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妆记-第1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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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霄悠然道:
“初雪原,你们虺家灭族早,恐怕你那时连话都说不清楚,自小没有父亲教过你,这也不是你的错。”
初雪原面色陡变。
“你们虺家在二十多年前发挥的作用比你想象的要大,你只顾自己意气,有没有想过你父亲、祖父,家族的愿望。你如今可以倔,拖了一个许清越陪你死。”
“然后呢?你们家族还是无法平反,家族秘术永远被打为邪魔外道。我不认为行蛊有何不可,我查到的情况,你们祖辈,用蛊来救人比害人的时候多,在湘南一带很有影响力。二十多年前,你父亲是没有办法,成为了渭王的工具,后来遭灭口夷族。”
“那么你呢,你和他一样都是没有选择吗?为家人报仇,不是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你现在死了,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只是断了,让湘南虺家的名声重现人间的一切可能!”
真是愚不可及。
自损一千,连敌人的八百都没有伤到,还自认为是同归于尽。初雪原的眼界,也仅限于此了。
初雪原脸色扭曲,刚才的大义凛然已经消失。
“言少爷是聪明人,是天之骄子,可是我混迹于市井下九流这么多年,从小就在垃圾堆中与狗争食,若不是师傅救我传艺,我连活都活不到今天,我还能够做什么?处心积虑,用戏子的身份进入渭王府,我难道还能像您一样瞻前顾后,费心布局?!”
言霄也不生气,他知道有些事,初雪原是不会明白的。
他们过的是两种生活,对于初雪原来说,或许活下去,能够杀了仇人,就是最大的成功。
而他,从小学习的成功,就是如何筹谋算计,如何躲过明枪暗箭,并悉数奉还,他不要求别人理解他,他也不会同情别人。
世上的人,本就自有活法。
“你能够做到,因为现在,我在你面前。”
言霄只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句话。
“现在,更希望你死的人,是渭王,不是皇上。”
初雪原微蹙眉头,他当然不是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
虽然初雪原如今进了宫,身陷囹圄,乍一看似乎是小命不保。但只要不是皇帝一定要他死,他就完全能够活下去。
“你要活着,作为湘南虺家的唯一后人,多年前的旧账,渭王对待你族人的罪恶,也不会永远地深埋地下,你可以恢复你的名姓,继承祖宗的香火,拥有自己的后人。这样的交易,你不动心?”
他许他初雪原一个多少年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但是这怎么可能!
对方是渭王啊,言霄的意思,分明就是指渭王完全倒台,且祖制在前,禁行巫蛊。
他们湘南蛊术第一的世家,还能够重新留存于世吗?
言霄背着手,微微地笑,神态一点都不像一个稚嫩的少年。
“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条命,那还怕输什么?”
(未完待续。)
第275章 解蛊
初雪原终于醒悟过来,是啊,言霄如果想利用他,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价值了。
他想到了外头的传闻。
这是个有能耐和许家子弟争天下的人。
他是拥有太祖正统血脉的唯一后人。
他所筹谋的目的,是对付渭王吗?
而自己的存在,还能够牵制渭王一二?
