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满庭芳-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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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尔佳氏取过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问道:“那个宫女的背景,查了也快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有没什么消息?”
锦华闻言,急忙弯腰:“回福晋的话,并不是奴婢有意耽搁,当真是越查下去水越深。这个叶宝珍的背景,恐怕真的很难判定。”
“你这话怎么讲?”
锦华轻声道:“福晋,叶宝珍的母亲,完全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没有过去?”瓜尔佳氏的眉头皱了一皱:“人活在世,不论好的坏的,怎么可能会没有过去呢?”
瓜尔佳氏低低道:“你派人继续查下去,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得给我摸清她的底儿。要知道,她是从毓庆宫中出去的,往后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影响到太子的颜面。还有,德妃娘娘是个心似明镜的女人,如果,这个叶宝珍有什么邪心杂念,必然会让她捉到把柄。到了那时,咱们不但要担上居心叵测的名声,还要,惹得德妃娘娘的误会和猜忌。”
锦华闻言,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表情,接着道:“福晋,她们一家三口昨天夜里突然不见了,奴婢派人将那水车胡同翻了个遍,也没寻着她们的影子。”
***
虽然,已经保持趴睡的姿势睡了大半个月,宝珍也还是依然很难适应。每天睡到半夜都会因为觉得胸闷而憋醒,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身而起,用左手揉揉压得麻痹的胸口,好半天才能舒缓如常。
芳姑姑怜她虚体辛苦,便特意派来一个名叫翠云的宫女给她作伴,并且,连带负责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翠云的性子安静,年纪比宝珍大两岁,宝珍礼貌地称她一声“翠云姐”,而且,平日里但凡是自己能独立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去麻烦她。
这天午后,宝珍才喝过汤药,外面就突然下起了小雪,她单手抱着枕头,侧靠在榻上望着望着香炉发怔,渐渐地,便觉得生出了几分困意。
刚要阖眼睡着的时候,翠云正捧了新柑,从外面掀起帘子进来了。待见她歪着那里,赶忙柔声道:“姑娘既困了,怎不去床上躺一躺。”
宝珍应声而起,歪头看向她道:“我这样天天躺着也酸得很,还不如坐着舒服些。”
翠云闻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姑娘,也别心急,往后养好了伤,就能和往常一样出去走动了。”
“翠云姐,我不是说了,咱们都是宫女,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
翠云闻言,没吱声,挨在她的身边坐下道:“这是十四阿哥今儿新赏的柑橘,我剥给你吃。”一边说,一边三下两下地就剥好了一个。
宝珍将那个橘子掰成两份,才拈过一瓣要入口,却见又有小宫女进屋,冲着她道:“宝珍姑娘,德妃娘娘要见你。”
宝珍闻言,忙应了一声儿,由着翠云帮她理了理头发,穿好衣裳。
待进到厅堂,宝珍发现除了德妃娘娘,还有芳姑姑站在她的身边,正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
宝珍福身请安道:“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闻言,目光悠悠的在她的身上一转,和颜悦色道:“起来吧。”
宝珍应声而起,只见,芳姑姑朝着屋里的春香扬了扬颌,春香连忙带着其他的宫女们退了下去。于是,屋中只剩下了她们三人,宝珍颇感有些意外,却依旧垂眸不语。
谁知,德妃伸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温和道:“你坐过来说话。”
宝珍有些意外的愕然,然后福身行礼道:“奴婢不敢。”
德妃安闲笑道:“你不用拘谨,本宫只想问你几句话,你就坐过来吧。”
宝珍诚惶诚恐地坐下去,也不敢坐得太实,只轻轻地搭了一个边儿。
德妃睨她一眼,微微含笑道:“本宫听芳姑姑说,你绣的荷包很特别,所以想亲自看一看。”
宝珍闻言,忙站起身来解下腰间的荷包,递过去道:“奴婢愚笨,手艺不精,让娘娘见笑了。”
德妃伸手接过,仔细一瞧,眉毛不禁微微扬起,道:“嗯,这针法确实不常见。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跟家母所学。”宝珍说完这话,眼皮子突然一跳。好端端的,德妃娘娘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
德妃笑着点了点头,睨视着身边的芳姑姑:“你快去给她寻一套合身的新衣服和鞋子,本宫要带她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太子卷 第二十七章 身世(下)
宝珍一怔,似是不能相信,抬眼看向德妃娘娘,犹豫道:“娘娘,这。。。。”此时此刻,她完全猜不透德妃的用意,心里着实觉得有点慌,有点乱。
德妃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芳姑姑在旁继续道:“姑娘,请随我来吧。”
一路随着芳姑姑退下,宝珍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德妃的亲善态度和突然提议,都是完全不合常理之事,这究竟是为何呢?
