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家丁-第12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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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倾南如今最怕听的就是出事这两个字,一听这话,吓得连红包也不要了,硬生生从睡梦中跳出来,猛然睁眼,只见一张放大的少年面孔,脸色苍白,神情焦急,却是那在戏台上跟她大战三百回合的打虎英雄,常宽。
昨晚那场戏并没有演砸,反倒是因祸得福让主家甚是满意,从她昏睡前一刹看到展天魁和钱通那一脸的笑容就能看出来,所以此时看见常宽这样也没什么感觉,只当他是跟自己开玩笑,这小子,台上的戏没演够,演到现实中来了!
唉唉,那么大的红包,却原来是在做梦!
易倾南一边暗地哀怨,一边揉着还有些胀痛的脑袋:“嚷什么啊,是不是要收拾东西走了?”临走之前,应该去给老夫人见个面请个安什么的吧,那梦中的场景,就要实现了……
谁知一听这话,常宽竟是双手抱着头,颓然坐倒在地:“走?还能走哪儿去?关进大牢里?”
“你说什么?什么大牢?”易倾南慢慢地也觉出不对来了,环顾四周,这正是戏班子所住的那平房,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面前的常宽,还有好些人影蜷在角落里,偶尔低低啜泣一两声。
“出什么事了?”易倾南又往周围看看,没看到展天魁和钱通二人,便问,“展班主和钱叔呢?没在啊?”
这不提还好,一提两人的名,角落里一直抱膝坐着的裘香就哭出来了:“展班主和钱叔,他们让府里的侍卫给抓走了!”
易倾南震惊坐起:“为什么?”
裘香只顾着哭着没回答,她旁边的江玉涵哽咽道出:“本来都是好好的,老夫人还叫腊梅姐姐赏了点心,还有酒水,你醉了,我们就没叫你,大家正吃着,突然就来了好多侍卫,把房子团团围起来了,抓了展班主和钱叔去问话,这会儿还没回来,刚刚又来了几个人,把我们的戏服道具也都给带走了……”
易倾南听得满心疑惑,就算是戏没唱好,也不至于这样吧,更何况老夫人还赏了点心和酒水,就说明效果还是不错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抓人?
忽然想到那个将自己灌醉弄进老虎套子的阿德,不觉心里一沉,问道:“是不是阿德?他在府里惹事了?”
常宽摇头道:“不关他的事,昨晚我们在后台附近找了,没见着他的人,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我听展班主和钱叔说,这小子多半是被别的班子给收买了,暗地里在堂会上使坏捣乱呢,捅出篓子立马就溜了……”
那边江玉涵含泪插上一句:“可我觉得也不该跟白先生有关,他是那么斯文的一个人,怎么会……他们肯定是弄错了!”
常宽瞪他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帮着他说话,你没听那抓人的侍卫说吗,说白先……白沐是朝廷重金悬赏缉拿的要犯,一直窝藏在我们戏班子里,就是因为他,展班主和钱叔才被抓走问话的,连同我们的戏服道具,穿的用的,所有东西都一并收走了!”
白沐是钦犯?
易倾南半晌没回过神来。
想想白沐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少言寡语的性子,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尽关在屋里吹拉弹唱,那双手除了写词奏乐,没觉得能做其他啊,整个人就是个闷葫芦,怎么就成了钦犯了呢?
还好,她倒有先见之明,那件灰色的裴府家丁装这回没随身带着,而是在那小院里藏得好好的,就算是那些侍卫上门去搜查,都绝对找不出来。
听常宽和江玉涵为白沐的身份争起来,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加入,有的赞同常宽,说那白沐古里古怪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也有的帮着江玉涵,说白先生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就算天底下的人都犯了罪,也绝对没他的份。
众人在屋子里争来辩去,互不认同,易倾南也不参与,随手拾起一块打碎的铜镜,对镜一照,脸上的浓妆还没褪去,想来昨晚事出突然,众人都慌了神,也没人打理她这醉酒之人。
放下铜镜,正托腮蹙眉,思忖着如今的处境,却听得房门咣当一声,有人一步迈进,厉声喝道:“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众人见是名面容肃穆的侍卫,立时闭了嘴,噤声不语。
那侍卫静默了下,眼光巡睃过来,突然道:“谁是易小五,跟我走,将军有话问你。”
恰如五雷轰顶,易倾南一下子就蒙了。
啥将军?
