书爷俩疲惫地回到了家里,继续着令人心神不安地商谈。
今天晌午,振书刚刚吃过了午饭,正准备躺倒在床上眯眯眼的,就被匆匆赶回家的四方搅合了起来。四方浑身上下被路上的尘土糊满了,连眉毛眼睫毛上也粘着一些。他一边大口地喝着凉开水,一边嘟嘟囔囔地讲说着自以为非常严重又迫在眉睫的大事。
他说,镇长杨贤德可能要出事,连带着饭店也会受到牵连的。虽说听到的都是些小道消息,但无风不起lang,有风必然就会有雨的。况且,这种风言风语传播得越来越厉害。到了今天中午的时候,有个饭桌上就没有讲说过别的话题,净是杨贤德犯错误的事了。
据四方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杨贤德似乎有经济上的问题。具体地说,就是有贪污受贿的嫌疑。有人接二连三地给市、县纪委写举报信,检举揭发杨贤德吃喝嫖赌和拿、卡、要、送,简直是什么好事坏事都占全喽,比过去的军阀劣绅还要坏上百倍了。县里可能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准备近期就动手查办呐。
初时,振书还不以为然地回道,他查他的案子,咱开咱的饭店,两不相干的事,你跟着瞎急啥儿吔。好像这天就要塌下来一般,过不得日子似的。就算真是杨贤德倒了,天也塌下来了,能砸着饭店的屋角啦,还是能砸着你的脑壳儿啦。瞎操啥心思吔。
四方急道,爹,不是这样讲的呢。这些日子来,我跟银行都睡不好觉了,就是叫这事给愁的。你想啊,镇大院里至今还欠着饭店里的钱呐,都有八、九万块了。要回的那点儿钱,还不够欠咱的零头呢。自打过了年到现今儿,镇里就从没付过一丁点儿。说是财政里的钱都给“天然”厂补窟窿擦腚了,连脱产干部的工资也给卡了,哪还顾得上还咱的欠账哦。当初搞承包的时辰,银行跟镇里有约定的,必须供着镇里的吃喝招待,还得优惠一些。这些事,也都是杨贤德一手经办的。要是杨贤德毁了,咱的欠款跟谁要哦。谁会那么嘲儿,没卵子找茄子提溜着,愿意承办这样的傻事呀。
振书顿时恍然大悟起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着急了。他恨道,都是你振富叔那个死鬼造下的孽呢。这回可好了,不仅把他自己亲生娃儿给坑喽,捎带着也把咱给害了呢。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人又害己呀。随后,他又心忖侥幸地问道,杨贤德真会犯错误么,不可能吧。他可是树大根深的人物,咋能说倒就倒了呐。不过,话又说回来,谁知他得罪过啥样的人吔。再者讲,他真要犯哩,欠款咋办,饭店咋开,你可咋好噢。
遍野尘埃【九】(7)
四方本来是想赶回来讨爹的主意的。谁知,振书却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唠唠叨叨地一大通儿后,竟又反过来讨问起自己了。他摇头苦笑道,我咋知吔。要是有了主意,我也不会拼着命地朝家赶嘞。
振书见他如此说,也是脸红心跳的,心里不大是个滋味儿。他赶忙打发女人,快去把四季和四喜寻来,最好把夏至也一块喊来。爷儿几个要细细地商议此事,方才妥当。
望着女人慌慌张张闪出院门的身影,振书叹息道,要是秋分在就好哩。他的主意正,点子多,肯定会有好法子可想的。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要是给他写信,再来回倒腾一通儿,恐怕连黄瓜菜都凉咧。
等了大半天的工夫,四季进到了院子,说四喜又叫山外的人家请去了,估计一两天是赶不回来了。振书就把四方刚才讲说的事体学说了一遍,讨问四季的主意。四季哪会有这样的能耐吔。他只是干吧嗒着旱烟袋,一声不响地闷在了那里,静候着夏至的到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夏至才急急忙忙地窜进了庭院。他跟三叔四方打过了招呼,就急着问振书,这么急着叫我回来,到底有啥事吔。厂子里一大摊子的事,就等我处理呐。现今儿不是先前了,有杏仔把着关口,偷不得懒耍不得滑呢。
