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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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顿起的冲天怒火,把四方的嗓子给烧哑了。他嘶哑道,你说咋办,就叫他们这个样子下去么。
振书道,我也想了一些日子。你家去,也别找金莲的茬儿,别寻事闹事,安稳地过了今日。明儿一大早,就赶紧回饭店去。去找领导要求要求,一定给金莲寻个事做。就是没事做,也要求腾出间屋子,把金莲接了去,养起来。只要别叫她沾惹上腥味儿,她还是你的女人呢。要不,你恐怕连个家也没哩。
四季也劝道,三弟,你就听爹的劝吧。这儿的事,你就甭管哩。不管是真是假,我和二弟非把喜桂那狗东西的腿打断不可,一定替你出气呀。
四方被劝下了。他擦抹着眼里滚出的泪水,无奈地坐下。脑子里早已空白一片,像个呆傻的憨儿。
初尝杏果1)
酸枣相亲的事还算顺利。
经过沈玉花和木琴的再三撮合,俩人在北山一村沈玉花的家里见了面,基本都同意。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来。
郭家寡妇提出,要结婚,必须得先有院落。俩人总不能蹲在大街上过日月吧。
木琴笑着回道,哪儿能呐。我家有个西院,多年没人住了。你俩就先住那儿,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寡妇立即跟道,是你说的呢。可不准到时反悔,把人硬生生地赶了出去吔。
木琴愉快地回道,咋会呢。我家孩子大的才几岁,小的还没断奶,留着屋院盛破烂风景呀。再说,没人住的屋子坏得快。叫你俩去给我天天收拾屋子,还免了我的人工费呢。
于是,众人都跟着笑。一场半真半假的小危机就算应对过去了。
木琴心里明白,这寡妇是个刁钻性子,独来独往惯了,行事爱小,心空儿又窄。往后在一起相处,还真得注意着点儿,千万别把酸枣好容易扑进怀里的母鸡给弄飞了。
酸枣的亲事刚有了点儿眉目,木琴就琢磨着怎样捅鼓电影队的事。
这电影队算是叫酸杏彻底地得罪透了。要不,酸杏就不会把木琴推了出来,自己躲在一边捡享受的。他也怕自己把人家给轰出了村,人家肯定不会给他好脸子看。别说再把人家请回去,恐怕到了电影队,自己连碗热水也讨不到喝。
木琴第一次去的时候,电影队队长老张脸子不是脸子,鼻子不是鼻子的。茶水倒是端上去了,可是,说话却丝毫不留情面。他把当初酸杏怎样无礼对待放映员,如何不把电影队放在眼里等旧事全堆到了桌面上。他的意思是,叫木琴回去给酸杏捎信,让那老东西死了看电影的心思吧。
见到老张怀揣着这样的激愤情绪,木琴暂时不敢违迕了他。她便说了一大堆好话,道了一大堆的歉意。
老张也不好意思了。他说道,我可不是冲着你来的,别上怪哦。我是一听到“杏花村”三个字,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实在是叫你村把我严厉得眼里直冒火星儿呢。
第二次再去,木琴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傻,干挨老张的蹭儿。她把公社妇联主任老胡搬了去。老张还没等张口说话呐,就让老胡乒乒乓乓打机关枪似的一阵扫射,顿时没了脾气。
老张叫道,俺的胡大姐哎,你可千万别再上纲上线啦。我认栽了,服了你还不行么。这个杏花村的木主任本事还蛮大的,请谁不好,单单把你老人家给搬了出来。怪不得昨夜我做了个瞎梦,梦见一只母老虎tian巴tian巴就把我给吞进肚子里了呢。
老胡骂道,谁稀罕你那身臭肉哦。扔大街上喂狗,连狗也不带闻闻的。
老张嬉皮笑脸地回道,俺老婆可是稀罕呀,整天把我含嘴里也不嫌够呢。
老胡愈发张狂地骂道,你老婆就是标准的贱人呢。甭讲废话,啥时去给放电影呀。人家老少千把儿号人,见天儿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你以为,人家就想见你这张专会喷粪的臭嘴巴么。