思来想去,宝珍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顺从”,于是,忽地停下脚步,轻轻拉住芳姑姑的衣袖:“姑姑,请等一下。”
芳姑姑展颜轻笑:“姑娘,拜见太后的时辰,可不能随意耽搁。”
宝珍顾不得那么多了,神情认真道:“姑姑,奴婢身份卑微,岂敢如此贸贸然拜见太后,还请姑姑能明示其中的缘由。”
芳姑姑闻言,唇边绽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姑娘心细是好事儿,但实在不用如此处处防备。这会,有德妃娘娘带着你一道儿去,姑娘只管放宽了心吧。”
芳姑姑历来嘴严心细,看来,想从她的口里套话是不可能的。宝珍在心里暗叹一声:现正,自己安安静静地随她去了。
宝珍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细心打扮,粉绿色的宽襟大袖长袍,图案吉祥讨巧,在领口、和掖襟上面绣着几道彩色牙子,在外头还加一件对襟的兔毛坎肩。
一切妥当之后,宝珍盯着铜镜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心神有些恍惚,然而眼波一转,待见芳姑姑含笑的眼睛,微微低下了头。
德妃对宝珍的这身打扮很是满意,随即,便带上她和一并随从赶往宁寿宫。
一路无语,待到宁寿宫之后。德妃方才得知,此时,宜妃也正巧在太后这里闲叙话。
仁宪皇太后虽不是康熙的生母,却深得康熙皇帝的恭顺和尊重。自从,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太后更是成为了康熙尊重的唯一长辈了。所以,纵使一生无儿无女的太后,也能在宫中备受尊崇,甚至有时候,她的懿旨可以与皇帝的谕旨相提并论。
太后仪态安详,眸中依然闪着睿智的精光,完全没有因为岁月的沉淀而黯然。此时,坐在她旁边的宜妃,衣饰华贵,整个人就犹如一株盛开的月季,娇艳无伦。
德妃领着宝珍缓缓进殿,两人一前一后,德妃先是屈膝行了一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宜妃眼尖,侧首看见跪于德妃身后的宝珍,微微挑了挑眉。这是个她未曾见过的女子,这会,宝珍已经将满心的不安放到了一边,恭恭敬敬地俯身叩头道:“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
太后见此,蓦然一笑:“都免礼吧。”他一向比较喜欢德妃这个人,性格温顺,知书达礼,虽然出身不高,但却识得大体,进宫伴君这么多年,从未因为争宠而做出半点出格的事情。
虽然,宜妃和德妃同为皇妃,却因为德妃比她略长两岁,所以,先行欠身向她请安问好。
德妃微微颔首:“许久不见了。宜妃妹妹可好?”两人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德妃生辰那天,距今也有快两个月了。
宜妃点点头,温软笑道:“劳烦姐姐挂记,一切都好。”两人陪着太后又说了一小会儿的话,宜妃听出来些话里话外的端倪,便立马寻了个合适的理由回宫。
宜妃走后,太后指了指自己跟前的位置,轻声道:“你过来坐下。”
德妃屈膝行了一礼,缓缓来到太后跟前,恭顺道:“臣妾早该来向太后娘娘请安的,奈何最近身子一直不爽利,怕过来之后失礼于人。所以,臣妾今儿一来是向太后请安,二来也是向您请罪的。”
太后听着这话,心里受用道:“德妃啊,都是一家人,哀家还怎会计较这些虚礼。再说,你们能有这份心就行了,不用费力再特意跑一趟。”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宝珍,心知,德妃不会随随便便带个人见自己。于是,望着德妃问道:“那孩子是谁啊?”