振书撇嘴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哩。你再忙,也是忙的公家事体,比自家的事体还重要么。你三叔的饭店都快火烧房梁哩,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焦心火燎么。
夏至被爷爷的话吓住了,忙问道,咋啦,出啥大事了么。
振书又把四方的话又跟夏至学说了一遍,叫他快点帮着想个准主意出来。夏至暗吃一惊,随即又苦笑道,我又不是办案的公家人,能有啥法子好想哦。
四季急道,咱都不是公家办案的人,就撒手不管不顾,眼睁睁地看着你三叔倒霉么。真是的,平日里一个个都能得天老爷老大自己老二似的,到了这个要命的节骨眼儿上,又都缩头杵脖地成了闷鳖儿。咋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哦。
夏至被爹四季一顿数落,心里不服,却又没法跟他辩驳。他闷头思摸了半晌儿,才回道,我看,这事也甭太急哩。三叔不是讲,都是听的小道消息么,杨贤德现今儿不是还在欢欢实实地干着镇长的嘛。今儿上午,他还来咱厂子里检查工作的,没见有啥不妥的地方呀。真要是犯了事,叫上边给查喽,肯定要牵连上饭店的。到时,咱就是打死也不讲他的坏话,还要替他摆功叫好,死扛着他。要不,咱就联合一些人集体死保他,保到哪时算哪时。只要他不倒下了,饭店里的欠款还算是有个指望。要是保不了他,欠款也就打了水漂了呢。
四方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咋个保法嘛,我都听糊涂哩。你就一道道地慢讲,我也好去办理呀。
振书不耐烦地说道,算哩,算哩,实指望着你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全讲了些没用的废话。快去伺候杏仔去吧,我这里用不起你呢。
夏至就感到委屈,觉得自己的主意是很不错的。谁知,这些人的悟性太差,听不懂也就罢了,还怪自己不上心。他抬腿就往院外走,嘴里还叨咕道,跟你们讲啥样,你们也听不明白。抽时间,我跟京儿和洋行讲去,他俩肯定会同意的。
振书听到了夏至的叨咕声,便不放心地追着他的背影,叮嘱道,到了外头,千万甭瞎讲哦。这事还没成形呐。要是再惹出了麻缠事,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听见没。
夏至走后,爷仨儿又头对着头地瞎商议了一气,最终也没能拿出个稳妥的主意来。
末了,振书无奈地对四方道,这事还真就急不得呢。都是些有影没影的事体,八字还没一撇呐。兴许是一些闲人没事干,躲在背地里嚼舌头根子,讲领导的坏话。你回去,好生注意着点儿。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就抓紧家里来,咱再细细琢磨琢磨,兴许就有了好法子可想呢。
心急如焚的四方见此说,也是无奈加沮丧。他也不再白耽搁工夫了,起身说了声,那我就回了呀,便蔫头耷脑地赶回了山外的饭店。
此时,正是酸杏老弟兄俩在村东南角场院里,垂头丧气地收拾着空巢蜂箱的时辰。
遍野尘埃【九】(8)
振书爷儿几个进行了这场令人心神不安的商谈过后没几天,在一个春意盎然明月如昼的夜晚,木琴也跟家人进行了一场不太轻松的对话。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大都吃过了晚饭。年轻人就聚在电视机前,看那些跟老太太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的电视剧。看的时候,还不忘了手中的活计。
男人聚在一起,嘴里叼着香烟,手里捏着扑克牌,瞅一眼手中的牌,再忙不迭地瞥一眼荧屏上忽闪着哭笑打闹,外带亲嘴搂抱的剧情;或者强奸般硬行加塞进的拙劣广告。或是牌风不顺,或是热闹处横空出世的没完没了的广告,终是惹恼了,便张开臭嘴无遮无拦地破口大骂上一通儿。骂过之后,心气顺了,又要摇头晃脑一心二用地在牌面和荧屏之间来回扫描着。女人们则安静地凑在荧屏上,眼睛紧盯着忽闪不定的画面,手里却轻巧熟练地纳着红花绿叶的鞋垫子,或是织着围脖覆件之类的针织品。看到情深处,不住地擦眼抹泪。看到激愤处,无一例外地笑骂诅咒。那样子,绝对地真诚,就跟对待自家人的事情一般。
