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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闺话-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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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得到陈将达身亡的消息时已经是一月之后,陈将达在江宁织造府任职,同僚、好友颇多,少不得要大办一场,让众人前来吊唁,而马家将会以姻亲的身份前来,早前陈将达也与马大人提过儿女亲事的事,只想待他从南边收购生丝回来后再议,不想这一别竟成永远。

    沉默,长久的沉默。

    自从陈湘如进来,老夫人就没听她说几句话。

    老夫人不由得要怀疑这是不是还是她的孙女,就算陈将达去了,可一个人的变化是否太大了。“湘如,你有什么想法,不妨都说出来。”

    陈湘如抬头,一脸茫然,很快道:“不如把妹妹许给马庭?”

    他们原就是一对的,这样才更合适。

    老夫人愣了片刻,她现在说的是陈湘如与马庆的婚事,虽说陈将达不在了,但两家约好的亲事不能变。

    陈湘如忆起前世,遇到的男人也不少,就没遇到过长情的、真心的,心下生寒,但今生不同,有着清白和贵重的出身,“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孙女还不想嫁人。”

    嫁人,这个词若在过往,她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可今儿一张口就说出来了。

    老夫人微微蹙着眉头,“湘如,你是嫡长女,必须得承担起这个担子。下去歇着,我这儿有赵婆子服侍。”

    祖母生气了!

    陈湘如想要说几句,可老夫人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孙女告退!”出了房门,就传来老夫人长长地叹息声,“这个家可如何是好?老的老,小的小,在我死前,如果湘如不能独挡一面,这个家就完了。”

    织造府里,有各怀心思的官员。

    陈家大院里,又有不安分的大姨娘。

    一个姨娘怎就与族里的男人纠到一块,一个谋的是陈家大院的掌家之权,一个谋的是江宁织府的郎中一职。

    赵婆子轻声道:“不如,就支持将生老爷坐上织造府郎中的官?”

    “要是支持他坐上去,不久之后,江宁织造府郎中就落到他手上不说,只怕我陈家大院的家业也要被他蚕食了去。东有恶狼,西有饱虎,我宁可让马家人代做织造府郎中一职,也绝不置我们这房陷入危难之中,陈家大院是老太爷祖孙几代人才建起来的,不能毁在我的手上。湘如这孩子,让我很不放心……”

    陈湘如心下一沉,她可以打理内宅,就算不会,在南闽石丞相府十几年,也看得多了,她原就会读书识字,打理起来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老夫人道:“从明儿开始,你领着大小姐去绸缎庄、染布房查看各处生意,明儿一早,你把陈家大院各处管事都请来,我要宣布几件大事。”

    赵婆子应声“是”。

    陈湘如离了上房,耳畔都是老夫人的话,按理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可前世今生都没有当家作主过,连她的婚姻之事,都是被男人们说了算。

    她该怎么办?

    她虽有前身十三岁的所有记忆,还有前身一生里一些难忘的片段,可要她打理偌大的陈家大院,还有这家业,真真是好难,好难。

    一名婢女迎了过来,欠身道:“大小姐,你该吃药了。”

    陈湘如歪头看着,“你叫小叶?”

    婢女面露茫色。

    陈湘如忆起自己前世身边的侍女,无一例外,她们的名讳里都有一个“绿”字,“今儿开始,你更名绿叶,小枝更名绿枝。”

    婢女应声“是”。

    陈湘如吃了药,几乎是一饮而下,坐了片刻,道:“把二小姐、二爷、三爷都请来。”

    不多会儿,姐弟三人都到了,齐聚在偏厅里。

    陈湘如神色凝重,“祖母要把我家名下的店铺、生意还有陈家大院都交到我手上……”她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就算以前帮着老夫人打理过内宅事务,也仅限于打理陈家大院的绣房一处,除此之外,她可是什么也不会了,陈家大院有厨房、花房、绣房……大大小小的各处就不少,还有名下的生意就更多了,全落到她身上,她心里发慌。

    陈湘娟面露喜色,落到自己嫡姐手里,总比被大姨娘夺去要强,道:“大姐,这是好事。”

    “我一点信心都没有,我怕自己打理不好。”音落,眼泪儿就要涌出来,前世也是这样,直到她死,都没改掉胆怯软弱的性子,就似现下,她一面想试试,一面又害怕自己办不好,一着急就要哭,原想忍住,可想着面前的妹妹、弟弟都是嫡亲的,心下一纠结都眼泪儿就滑了出来。

    陈相富一见她哭,急道:“大姐,这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还有二姐,还有我和三弟么?”