言霄说的没错,死了,那就是死了,活着,他还有能够成为棋子的可能。
他在言霄面前跪下:
“求言少爷指点。”
言霄笑道:“不用跪我,你起来吧,我不过是个白身,没有能耐帮你,只有你可以帮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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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越的情况如何,这不是苏容意该关心的,他知道言霄来了以后,必然有他自己主张。
很奇怪,按年纪来算,他比自己还要小几岁,却很意外做事这么沉着。
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想到最初认识的时候,她觉得这也不过是个调皮任性的孩子,后来慢慢了解到他的身世,这样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只是个调皮任性的孩子。
想她当初,虽然在西北的时候,理事管家都算很强干,但是对于人心世事,可以说尚且无知,才这么容易被谢邈算计。
再活一世,数不尽的麻烦,闯不完的难关,这才慢慢地成长。
只有变故,才会让人脱胎换骨,心智强大吧。
但是如果可以,谁不希望简单地活一辈子呢。
苏容意没有睡,静静地喝了一壶茶。天亮的时候,经过一夜,鉴秋终于见到了苏容意。
“小姐……”
苏容意见她满脸惊惶,忍不住安慰她道:“别怕,都没事了。”
鉴秋哭丧着脸,“熙宁宫附近,昨夜根本就近不了人,小姐……我,我真的很怕你出事……我不该走的……”
“傻丫头。”苏容意摸摸她的鬓发,“如果真出事,我也是希望你不在我身边的。”
昨天如果不是言霄赶来,她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情况。
起码她应该没有办法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喝茶。
鉴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低声嘤嘤哭了起来。
苏容意由着她扑在膝盖上哭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替她用帕子抹了抹脸:
“别哭了,都不好看了。来,说说看吧,昨天你去披霞殿中,杨妃娘娘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鉴秋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这个……我觉得是有一点的。大概三天前,杨妃娘娘就睡得天昏地暗的,往常娘娘就比常人睡得多些,一天大概睡五六个时辰,但是三天前开始,娘娘清醒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许嬷嬷说,连晚膳都没功夫吃,一睡便是一个下午,到昨天的时候,大概只清醒一两个时辰了。”
苏容意静静听她说完,“那请太医了没有?”
鉴秋道:“杨妃娘娘多年来都是这个情况,就是睡得多些,醒来的时候精神也很好,没有什么异常,况且娘娘深居简出惯了,许嬷嬷说,寻常都是不叫太医的,是杨妃娘娘亲自吩咐过的。何况宫里这几日的事情也太多了……”
苏容意点点头。又是许清昀,又是谢微的,还有宋承韬……
确实是一团乱。
“许嬷嬷见这样实在不行,昨天晌午终于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来瞧,也说没有什么问题,只熬了几副提神的药,娘娘喝了也没有大用,昨天我去的时候,娘娘还睡着,我盼了一夜您的消息,天一亮就赶来了,娘娘中间都没有醒过。”
这问题果然很大。
有谁会这样睡一整天的。
但是皇帝素来就忽略杨妃,从来没有上心过,而昨天鉴秋也没有机会亲自问几句话。
有点难办……
难办在于,她的一切推断都只是猜测,她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证明许清昀的蛊是与杨妃两人母子共生的,更没有证据说明是渭王对杨妃动的手。
她如今身份敏感,若初雪原没有办法去解许清昀身上的蛊,皇帝恐怕还是会听谢邈的话用自己一试。
反正对于皇帝而言,什么薛姣,谢微,谢邈……
都只是药而已,不能用就扔,换一个再试。
他是天下之主,他不需要付任何人责任。
可恶!
苏容意握紧了拳头。
她很清楚她的悲剧固然是因为谢邈此人扭曲的内心,可是也少不了这个残暴的皇帝推波助澜。
倒是不若这个时候让许清昀死了……
她立刻停住这个想法,饶过自己的仇人,从别人身上下手,那她和谢邈还有什么区别。
何况许清昀的临华宫皇帝是下令严加看守的,最近这几日,恐怕更甚从前。
“小姐……”
鉴秋还是像兔子一样红着眼睛,“现在您要回披霞殿吗?”
