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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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是渔女入宫做的低等宫娥,莫说行令,便是字儿也不大识得齐全。眼下的事情摆了眼前已下不来台,咬了咬呀憋出两句:“杀只稻鸡二十七……蒸点枣花二十八……”
众人闻声,霎时哄笑起来。
“月才人……”扶风郡主脸上有一丝轻蔑的不屑,半笑半嘲道:“咱们行的是飞花令,你倒有趣,给咱们陛下背了首童谣呢。”
月牙的脸便腾地一下变得绯红,只将下颌都要埋在胸口,低声:“嫔妾不会这个……”
“罢了。”慕北易不以为,却不再看月牙,只吩咐冯唐再赐新酿。
月牙得了饶,手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眼神看向周围嫔御。众人俱是带着些讥讽笑意,如此月牙心中便更觉难,眼角带了雾气。她只得借口出去透透酒气,提着裙便撇着头出去。
如此宴席又热闹起来。
好吃的东西枕春自然是喜欢,新酒不醉人又甜。散席的时候她便有些撑了。
这日慕北易是让娇嫔侍奉回去,于是众人都有几分不甘。眼刀子在娇嫔的溜肩上刮了刮,便四散而去。枕春扶着苏白,下了长歌云台,再搭了在台下候着的小喜子的手。这才一路消食一路往回走。
今日不比往日的冷,因着春暖便有香气。小喜子讨巧道:“咱们回永宁宫的这一路上都有花草斗艳,比之往年装饰更盛。”
枕春自是知道缘由的,略是颔首:“不过因为往年的永宁宫住着低微嫔御,如今我却做了一宫主位。如今想起来也有四载……”这四载自然是不容易的。
小喜子见枕春感伤情怀,便想着别的稀奇事情来说:“倒是奴才,今日遇见了高乐太医,听高太医说了一件奇事。”
枕春笑容浅淡:“哪有甚么奇事?”
“您可记得乐坊坐部的虚无先生?往前还来过咱们绛河殿送琴的那位。”
枕春捂住袔子左侧上银线绣的百合花纹,指尖轻轻摩挲,面色未改,问道:“记得,他……怎么了?”
小喜子很是稀罕地道:“听高乐太医说,乐京极音坊生了命案,有人当街拔剑,接连斩杀了三人。杀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虚无先生。”
“……什么?”枕春似觉得听错了。
小喜子见枕春不信,便绘声绘色讲得起来:“高乐太医是住在极音坊对面的,说是远远见得。那虚无先生持着一把三尺长剑,地上倒着三具尸身。他浑身是血,如泥泞般腥浊,眼睛通红好似夜叉修罗……娘娘你怎么了?”
枕春一手抚着一棵槐树喘息,阖目静了静,才道:“无事,歇口气罢了。”她松开手,继续往永宁宫走,脚步略快了些,问道:“虚无先生说话温和,行事彬彬有礼好似谪仙……怎会当街拔剑斩人?”
小喜子便有些犹疑:“据说……”
“说!”
“据说是因为一册《乐京花月图鉴》。”
枕春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小喜子看着枕春眉头紧锁,埋头解释道:“大抵是甚么艳画的玩意儿。据说是因为这本秘戏图,虚无先生与三个下九流的登徒子发生了斗殴。”
“他会舞枪戟,本是个好武功的浪客。”
“娘娘?”小喜子没听清。
枕春摇头:“你接着说。”
“奴才便不知道了,似是一言不合却打起来。虚无先生不知因何故,刚巧在铁匠铺子里取了一把新剑,竟一拔剑,便收了三条人命。”
“怎么判?”
小喜子又摇头:“如今该是收押着的。大魏国法,杀人偿命。听高乐太医的说法,大抵是故杀,总要秋后论斩的。”
“去……”枕春眸子转了一番,“打听清楚。”
小喜子虽不知枕春为何如此着心,也依言点头:“奴才定打听清楚。”
“还有。”枕春攥了攥手帕,“找一本那劳什子《乐京花月图鉴》来。”
翌日。
所谓《乐京花月图鉴》,是乐京下坊流传的一种印刷粗糙的秘戏图集,绘的内容露骨直白,极为不堪。至于“花月”,便是乐京素有美名的女子们。图鉴虽是粗劣下流,却收集得十分精细整齐,厚厚一叠,分“花柳卷”、“百坊卷”、“金枝卷”与“凤台卷”。此四卷,分别录绝色美妓、良家、千金及帝妃四种女子秘戏图。
枕春手上略掐了掐厚度,直翻到了“凤台卷”,头一个倒吓了她一跳:“这么与时俱进呢,怎还画着娇嫔?”