    “你们……”都还是孩子呢,能帮上她什么。

    陈湘如的眼泪滑落得更厉害。

第007章 团结一心

    陈湘娟坐在一侧,“大姐病了一场,怎的就爱哭了,再大的难事也总会过去,我瞧这真是好事,祖母还在,总会指点着我们。要是你一个人做不了,我、二弟、三弟总还能帮上忙。你要不接手,真被大姨娘夺了掌家之权,指不定往后会如何呢。”

    谁不想掌家?偏落到陈湘如手里,反倒是害怕了。

    陈相富也到了知事的年纪,自然明白,若真被大姨娘掌家,待他们姐弟几个大了,处处都要被大姨娘所牵制、约束,哪有自家大姐掌家的好。

    陈相富最怕看到人哭,还是他嫡亲的大姐,心下越发着急,越着急越乱,忙道:“大姐不能抛头露面,我来!我来打理家里的生意。”

    “你?”陈湘如止住了流泪,用帕子一拭,直直地看着只得七岁的陈相富,这还是个孩子,他能做得了生意么?这开什么玩意?

    陈湘娟道:“二弟,这可不是闹着玩,是打理生意呢。祖父、父亲为甚能做江宁织造府的郎中,这可是因为我们家原就是做这行生意的,办砸了自家的生意事小,累及了皇家的差使,那可是大罪。爹爹为甚要出门亲自采买生丝,不就因为这最好的生丝要用来皇家织宫绸、贡缎么?”

    陈湘如此刻只看着面前的妹妹、弟弟,心里想道:连七岁的陈相富都想分担一二,她可是有过一世人生阅历的人,难道就不敢接了。

    老夫人对她可以给予了极高的厚望。

    对,和尚还是人学的,她就算做不好家里的生意,好歹还能打理好内宅。

    只是生意上的事,交给七岁的陈相富,这不就成笑话了。

    前身的陈湘如姐弟离心,甚至于反目成仇,但她不要重蹈覆辙,陈相富显然很怕她哭,她一哭,居然就说出那样的话来,抹着泪儿道:“我原也不想的,父亲去了,祖母病了,这家总得有人撑起来,二弟、三弟,早晚有一天,这家还是要落到你们俩的身上,我原就是个女子,也不会这些的,要是我不接手,若被大姨娘掌了家,她有相和这个儿子,能向着你们么?还有将生堂叔,这个时候跳出来想做织造府郎中,若真遂了他的愿,往后你们大了,想要夺回织造府郎中一职怕是难如登天……”

    这到底是从四品的官职,若走科举,就算考个状元郎也只是正七品的官,通过十年努力,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许能混到正五品的官。

    有多少人做了一辈子的知县,从四品的官,谁人不眼馋。

    况且这官职在任上时,只要和好了,虽不能提拔,但能得赏赐,且还能世袭的,可以传给儿子、孙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呢。织造府原就是有油水之处,陈家为甚能在祖父那辈得以光大,一大部分的原因就是祖父做了这织造府的郎中。

    见陈湘如哭得如此伤心,本是病弱多体的陈相贵忍不住道:“大姐别哭了,还有我,我……我也能帮上忙。”

    陈湘如将泪眼移向陈湘娟,让她开口求助弟弟妹妹,倒不如她哭一场的好,至少这样,能激起弟弟妹妹抱团一致,共同抵抗外力之心,想到自己有难处,与其求来的,倒不如他们主动开口相助。

    陈湘娟咬了咬唇,道:“大姐,外头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我可以帮你打理内宅,绣房、厨房这些我都可以管。”

    陈湘如垂眸,收住了泪,“我们姐弟还得团结一心才好。大姨娘跳得这么高,不就是想托掌理陈家大院之权,既然说好了,二弟、三弟可以帮衬外头生意上的事,二妹帮衬内宅事,我就放心了,只是二弟、三弟的功课也不能落下。”