老人们大多不爱看这些情情爱爱打打杀杀的鬼影子。他们喜欢拿着手电筒,拎着板凳或杌子,坐到屋外的街面上去。仨人一群五人一伙地凑在一起,把往事年景或家长里短用心地畅谈一通儿。直待夜深风硬了,才小心翼翼地挪回自己的家门,上床安歇。
木琴家中,茂生不得不呆在堂屋里,看护着闹人的金叶和怀玉。这俩崽子似乎命中犯克,只要聚在一起,总是争吵打闹个不停,难得有个消停的时候。只要茂生在家,俩崽子又聚在眼前,茂生就不得不把眼珠子使劲儿地盯在俩人身上,随时准备着调解突发的战事。
木琴饭后难得没有出去转悠。她帮着茂生胡乱地收拾了一下锅碗瓢盆,便躲开了茂生爷仨儿,跟京儿和杏仔在锅屋里拉呱。这次不是闲谈,而是十分认真地商议着今天夏至和唐书记透出来的风声。
今天上午,夏至终是忍耐不住了。他没有听从振书的告诫,把四方带来的消息,悄悄地告诉了木琴。他担心道,要是杨贤德真的会出事,三叔和银行叔可就要倒大霉哩。欠款拖到猴年马月了不说,恐怕来年,这饭店能不能再承包,都成问题了。
这个小道消息,的确把木琴惊吓了一大跳。她一连声地追问这消息的可靠性。见夏至信誓旦旦又愁眉苦脸的模样,也就信了。她嘱咐夏至,千万别再跟任何人提起。事情还没个影儿,传说了出去,造成了负面影响,谁也担当不起的。夏至发誓说,只跟你讲了,连京儿和洋行都不知呢。
木琴很是替杨贤德担心,大半个上午都显得心事重重的。
中午的时候,镇里唐书记带着工作区的几个人,来厂子里检查指导工作。午饭前,唐书记单独把木琴叫到了一边,关心地问她怎么啦,是不是叫厂子转型的事给愁晕了。木琴本想趁机向唐书记打探一下杨贤德的传言,沉思了一下,到底还是忍耐住了。这种摸不着深浅的事体,她终是没敢贸然透露一丝儿风声。唐书记就劝她甭用撒急上火,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一阵嘻嘻哈哈之后,唐书记似乎才说到了正题,也让木琴立时警觉了起来。
唐书记说,今年县里可能要对部分乡镇和有关部门进行人事调整。听说,个别优秀的村支书很有希望得到大胆提拔重用,到乡镇一级担任一定的职务。希望木琴能够把握住这一良机,力争选拔到镇上的岗位,以便发挥出更大作用。他对木琴抱有挺大信心,就看木琴自己怎样来争取和把握了。同时,他又有意无意地扯到了自己身上,说自己也在北山镇工作了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算是有点儿苦劳的。大错误没有,小错倒是一箩筐,还是要认真反思和改正的。说罢,又是一阵嘻嘻哈哈哈的调侃声。他脸上挂着轻松的神情,似乎对自己的仕途前景并没有多大地期盼。
木琴听后,心里愈加沉闷,很难兴奋起来,以至显得落落寡欢。
唐书记看似无意地闲扯,其实是在有意无意地给木琴传递了几个信息。一是今年县里可能要进行人事调整,涉及的范围还不会小。二是这次的变动,破天荒地扩大到了村一级,特别是个别抢眼的村支书身上。对木琴来说,这应该是个意想不到的进步机会,是个天大的好事,也算是唐书记表现出了对木琴的高度信任和赏识。让木琴意识到这一点,唐书记应该是有自己的深意的。三是唐书记一心想进步,就要抓住这个机遇,趁势更上一层楼。而且,整个闲谈的要点,也就是向木琴挑明这个意思,让木琴为自己的升迁出力罢了。
送走了唐书记一行后,木琴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发了半天呆。
遍野尘埃【九】(9)
关于村支书将要破天荒地得到重用一事,木琴心里很是疑惑和不解。这是想所未想闻所未闻的事情,就跟天方夜谭或是痴人说梦一般地荒唐虚无。在思索了多时,木琴做出了一个判断。那就是,县里可能要对乡镇领导班子进行调整。唐书记为了自己的进步,便急不可待地四处拉拢人心,以便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罢了。这么想下来,刚刚被唐书记搅合起的一丝儿激动和热望,便瞬间冷淡了下去。而且,当前面临着厂子转型的巨大压力,使木琴腾不出更多的时间来考虑自己的事体。她的脑子里装满了麻线团儿一般的混乱思路,理不清斩不断,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