不会是姓裴的那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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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 第四十章 醉虎(上)
易倾南一直迷迷瞪瞪的。
自从被灌下那几大口烈酒之后,浑身燥热,心里更烧得厉害,她前世就是个沾不得酒的主,一喝酒就犯糊涂发酒疯,此番再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喝酒呢,没想到酒量就跟前世一样差劲。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抛在软软的地垫上,有点潮,远远还飘来一股子臭味,手指无意动了动,不知道是摸到了什么,像是草梗般扎手。
昏睡了一会,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有好几人过来,将她架起来,急急往回走,耳边都是些相熟的嗓音,易倾南暗地舒了口气,忽而又觉得疑惑,他们怎么口口声声叫着阿德的名字,难道阿德也在附近?
虽然脑子里一团浆糊,心底倒是跟明镜似的,知道暗算自己的人就是阿德,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跳槽邀约,所以恼羞成怒,痛下狠手?
浑浑噩噩之际,脑门上又捱了一下,似是展天魁的声音在骂骂咧咧,钱通在旁边劝慰,好在头上戴着的那面罩没取,并不觉得疼,只是身子晃了几晃,更加眩晕了。
奇怪,他们不是在责骂阿德吗,打她推她做什么?
然后就被人半扶半拉给弄走了,两眼惺忪,视线被挡,也不知又到了哪里,只听得锣鼓声愈发响了,咚咚咚咚,敲得她脑袋里仿佛塞进了几个小人,在里面蹦跳闹腾,好不热闹。
面前那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便自顾自走了,易倾南依稀觉得背后是根柱子,顺势靠上去,也没人来帮她把头上的面罩和身上的布套解开,她自己拉扯一阵又扯不掉,干脆也懒得动了,器乐声飘入耳中,只当是催眠曲,正垂头打盹呢,忽然背后一股巨力,将她推了出去。
阴锣呛呛敲过,梆子与皮鼓也接踵响起,听在易倾南耳中就像是天上在打雷,半晌摸不着魂,想要瞧清周遭场景,又苦于头上罩着个套子,遮挡了大半视线,眼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头重脚轻,勉强走了几步,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扑倒在台面上。
戏楼下的观众见老虎趴下了,只道是个新鲜的出场方式,笑了一阵便也罢了,认真看起戏来,台边的展天魁偷偷抹一把汗,暗忖这个阿德多半是拉肚子拉得人都虚了,此时老虎已然上台,也不好替换,惟盼饰演武松的常宽能早早发现其异状,努力救场,圆满唱完这出压轴大戏。
老虎倒是出了场,却趴那儿不动了,观众等了又等,渐渐有些不耐,那躺在大青石上睡觉的武松见状不对,悄悄睁开只眼,瞅准老虎的方向,假装睡梦中翻身,一哨棒朝那老虎屁股戳了过去,同时压低了声音唤道:“快起来!该你上了!”
易倾南好梦正酣,屁股挪了挪,埋头又睡。
武松急了,力道加重,使劲朝那老虎屁股戳去,易倾南迷糊中但觉屁股一痛,顿时火起,一个翻身爬起来,哪个王八羔子瞎了眼,敢来搞bl爆咱小五哥的菊?!
当当当当,铜锣敲响,展天魁见老虎晃晃悠悠起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奏乐提醒,下一步,该是老虎扑上去,武松挥棒就打,一场热热闹闹的武戏开演。
可没想到,老虎凭空挥了挥虎爪,就地倒下又开始睡了。
那席间的观众早前都看过这戏,慢慢的也觉出没对了,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武松在台上愈发着急,也不管是虎扑人还是人扑虎了,冲着那老虎一哨棒就劈过去。
这一棒子本意是要将犯晕的老虎打清醒,力道便用得重了些,老虎正睡着,被打得有点蒙,还没回过神来,身上就捱了好几下。
演武松的常宽经验也算丰富,发现不对之后就想着尽快收场,丢开哨棒,一把摁住那老虎,揪住尾巴转两圈,动作煞是利落好看,三拳两脚把老虎打死,接着来个英雄亮相,就等着猎户上台捆绑,这出打虎的戏就算结束了。
可他愿意,老虎却不答应了。
易倾南只觉得黑灯瞎火的,被人给痛揍一顿,末了还让人死死按住,好生憋气,这酒劲一上来,一个用力,就把身上那人给掀翻了。
武松反应相当快,只手撑地躲开,靠着自身功夫站了个四平八稳,倒也没现丑,见老虎甩了甩头,又睡下了,赶紧一个箭步过去,再次按住开打。
底下的人已经在议论了。
“哎,今儿这戏有点意思,演得有新意!”