那一页画面上头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娇嫔,眉眼俱是相似。画中的娇嫔媚眼如丝,口中含着一粒红樱桃,正半卧半坐在花间。她手上拿着一柄薄扇,扇子上画的是贵妃出浴。整个人衣衫半遮半掩,无尽的风情。
小喜子怕枕春不高兴,连忙解释道:“这样的画卷虽是胆大包天,但民间野书素来屡查不止。咱们乐京民风开化,帝妃也都是出自官宦高门,出阁前都在梢下宴或别的节庆里露过脸的。那些豪门节庆,宴中都有画师作画以录盛态。帝妃们出阁前的画像流在坊间,待做了嫔御自有有心人临摹一番,添上这些……这些秽乱的模样,便成了亦真亦假的《乐京花月图鉴》。”
“哦……”枕春若有所思,对小喜子道,“你不必紧张。食色性也,我也爱看。”
说着又翻一页,见的是薛楚铃奏琴图。薛楚铃身量纤细,画中的薄纱广袖穿戴在身上,宛如曹衣出水,依稀可见肌理。
又翻一页。
“娘娘……”小喜子有点紧慌。
枕春看着那页画中的女子,临在一棵八重黑龙下头,满身落英为衣,以花为浴。愣了愣神,道,“我父亲常说,如今乐京的画师们总是临摹先人之作,难有大成者。如今看来,还是高手在民间……”
小喜子用袖口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娘娘,大抵都是奴才不好。陛下因八重黑龙而宠幸于您,此事也算流传在帝城与乐京之间的一段谈资,故而会有此画。”
枕春扬了扬手上那卷秘戏:“将我画得十分好看,哪里不好。就是……”枕春点了点画卷,“我左颊嘴角有一颗小痣,画上却在右脸颊,由此可见是因为并未见过我本人的缘故。故而你说的摹画而改,可以信之。”却有了疑虑,“虚无先生是个鳏夫,既无妻子,大可眠花宿柳或继娶妻室,又怎会因一卷秘戏画,与人斗殴甚至杀人?”
“奴才向高乐太医又细细打探了一番。说是那日极音坊外,有三个泼皮无赖,在当街酒肆里污言秽语地吃酒。三人说至高兴之处,竟拿出此卷来看,甚至吆五喝六地品评画中女子。其中……其中有个喝至醉酒处……”小喜子打量着枕春的脸色,斟酌着说道,“便说:不过是皇帝嫔御,劳什子珍妃娇嫔明婕妤的。待老子他日飞黄腾达,便要一个个阶下囚来,日日玩弄戏耍,把弄调教……”
“唔……”枕春眉头略皱。
小喜子又道:“那虚无先生,没有家室,不在宫中当职时,常在极音坊外的酒肆用饭。便说他听得这话,拍案而起,手作剑指,怒声呵斥那三个地痞。”
“虚无先生平日里说话不急不缓,竟是如此血气之人……”枕春喃喃自语。
小喜子继道,“那三个地痞无赖见虚无先生出言呵止,自是仗着人多欺人,骂骂咧咧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便是要强掳天上的仙女,又何人敢拦?说着,那三人竟翻开那本《乐京花月图鉴》作势举起,向四周食客展看。”
“竟如此无法无天?”
小喜子叹了一口气:“秘戏图鉴素来无人监察印刷,流入坊间都是尝事,不过大庭广众行此秽乱之举也是不该。素来也有斯文读书人与乐京中的流氓们因此类事情有所口角冲突,不过都因为读书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左不过争辩几句,却无从阻止。可这一回……闻说是,那为首的流氓见虚无先生孤身一人,十分得意,不仅不听劝告还得寸进尺。”
“如何得寸进尺?”枕春问。
“虚无先生斥道:你汉人以礼仪自居,还不放下!可……那三个无赖不仅不听,竟将……将腰带解下,将那话儿处抵在画卷上猥亵。口中还称:你个下贱的栗发胡人能耐我何,我亵汉人女子画像,与你这畜生有何相干?!莫不是你这腌臜种瞧上了汉女求不得,才来撒此等野气?”
枕春问:“后来呢?”