    她不知道前身的陈湘如是如何处理这事,但她有自己的方式,她明白身为女人这眼泪有时候很好使,算是一件利器,她需要把弟弟、妹妹的心团结起来。

    两日后,苏州织造马大人夫妇携子来吊唁。

    灵堂上一片素白。

    陈湘如携着弟弟、妹妹们跪在两侧,全是清一色的素袍。

    马夫人的目光落在陈湘如身上,虽是十三岁的少女,尚未长开,但那一身的素白越发将她映衬得娇俏动人。柔声道:“陈大姐儿,还得节哀。”

    “谢马伯母关心!”她深深一拜。

    马夫人的身侧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高挑、瘦弱,长着一张瓜子脸,眉眼清秀,也直直地看着跪在一侧的陈湘如姐妹。

    赵婆子进了灵堂,欠身对马夫人道:“马夫人,我家老夫人有请。”

    陈相和起身,抱拳对马大人道:“马世伯,请到前厅用茶。”

    陈湘娟扭头看了眼一侧的陈相富,陈相和一个庶子,跳得这么快做甚,不就是想表现自己么。

    陈相富会意,起身对马大人行礼,“请马世伯到前厅用茶,请——”

    一个七岁,一个九岁,陈相和比陈相富高出了大半个头,此刻见陈相富也来掺合,有些不悦。

    陈相贵似也瞧出了什么,伸手轻扯着陈湘如的衣袖,“大姐,不如我也去吧。”

    陈湘如道:“三弟身子弱,且回屋歇着。”前身的陈湘如一直是孤身作战,但今生的陈湘如绝不会这样,她要团结一切力量为己所用,就如现在她维护了自己弟弟妹妹,也会让她们知晓自己的付出与努力,更会让她们一同来维护,“二弟带马世伯去前厅用茶,大弟是长子,得留在灵堂。”

    大姨娘、二姨娘今儿都在招待女宾。

    陈家大院是没有了男主人,可陈老夫人请了族里两个读过书将字辈叔父来坐陪,因来的都是与陈将达亲厚的人,他们也视这为一个机会。

    陈相和恨得牙痒。

    陈湘娟装作未见,起身拉他跪下,“你是长子,客人来吊唁,若不见你,岂不失礼,大弟还是呆在灵堂的好。”

    想去巴结客人,想为他手握陈家大权而努力,且问问他们姐弟会不会同意。

    陈湘娟见陈湘如这两日遇事就唤她过去商议,越发觉得自己是这家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母亲没了,父亲没了,他们几姐弟就得团结一心,否则就会被大姨娘母子夺去一切,他们虽然是孩子,未必就会输给大姨娘。

    陈相富彬彬有礼地领了马大人去前厅,临离开时还回头愤愤地瞪了陈相和一眼。

    这些日子,大姨娘和陈湘如姐弟斗得很厉害,这只是心里斗,一切都还没摆在明面上。

第008章 议亲

    马夫人随赵婆子到了陈家大院的上房。

    老夫人半倚在榻上,虽然屋里用檀香熏过,还是有一股子药味。

    马夫人见礼后在一侧坐下,指着身后的少年道:“老夫人,我家大人与陈大人是交往多年的好友,大人生前也曾说过,待他去闽郡收了生丝回来就要替陈大姐儿与我家庭哥儿订亲,没想这一去,竟是……”马夫人掏出帕子,未见泪水,却先做了过拭泪的动作。

    不是说要与马庆订亲么?

    老夫人听陈将达提过,说这马庆虽是庶出,言行举止倒也得体。

    马庭约有十七岁的年纪,听闻马庆原比他年长两岁。

    老夫人在给马家的信上提了,两家说订婚约之后,接下来老夫人就会以江宁织造陈将达的名义向内务府递呈文书,请求让苏州织造马大人之子代理江宁织造府郎中一职,这可是个油水差使。

    陈家的三个儿子年幼,说不准还能多干几年,这样的好事,马夫人又怎么会给马庆那个庶长子,自然是她亲生的儿子来做官更好,做不好当是磨练,做好了,将来承继苏州织造也更名正言顺,怎么看都是得利得益的事。

    老夫人审视罢马庭,“这孩子到底年轻了一些,还有内务府能同意么?”

    马夫人笑道:“有老夫人保举,又有我家马大人帮衬,我家庭儿虽说年轻,可行事也最是个谨慎得体的。”

    人太年轻了,老夫人忆起陈将达活着时,在任上也是兢兢业业,这么个年轻的少年就能把皇家的差事办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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