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话-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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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娘无儿无女,大姨娘被责令出家做尼姑了,听说二小姐亲自带人剃的头发,还与庵堂的师太说了,每月其他尼姑剃发时,也必须给大姨娘剃,照这样子怕是大姨娘再也不能回来。大爷陈相和就成了她的儿子,虽不是亲生的,有儿子依傍总比没有的强。
用罢了暮食,陈湘娟与陈相和兄弟告退离去了。
陈湘如服侍老夫人歇下后,这才与二姨娘一前一后地出来。
“祖母说,大爷寄在二姨娘名下了?”
“是老夫人恩典,可怜大爷无人教导,又怜我无子傍身。”
以前身留下的记忆,二姨娘面上柔和,由她帮衬拉扯大了陈相富、陈相贵兄弟俩,最后这兄弟二人皆与陈湘如不和,尤其是陈相富,简直就是与陈湘如对着来。
陈湘如心下转了一圈,觉得不能把这麻烦给自己留下,女人只有有事做才能够消停,“二姨娘可喜欢女儿?”
二姨娘错愕,望着陈湘如不知如何回答。
陈湘如勾唇一笑,“你可想要个女儿?”
二姨娘的眸子跳了一跳,顿时越发明亮。
陈湘如又道:“我可以设法说服祖母,让你在陈家相字辈的姑娘里挑一个合意的人寄到你名下。”
家和万事兴,这事瞧着是为二姨娘作想,实则有她自己的考量,她不会把陈相富兄弟俩交给二姨娘带。前身的遗憾与错,她陈湘如决不会犯第二次。
“不过是多个庶女,我们陈家不在乎多置一份嫁妆。只要二姨娘别与我们姐弟玩什么心眼,我甚至可以提前把大弟的那份家业、庶女的嫁妆提前给你打理。”
二姨娘低头,一脸恭谨地:“大小姐言重了,婢妾哪敢与大小姐玩心眼,婢妾最是个实心眼的人。”
若真是实心眼,二姨娘也不会挑唆着陈相富与前生的陈湘如作对、姐弟离心。
陈湘如秀眉微挑,眸子里溢出冷冷的光芒:“大姨娘是面上张狂,惹了事又胆小,若不重惩,事后就会更张狂。二姨娘是心里胆大,面上温和,一得机会就更能羊变为狼。”
前身的陈湘如,以为二姨娘是个温和的,把两个弟弟交给二姨娘照顾,最后还闹出陈相富要抬二姨娘为父亲平妻的笑话来,声声还说把二姨娘敬若母亲。陈湘如家里家内地忙碌、打点,最后却未讨得好。
陈湘如自认没有前身的能耐,只能顾忌一头,所以宁可把内宅交给陈湘娟,自己只管外头生意上的事。
“人往高处走,有庶出子女寄在嫡母名下的,却没有嫡子寄在姨娘名下养大的,二姨娘得分清这个轻重。你膝下有大爷这个儿子,若你想要一个女儿,我可以让你从族里过继一个姑娘到你名下。”
二姨娘自认把握得很好,可大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居然说出这番话来。相较于更年幼的二爷、三爷来,她是想养育他们,就算他日他们大了,念着她的好,也能厚待几分。
二姨娘垂首,心下繁复。
陈湘如却从她不安的眸光里瞧出了异样。
前身就是个厉害的,却败在了二姨娘这个不会理宅,不会谋生的弱女子手里。
“过继三小姐的事,二姨娘可以慢慢考量,想好了就说一声。”
陈湘如领了绿叶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夜风里,二姨娘只身独立。
以为在这家里最厉害的当属老夫人,没想这大小姐也是个犀厉的人,将所有的事都瞧在眼里,与其说大姨娘是败在二小姐手里,倒不如是败在大小姐手里。就算二小姐的刁难,想来大小姐也是心知肚明,这才故意纵容,不管不问。
第031章 兴隆
一大早,陈湘如领了刘奶娘、绿叶去了织布房查看。
刘管事取了用盐水泡过的生丝织成的绸缎,又拿了正常生丝织成的绸缎比对。
刘奶娘小时候也随父母进出织布房,对辩认布料也颇有心得,“这是用陈记秘方药水处理过的?”