“虚无先生那日正好新打了一把剑,装在锦盒里或是要送友人的。是当真怒了,闻得此言不知哪句激了血性,竟立时启盒出鞘宝剑,只消用了三着,便取了三人性命。京兆府的仵作说,是三剑俱斩在脖颈上头,将说话的喉咙斩个对半,喉管**裸被剑挑出晾在外头。那处的血最是汹涌而出,喷得虚无先生满身乌红的血,腥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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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三皇子
枕春听得又惊又惧,少顷思辨:“如此当街杀人,多以故杀处斩……”
“人人都瞧见虚无先生杀人,自是改不了的。”小喜子斟酌说道,“大魏并无查纠秘戏图卷的先律,那三个流氓便是无罪之身,虚无先生更是无故滥杀,这是如山的铁罪了。”
枕春抬手揉了揉眉心,冰冰冷的玉镯子挨在脸上生凉:“离秋后还有许久……”说着她打开妆奁,从最底层取出六只赤金珍珠的牡丹宝簪,掂在手上沉沉的。便递给小喜子,“你拿去托给高乐太医,便说……本宫当日小产失宠,是虚无先生出手相助过的。如今虚无先生入狱,本宫不能作壁上观。你将这金簪典当后将银子托给高乐太医,请他得空去狱中探看照顾虚无先生一二。”
“娘娘。”小喜子满脸忧虑,“怪是奴才不该与您说此事,扰了您的清净。您可要三思,毕竟虚无先生总归是宫中坐部的人,平日来往虽少,却是见过面的。何况……此事说来到底是杀人偿命。奴才眼中的娘娘您,是个知道是非曲直与黑白的玲珑心人。”
枕春知道他的意思,眼下顾不得细想,心中一团乱麻。
人生在世是非曲直,可是每个人临头一刀,才能明白到底黑白之外更有许多灰色缘由。那三个丧命街头的无赖虽是无赖,却也是旁人家的丈夫、儿子、父亲。杀人偿命没有错,可虚无先生……也还是那个横抱琵琶的虚无先生。只思忖了,便道:“去罢,去罢。我自知道,再传苏白过来伺候笔墨,我要写家书。”……
后头几日,枕春颇有些食不知味寝难眠。偶尔想起此事亦觉得心头如有气涌,辗转反侧。她想起初见虚无先生,他在灼热刺眼的日光底下,浅色的栗发雪白的衣衫,好似少时偷看画卷上的神仙。那样说话缓和温柔,信手折花拨弦的,如何一怒之下剑饮喉尖血,成了杀人的恶鬼。
苏白给枕春篦头时便说:“娘娘这几日精神不好,夜里总是呓语。”
枕春勉强笑着:“可有说甚么奇怪的话?”
“那倒没有,听着似在念家罢了。”苏白放下梳篦,在枕春的偏髻上饰上一朵水色的绢花,“只是娘娘,最近天气暖起来,六宫要备着添置夏衣与份例。”
“往前不是都是上头派发下来的?”枕春道。
苏白低声附耳:“如今没有上头了。”
往前值四季更替之时,六宫派发用度新衣都是摄理六宫之人做主。大薛氏被废为庶人打入别宫,如今的后宫没有摄理之人,自然是没有上头了。
帝城的后宫十几位嫔御,六局俱在,如今又新添了皇子公主,前前后后数千人,其中吃穿用度与奖惩规矩都没人拿捏。枕春抿了抿唇,细细思量起来。
“娘娘。”苏白见枕春不说话,又劝道,“咱们陛下是个不多在意后宫的,眼下的情况,迟早要选一位新的嫔御权掌六宫。在您前面,荣妃是郡主出身,珍妃却是薛家的庶女。熙昭仪与您是姊妹情意,静昭容连氏与您又是交好的。那雅贵嫔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如今才是真正是要紧的时候。”
苏白此话的意思,无非是要枕春紧要站队,或搏上一搏求得那权倾后宫的权利。眼下六宫只有这么五位娘娘,无非便是在这五位中间求得一位。
“我是知道的。”枕春露了些疲态,“待我瞧瞧风头,再说罢……”
这事方想起来,便到了寒食节。稀稀落落的雨一下,是到了裁衣的时候。这时节一到,果然六宫便动起来。其中多以扶风郡主与薛楚铃宫中最为热闹,便是柳安然已位至昭仪,也三番前去拜见。隐约看来,薛楚铃的风头要更胜一筹。可惜薛楚铃两次生产都危机万般,终归伤了身体根本,几日下来疲于应付,竟得心绞之症。太医诊过,说是疲惫累日,不得太过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