苏容意苦笑,“我恐怕现在是不能离开熙宁宫的。”
外头的韩静山去而复返,谢邈和自己,现在恐怕都不能得自由身。
在皇帝了解到真相之前,她大概是不能够离开这里的。
另一边,初雪原被言霄说动,终于愿意替许清越解蛊。
但是解蛊的过程,却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初雪原先是在许清越身上用锋利的匕首割了八个大口子,然后在一个类似鼎的容器中念念有词地烧了符纸,跟着竟是剁下了自己一根小指放在符纸灰中,在许清越榻边燃烧了近一盏茶的时间。
期间已经瘦得双颊凹陷的许清越不住在睡梦中发生痛苦地呻|吟,那种痛苦,仿佛是有人在磨他的骨血般。
遣散了下人,却要独自留下“开眼界”的言霄摸摸鼻子,心里有点后悔。
初雪原握着鲜血淋漓的左手解释说:“此种蛊,是用我自己的身体做引,如果不是我身上的一部分,是不能让这些虫爬离他体内的。”
所以要下手剁掉自己一根手指啊。
言霄想,这样的东西,他若多用几次,十根手指都不够用吧。
言霄是见过当日宋承韬为许清越诊断的,许清越所中的虫蛊,是无数眼睛难辨的小虫,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真不知是如何养出来的东西,竟是以人的血肉为食。(未完待续。)
第276章 何时能了
许清越见到言霄的表情,不由叹道:“我小时候见父亲用虫蛊,多是给边境伤兵治伤,有些人手脚溃烂,放虫噬咬,可免于直接断肢的痛苦。”
言霄好奇,“若是有虫子留在伤者身上如何?”
初雪原语焉不详,支吾了几句:“不用驱虫,伤着的血肉被啃噬光了,这些虫就会代替这些部位血肉……维持一二十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言霄只觉得颈后汗毛又立起来了。
他干干地笑了两声。
榻上的许清越渐渐没了声响。
“请太医调几副方子,喂些粥米即可。”
初雪原对言霄说着。
言霄留他继续照管着许清越,自己先出来,果然见到苏容意在等他。
“小王爷的蛊可解?”
言霄点点头,“他既然答应了,想来不会有诈。”
苏容意心道,还是他有办法,这样一个人也能说服了。
“那……江宁县的二牛……”
那个同样中蛊,被用来初雪原“试验”的牧童。
言霄道:“如今怕是我们都不能如此随意出入大内了,若此间事了,初雪原能得自由身,我必然请他救二牛性命。”
苏容意觉得一阵怅然,此间事了?
何时才能了?
大概都解决完后,二牛也已经死了。
苏容意不太想见初雪原,因为这个人在她心中确实可恶,他和谢邈是一类人,只看到了自己的痛苦,便把无辜的人也连累拖下水,这样的人,她是真的不喜欢。
“你有话和我说?”
言霄见她眉头郁结的样子就知道,她心中还有别的事。
苏容意说:“我觉得四皇子身上的蛊,要从杨妃娘娘身上查起。”
言霄的手指在杯沿上敲了敲,“杨妃娘娘有异?”
“这恐怕还要初雪原先看过再做定论。”
言霄“唔”了一声,皇帝派韩静山在这里盯着他们,其实也有试探之意,若是许清越能清醒过来,想必让初雪原见到许清昀和杨妃不是太难,只是怕还要等上几日。
“你发现这其中有何关节?”
苏容意沉吟,“想不通的只有一件事,杨妃娘娘三日前嗜睡情况加重,若是推测渭王对其下手,就说明渭王是有能力下手的。那为何要等到如今?”
言霄也蹙眉,他在渭王府中待了这么久,却不很了解渭王这个人。
对于渭王妃,许清越,还有那个小妹妹怀阳郡主,他和他们相处的时间都比渭王久。
他说道:“这个人不好捉摸。既然从他那方面无法查起,我还是先派人查查杨妃的情况。”
点点滴滴,就是再不张扬的人,总归还是有迹可循的。
苏容意点点头。
比如具体何时用何种方法下的蛊,以及动手的人到底是谁……
言霄突然哀叹了一声,瘫手瘫脚地靠在椅子上:“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个觉了,这些事可真麻烦。”
原先以为许清越和自己的情况一样,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谁知道他只是中了蛊,由此牵扯出背后渭王的阴谋,那他自己的事呢,依旧还是毫无头绪。
苏容意看他这样子,就想到了薛栖以前,每次出去玩耍回来,总是这样,衣服不换,脸也不洗,就歪在椅子里等着自己骂他几句,踢他几脚,才肯动身。
想着想着,她心头又是一凉。
他不是自己的弟弟啊……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