刘管事道:“没错,陈记秘方处理过生丝后织出的绸缎质地更为柔软,面料也更有韧性,更耐穿,我与绸缎庄的罗管事比对过,就韧性和耐磨度来看,确实不如以前的绸缎,但没有太大的分别。”
陈湘如捏在手里,只觉得很软。
在她的记忆里,前世生逢乱世,身处几十年后,而自己重生在几十年前,这时候天下未乱,这时候是明君天下。
“织出来的纱绫如何?”
刘管事勾唇笑道:“可不是怪了么,织出的绸缎似没以前的好,可这纱绫却比以前的更轻透,更好看,罗管事建议我们多织纱绫,可近来订货最多的还是绸缎,因为今年生丝产量大迭,绸缎在价格也涨了五成,就是纱绫也涨了三成的价格。”
陈湘如拿着纱比对,确实瞧不出来什么,而纱绫多是女子绕在手臂上做装饰用的,但凡大周的女子,只要家里过得充裕些的,哪个女子、妇人没有几条纱绫,甚至还有人把这纱绫当腰带使,但一条纱绫可以用好些年。
“我会告诉东院的花样师傅尽快设计几款新式样。”
刘管事道:“这批新货就要送到绸缎庄了,纱绫是照市价售卖,绸缎也要照市价?”
世人都说奸商,奸商,可在她记忆中的乱世里,蜀郡益州的便有一个沈姓商人,就是一个诚信商人,赢得了世人的称赞。陈湘如道:“我们的绸缎就比市价再低一成五的价格,明明白白地告诉顾客,这批绸缎是用经过海水浸泡过的生丝织成的,在耐用度比以前的绸缎还稍差一些。”
刘奶娘一惊:这样能行吗?不是自拆招牌。
刘管事微微颔首:“我和罗管事商量过,最好在每匹布上标注说明这批货的情况,免得被人误会。”
能买得起绸缎的,多是富贵人家,这样的人家不在乎耐用度,都是穿个新色,时常衣裙还未变色就不穿了,或改制成孩子的衣物,或直接做了尿布,又或是填了鞋底。
“刘管事说得没错,就做诚信生意,最好能在绸缎上标注清楚,就这么办。”陈湘如看了眼忙碌的织布房,听说许多江南私人的织布房都停产了,今年生丝减产,供不应求,陈记库房里,存的都是一批被海水浸泡过的生丝,近来杂工们都在晾晒、清洗生丝。
原是准备将这三十万两银子生丝至少八成都供给江宁织造府,现在却有六成落到陈记织布房。
陈记织布房很大,机杼声声,偌大的织布房里有三排织机,每排又有十二台,而这样的织布房共有三间,织娘们分两班日夜不停地赶工。
“刘管事,以我们现在的生丝,能用到什么时候?”
他想了片刻,笑道:“许得用到明年四月,怕是这年节都不能闲着。”
“不,年节得让大伙放假休息,织娘们也要过节。”陈湘如灿烂一笑,明媚如**。
在织布房里转了一圈,陈湘如领着刘奶娘与丫头、护院起身去了染布房,织布房专用一一间织布房织纱绫,陈湘如看着一条条或粉或红的熟丝,色泽匀称,就如刘管事所说的那样,这颜色瞧起来比以前的纱绫更匀称、亮丽。
再到绸缎庄时,罗管事正忙前忙后,前来取货的各地客商不少,而陈记原就是老字号,又有织造府为依仗,生意甚是火红。
陈湘如刚下马车,立即有位做绸缎生意的梁姓客商迎了过来:“世侄女儿,你与罗管事说说,好歹批给我两百匹绸缎应应急,再没货,我在江南的铺子就得关门了,世侄女儿……”
绿叶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前不久陈湘如求上门想要借钱的一家,人还没进府门,就被他家看门的婆子直骂晦气,直嚷嚷着叫她们走。
陈湘如面蒙轻纱,一贯的温婉有礼,轻声道:“世叔,我们绸缎庄的货也不多,唉,我也没法子呢。”
他追在陈湘如后面,“世侄女儿,你就通融通融给我们批二百匹布,我店里当真没甚货了,剩下的布料都没人买,听说这些日子陈记织布房又上了一批新式样的布料,颜色好,花式也好呢,扬州、苏州、临安府都有人过来批货……”
别人能行,偏就不批给他。
罗管事也是陈家的老人,定是在心里忌恨他在陈家危难时袖手旁观。就在今儿一早,罗管事就批给了牛家三百匹绸缎,又五十匹纱绫,那纱绫真好看,颜色鲜亮。