老张无奈地说道,这个月怕是不行哩,都排满咧。下个月吧,再重新给杏花村排上。你也得说说那个酸杏,眼里也太没人哩。他要是还那样对待电影队,就是天王老子来咧,我也再不买账哩。
这样,总算把电影队的事情搞定了。
木琴回去跟酸杏一说,酸杏骂道,这个死老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呢。说罢,一身轻松地走了。
初尝杏果
电影队终于姗姗地来了。是酸杏一大早儿就叫茂青赶着牛车去镇子上候着,直到傍晚时分,才慢吞吞地晃悠进了村子。
自打吃过午饭就一直守候在村口上的娃崽儿们,立时蹦跳起来。他们一边张牙舞爪地满街乱窜,一边尖声喊叫着,放电影的来喽,放电影的来喽。
村人也纷纷聚到大队院子里,帮放映员竖杆子挂幕布。已经两三年没有看电影了,有些人简直都想不起电影都是怎么放出来的了。
这时的天空灰暗地阴着,就有人担心会不会下雪。要是雪下大了,电影还能不能放得成。立时,就有人接上道,咋放不成。今晚儿就是下刀子,这电影也得看呢。
在俩放映员的指挥下,村人自觉地拥上前去,在院子南墙根竖起了两根木杆子,把一张黑边白面的幕布高高地悬挂起来,又把一只方块形的黑色大喇叭匣子捆绑到木杆子上。这时,就有娃崽儿们急急地从家里搬来了杌子、板凳什么的,抢占在幕布前的空地上。
酸杏满脸堆笑着把俩放映员谦让到自家去吃饭。酸杏女人抄了四个菜。狠狠心,她又杀了一只鸡,顿了一大锅鸡汤儿端上来。酸杏又把茂林和振富叫来,陪放映员喝酒。
酸杏本想叫木琴来的。去叫的二儿子人民回来说,她得做饭喂孩子,又不会喝酒,就不来陪了。说罢,自己连饭也顾不上吃,顺手摸起一只鸡腿叼在嘴里,扛起板凳就去了大队院子。
待俩放映员酒足饭饱后,天也黑了下来。俩人不敢怠慢,匆匆回到大队院子,架机器,倒胶片,又跑到屋后把发电机捅鼓响。院子里突然亮起了电灯。娃崽儿们极少见过电灯泡,不明白那个小玻璃球咋就会发出那么明亮的光来。院子里的崽子们就一阵发疯似的大喊大叫,引得满院子像开了锅沸水一样。
这个时候,天上开始往下飘着细碎的雪花。
放映员请示酸杏道,是不是先说上两句。别的村在放片子前,村干部都要讲几句话的。
酸杏连道,好,好哩。
待他接过话筒,吹了两口气,大喇叭匣子里一下子传出震天响的声音来。不仅把全场的人吓了一跳儿,酸杏自己也是一惊掠,刚想起的话头竟也忘了。他张着大嘴咧了半天,愣是没想起应该讲些什么。他不无遗憾地边放话筒边自嘲地说道,操,没哩,放吧。
谁知,这句粗话同时从喇叭匣子里扩出震天响的声音。惹得全场人捧腹大笑,到处喊着肚子疼。酸杏闹了个大红脸。他急急地钻进身后的办公室里,半天不敢出来。
在一片欢闹声中,电影终于开始放映了。
这晚的雪越下越大。等电影放完了,初时的细碎小雪花已变成纷纷扬扬的大雪了。
喜桂怀揣着柱儿,满月扛着板凳,一家三口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回到自家温暖的屋子。
喜桂家住在村子的东北角上,是四间屋的院落。围墙尚好,屋内院外收拾得也齐整。显示出满月是个手脚利落的女人,喜桂也是个理家的主儿。
在银行喜宴上遭了四季兄弟的打后,他一瘸一拐地进到家门,迎头又遭到了满月的猛烈痛击。显然,满月知道了喜桂背着自己干的好事。她老早儿就端坐在家里,等候这个“花心贼”的到来。她先把柱儿撵走了,又预备下了笤帚疙瘩、烧火棍子以及铲子、勺子,甚至连菜刀也纂到了手里,拉开架势要与喜桂拼个你死我活。
喜桂刚一露头,满月二话不说,抓起脚边的家什劈头盖脸地朝喜桂身上招呼。她边打边骂,像一只暴怒的母狮子,下死劲儿地虐打着这个丧尽天良偷腥摸臊猪狗不如的东西。喜桂两手抱头蹲坐在地上,一任她没头没脑地鞭打,一声也不敢吭。打着打着,喜桂竟落下了眼泪。他像个委屈的孩子,哽咽得全身都抽搐起来。
开始,满月以为他是做给自己看的,就越发用了力地打骂。喜桂的身上、头上、手上已是伤痕累累,连棉袄襟上的扣子都打飞了。他依然不动,边流泪边闷闷地忍受着满月近乎失去理智般地蛮打。打到后来,满月实在没了力气,连抬胳膊的劲儿也没了。直到这时,满月才发觉,自己只顾了发泄心中怒气,却已把自己男人打得不成样子,心里立时就软了下来。