德妃闻言,先是看了宝珍一眼,跟着笑道:“太后,这孩子叫叶宝珍,年初刚进的宫,现在臣妾的身边做事。太后,其实,臣妾今天来就是想和您说说她的事。”
“哦?那你说吧。”
“太后,这孩子虽看着普通,但却有着不同于人的身世。”说到这里,她稍微压低了一下声音,接着道:“事出突然,恐怕不好这么直截了当的说。”
太后闻言,明白她这话若有所指,便摆一摆手,示意侯在两旁的宫女一并退下,顺手合了屋门。“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妃见众人退去,没有言语,从袖中拿出一只荷包,跟着将里面的东西倒到自己的手中,轻声道:“太后,请您先看看这个。”
太后淡淡地扫了一眼,只见,那是一块血红色的玉佩,好像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于是,便抬手拿起它仔细瞧瞧。这一瞧却不要紧,她的眼中忽地闪过一丝诧异,突然抬起头来,眸光犀利地射向德妃道:“这东西,你是怎么来的?”
德妃看了站在一旁的宝珍,微微沉吟道:“这东西是那孩子母亲的。”
宝珍闻言,心里一沉,母亲?阮氏?德妃娘娘拿的是什么东西?
宝珍满脸不解地看向德妃,却见太后正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地打量着自己。
太后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微微抬手,指向宝珍苦涩的说:“孩子,你过来。”
宝珍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不料,太后却突然伸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然后,将那块玉递到她的面前,“你见过这个吗?”
血玉?宝珍盯着那块玉佩,发现它竟然和自己带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这块玉佩上面并没有刻字。
德妃见她发愣,便接口道:“这是你娘的,她说你身上也有一块。”
宝珍的双手不自觉地摸上脖领,将自己的那块也掏了出来。
太后见此,不自禁的愣了一下,良久无语,重重地叹息一声,声音幽沉道:“真的是她。”
宝珍的胸口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忍不住问道:“德妃娘娘,您见过奴婢的娘亲吗?”
不料,德妃还未来得及回答,太后就攥紧那枚玉佩,眉心微蹙道:“这孩子的身份,现在还有谁知道?”
“除了臣妾之外,再无其他人知道。”
太后闻言,神情认真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万一冒然惊动了皇上,可就不好办了。”
“太后说的是。”德妃深深看了宝珍一眼,“你的母亲和弟弟,本宫已经派人都安置好了。你无需担心。现在,本宫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认真的听好了。”
宝珍紧张不安的回望着她,下意识地点一点头。
德妃和太后对视一眼,微微沉吟道“你的母亲并不是个普通人,她是和硕恪纯长公主的女儿。”
太子卷 第二十八章 乱臣之后
宝珍的身子一颤,脸上茫然的神情,表明她完全不能理解德妃娘娘的话。
太后见她这般,不免心生怜惜,伸手去抚住宝珍的脸,缓缓道:“孩子,你可听过平西王吴三桂。。。这个名字?”
宝珍闻言,脸色瞬间苍白。
“看来你听说过。”太后轻叹了口气,“唉,吴三桂虽是叛党乱臣,但也曾经是皇家重臣。若不是,当年他鬼迷了心窍,犯下那等大逆不道的罪过。你和你娘亲也不会落得这般境遇。”
听到这里,宝珍不觉脚下一软,无力的跪倒在地。她做梦也想不到,母亲阮氏会是吴三桂的后人,她将自己掩藏得实在太好了。
德妃一脸关切地看着她,“你别害怕,三藩之乱平息多年,皇上早已下诏慰藉公主,谓其“为叛寇所累”,赦免于她,不再追究。”
宝珍依然感到很恐惧,脑子里就像是一团糨糊,完全理不清楚思路。
太后低眸,安慰似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孩子。以后无论如何,哀家都会善待你们娘俩,不会让你们再受牵连的。”
宝珍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被吓坏的孩子,惊慌而无助,惹得太后心里又是一阵唏嘘,眼泪都流下来了。
德妃见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