听闻这牛家,前些日子借了陈大小姐五万两银子,这才助陈大小姐度过一劫,织造府那边刚结了货款,陈湘如手头有钱,第一个就把这两家的银子还上了,自古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有江南各地的织布房前往南边收购生丝,一个个也是气馁而归,早前陈将达就在南边收购了两月,这才装了一船回来,那边养桑的农户原不及江南、湘、徽一带。蜀郡也养蚕,但蜀郡益州也织蜀锦,那边也有皇家织造房,虽不及江宁织造房大,可也是供不应求,再则路途太远,若到那边收购生丝,成本太高。
这边正忙着,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了轿子,却是杜老爷来了,站在陈记绸缎庄前望了一眼。
陈湘如也瞧见了他,有礼地迎了上去,欠身道:“拜见杜世叔。”
“好!好,瞧样子陈家是走出困境了,虽说是被海水泡过的生丝织成的绸缎,那颜色比以前的更好,抚着也更柔软。”
杜家可不是开绸缎庄的,家里也有布庄,却是织绸缎的。
“托杜世叔的福,总算度过眼下的危机。”
梁商人追了过来,都快要哭了,做了绸缎生意这么多年,从来没像今年这样,追着别人后面求着给发货的,拿着钱居然买不到布了,旁处也有,但都是往年的存货,江南自古繁华,这颜色、式样不好,也卖不出去。“世侄女儿,你好歹给我批二百匹吧,我拜托你了,上回是我狗眼看人低,世侄女儿啊……”
第032章 二见
陈湘如被他吵得不厌其烦,轻声道:“梁世叔,你也瞧见了,罗管事实在没这么多货,我最多给你二十匹应应急,而且这批货用的生丝因被海水泡过,没以前的耐用,以前做一件衣裙穿十年,这回的只能穿九年。”
富贵人家,一件衣裙穿三年就算久的,谁他妈的还穿九年。
梁商人道:“二十匹就二十匹,我今儿就好,没布料,我店子就没有生意呀。”
陈湘如与绿叶低声吩咐道:“你领他去罗管事那儿取二十匹布。”
绿叶嘟咙着:“大小姐何必管他。”
这种小人可不敢得罪。
陈湘如又问杜老爷:“杜世叔家里人都好?”
“好!好……”杜老爷有些不好意思,让他开口求一个姑娘,还是一个晚辈,让他实在说不出口。
陈湘如见他欲言又止,笑道:“杜世叔,到对面茶楼坐坐可好?”
“世侄女请!”
进了茶楼,杜老爷还是开不了口,一边同来的小厮倒忍不住了,噼哩叭啦地道:“陈大小姐,听说你家有生丝,用陈记秘方泡制过后,也是最好的生丝,你能不能……分些生丝给我。”
杜老爷有两个儿子,都往不同方向收购生丝,可在外奔波两月,硬是没买回来多少,陆续通过镖行送回来一些,不到半月就用完了,光是自家绸缎庄就买得干干净净的,昨儿绸缎庄的管事就来催,问布料什么时候到货。
陈湘如想着杜老爷到底是第一个借给她钱的人,虽说只得三万两,好歹人家当时见了她,还说了几句宽慰话,就凭这点,杜老爷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杜世伯,我把欠你的三万两银子都折成生丝给你?你是知道的,最近的生丝又涨了一倍,但那是被海水泡过的,织成绸缎后,耐用度没早前的好,但我可以让人用我陈记的秘方泡制后出货给你,就按市价七成五的价格,可好?”
杜老爷愣了一下。
他与陈将达交往颇深,便是因陈将达这人虽是官身,但为人厚道,又重诚信,没想他的女儿也是这样的人物。
“这……”到底是个女儿家支撑家业,他又是个长辈,道:“就按市价八成价。”
自来只有压价的,少见这等长价的,即便是被海水泡过的生丝,居然也能叫出这等价来。
陈湘如不由笑出声来,“杜世伯,虽说陈记秘制药水珍贵,但我不好要了高价,七成五的价格亏不了我,就是麻烦些。这样吧,我回头就与刘管事打个招呼,明儿一早,你就派人到陈记大库房取货。”
说是三万两银子的货,在早前最多也就是二万两银子的东西,算下来,陈湘如也不算亏。
杜老爷得了陈湘如的准信,领着小厮离去了。
刘奶娘神色慌张地进了雅间。
绿叶问道:“奶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