满月一腚做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她哭自己的命苦,整日老牛似的拉着这个家不松套。到头来,连自己的男人都栓不住,还咋做人哦。不如去死了才干净。说着说着,她就起身往外跑。
喜桂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把抱紧了满月不撒手,哭诉道,我已经不是人哩。等你打够了骂够了,我就去死。不敢败了你的名声,让外人戳你的脊梁骨哦。你不能死呢。柱儿还小,往后可就成了没娘的苦娃儿呀。等我死了,你再去寻个好人家。柱儿也好有个依靠呀。
一个大男人哭着说出这种话来,任哪个女人也会动心的。何况,满月本来就是个善良女子,贤妻良母的胚子。她从心里喜欢着喜桂,从未与他吵过架,红过脸。要不是今天的闹场,就算打死她,也不敢相信男人会撇了自己去偷别的女人。她的心彻底软了,软得一塌糊涂。她反身紧紧抱住喜桂,生怕他也要跑去寻死。她嘴里一个劲儿地骂道,你这个冤家吔,让我可咋办好哦。
俩人便搂抱着坐在了屋地上,相对而泣。
直到柱儿饿了,跑进家来想寻东西吃。见到爹娘坐在地上哭,便知道自己家里发生大事了。他也吓得跟着哭,还跑到喜桂跟前拉胳膊,又跑到满月背后撕衣领,想让他俩站起来。
这时,俩人渐渐冷静下来,也止住了哭声。满月擦抹着脸上的泪水,起身到锅屋里给柱儿做饭去了。喜桂心疼地抱着柱儿,任由柱儿的小手不停地给他擦拭手上和脸上渗出的血汁子。
俩人虽说还在一个屋檐下过生活,一个锅里摸勺子,就是互不说话。夜里,也是一人盖一床被子,各睡各的。有几次,喜桂想向满月说说当初自己是如何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上了金莲的床。看到满月阴冷的脸色,本就亏虚的心,更是先怵了三分,开口不得。直到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金莲被四方接到了镇上的饭店里,没了碍眼的人物了,俩人的心情才渐次好转起来。满月不再横眉竖目地待喜桂,脸色也晴朗了许多。
看到家庭危机有了好转,喜桂才寻到个机会,把自己怎样做下的埋汰事一五一十地向满月彻底坦白交代了一番。满月毕竟是个农家女人,离不了男人这个顶梁柱。再者说,她心里也清楚,天下哪个男人不是寻腥味儿的馋猫。见了腥臊气,又有几个能架得住的。于是,满月也就委委屈屈地原谅了自己男人,并又慢慢接纳了他。
至此,俩人之间的疙瘩才算解开。俩人白天又恢复了往日欢颜,夜里又合盖了一床被子。
这些天来,一到闲着没事时,喜桂就背了土炮,到北山上去打野鸡、兔子什么的。有几次,也打到了猎物。拿回家里,与满月母子俩狠狠地解了几顿馋儿。由此,竟勾出了一家人的馋瘾来。柱儿见天儿地缠着喜桂,让他再去打野鸡,打山兔。
曾有几次,喜桂在北山上打猎时,曾遇见过一只红狐狸。回家后,他就对满月说,那只红狐狸长得真好看,尖尖的下巴上扎撒着两撮白须毛,嘴唇是紫黑的,尾巴是枣红色的,两只小巧的耳朵是黑色的,身上、脸上的毛都是金黄金黄的,一根杂毛也没有。远看像团火苗儿,近看才知道是只红狐狸,真真喜煞个人。那火狐狸见了人,也不怕,更不躲,自顾自地在雪地里走动。有时,还跳到树上玩耍,就像戏台上翻滚着的花旦武生,比那儿还好看呢。我看准哩,那东西只在一条道上来回走动,从不岔路走。等哪天夜里,我去在它走动的道上设下土炮,打了来,给你和柱儿做个棉袄领子,保准暖和得不得了。
满月担心地道,狐狸是有灵性的畜生,动不得呀。
喜桂满不在乎地说道,啥灵性的东西在土炮前,都是一堆稀泥烂肉,都得给我柱儿充饥,给你暖身子呢。
今天傍晚,喜桂看到天要下雪,就对满月说,他要到北山上去下土炮。满月说,今晚儿村里放电影,你不看呀。喜桂说,我设下土炮就回,误不了哦。
果然,过了不久,喜桂就冷呵呵地跑回来。他催道,快吃饭,我听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