“怎么有新意啊?”
“前晚那场老虎是趴着来的,今天这场是站着来的!”
“对啊,而且今天的老虎特别不好对付,看那武松打得汗都出来了……”
不仅是武松汗出来了,展天魁和钱通也是额上冷汗涔涔,总算看到台上武松三拳两脚又把那老虎打“死”了,赶紧敲锣让猎户上场。
谁知这厢武松刚松手站起来,正和猎户唱着,那头老虎又晃晃悠悠起来了。
武松唱得卖力呢,却听得席间一片哗笑,转头一看,坏了,怎么又起来了?
演戏的纳闷,看戏的也是不解,尤其那位新来的贵人,康亲王宁彦辰,侧头去问坐他旁边的裴夜:“跟我们那天在城南看的不一样呢,那天不是三下两下就打死了吗?这会子怎么没打死,又起来了?”
“我怎知道。”裴夜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抿一口茶,继续盯着戏楼。
在旁侍候的大管家见王爷又在主子面前讨了个没趣,便自作聪明,陪笑解释:“回王爷,这老虎大概是没死透,又缓过劲来了。”
没死透,那就再打呗,台上武松也这么想的,又比划上了,打来打去,又踹上一脚,老虎便倒下不动了,武松过去一拢,再一个英雄亮相,搞定,收场!
没等到台边的猎户冲上前去,就只见老虎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又起来了。
底下观众再也忍受不住,哗然大笑,前仰后翻,更有甚者,连口中的茶水都喷出来了。
那珠帘后方的女眷席上,裴老夫人更是笑得乐不可支,边笑边是轻捶桌面:“哎哟,今儿个这扮老虎的是谁啊,怎么就这么好玩?”
谁?
除了超级无敌的小五哥,还能是谁?
少年游 第四十五章 当堂验身(下)
易倾南头皮都要炸开了。
敢情方才的连番轰炸只是个前戏,后面洗白白了才来动真格的?
她犹犹豫豫的模样被裴夜看在眼里,抿了下唇瓣,声音愈发冷冽:“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不用,不用!”易倾南吓得连声答应,自己现在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其搓圆捏扁,宰杀剁砍了。
那侍卫也不多话,直接提起她的衣领。
不要啊,她不要洗脸啦!
易倾南在心里哀嚎,但她哪里敌得过那侍卫大哥的力气,连拉带扯给拖出门去。
“等下。”背后传来一声唤,声音虽低,却不容置疑。
对易倾南来说,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天上神仙终于听到了她的心声,让他改变主意了?
抱着那门柱不松手,惊喜回头:“将军……”
裴夜根本不看她,只朝着那侍卫道:“把他交给裴宝,让裴宝监督执行。”
砰的一声,易倾南额头撞在门柱上。
“你没事吧?”裴夜挑挑眉,开口询问。
“小人没事,就是昨晚酒灌多了,还有点头晕眼花,走路不稳。”易倾南哭丧着小脸回答,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心虚,赶紧跟上侍卫,踉踉跄跄走出去。
房门一关,脚步声远去,裴夜即朝窗棂处淡淡看了一眼,道:“堂堂王爷,竟做这偷窥之事。”
但听得浅笑声声,一只手掌撑在窗台上,一跃而进,身姿甚是矫健。
正是康亲王宁彦辰。
他今日没再是玉冠锦衣,而是着一身便服,石青色的直裾袍子,圆领宽袖,腰带紧束,浑身上下没一件配饰,却仍足见潇洒清俊。
“本王听说你审问同犯,特地过来瞧瞧,没想到——”宁彦辰拖长了语调,本欲引起悬念,却半晌不见他追问,只好自行接下去,“没想到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