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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节

华医-第1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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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啊,最近这兴安县里一拨一拨的小孩全闹肚子疼,王大夫开了一包又一包的药也没吃出个结果来,该疼还是疼,该不会是咱们兴安县冲撞了哪位山神,山神又开始降罪了吧。去年的灾荒才刚刚好一点,今年又是小儿集体闹肚子疼,这兴安县的风水什么时候能好一点。”说这话的人比较年长,一脸黑乎乎的皱纹像一条条蚯蚓在爬,他十分悲观地叹了口气。

    阿依没再听他们接下来的抱怨叹息,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兴安县许多家孩子都在肚子疼这件事上,顺着人潮向前走去,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临街的铺子外搭了一个四面透风的茶棚,茶棚里几个县衙的衙差在喝茶,一个穿着破棉袄,头发乱蓬蓬的中年男人正在赔着笑脸给几个衙差沏茶。

    抱着孩子的妇人走上前去,怯怯地唤了声:“王大夫!”

    阿依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茶棚的主人居然是当地的大夫。

    这一点她也不意外,穷乡僻壤因为人口少,赤脚大夫以治病作为主业是养活不了自己的,所以他们通常都有别的营生。副业是帮人看病,这位王大夫的主业原来是开茶馆的。

    王大夫被打断了与官差套近乎,心中不悦,回过头,见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妇人,越发不悦,脸色冷冷的。妇人见状,心中更加害怕,但因为自己儿子实在痛得厉害,她必须要求助大夫,于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

    “王大夫,我家宝儿肚子疼的厉害,你能不能给我家宝儿看看他到底生了什么病?”

    王大夫瞥了她一眼,又去看她怀里的宝儿,脸色没有缓和,不耐烦地叨咕了句:

    “又一个肚子疼的,这兴安县的孩童成天都在吃什么?!”说着,却朝宝儿娘伸出手去。

    宝儿娘先是被他愤愤的语气吓了一跳,紧接着愣了愣,她也不是第一天带孩子看病,马上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虽然有些舍不得,可为了儿子却只能咬着牙,哆哆嗦嗦地从荷包里摸出一枚铜子递了过去。

    一个铜子在帝都不算什么,但在这么贫困的小县城里却不是小数目。

    阿依对王大夫的傲慢心里有些生气,不过看病时先要买号签这是医馆的规矩,她耐下性子在一旁围观。墨砚立在她身边,只是看着她的侧脸,也没有催。

    哪知这个王大夫连脉都没有号,只是看了看宝儿的眼珠子,又看了看舌头,紧接着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屋,在宝儿娘面色刷白满眼不安里不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捏了一个脏兮兮的纸包,对着宝儿娘硬邦邦地道:

    “拿回去吃着,十文钱!”

    十文钱?

    宝儿娘的脸色越发惨白,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勉强压抑下忐忑,小心翼翼地询问:

    “王、王大夫,我家宝儿得的是什么病?”

    王大夫不耐烦地皱皱眉,脸色越加冰冷。

    大夫尤其是大夫少的地方的赤脚大夫,在当地是备受尊崇的,这也养出了一些大夫唯我独尊,高高在上的态度。

    王大夫此时就像被问了问题的私塾先生一般觉得厌烦且备受侮辱,那感觉就像是我跟你不是一个层次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应该无条件地顺从,你敢追问我就说明你是在冒犯我。

    他没好气地瞪了宝儿娘一眼,气哼哼地道:

    “你这个婆娘怎么这么啰嗦,我说了他得了什么病你能听得懂吗,你听不懂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十文钱,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走,不要就让你家娃子疼着,去去去,别在这里耽误我做生意!”他像赶苍蝇似的挥手驱赶宝儿娘,大概是看不起她的穷酸相。

    即使是最贫困的贫困县里面也有贫富差距。

    宝儿娘脸色惨白如纸,她咬着干裂的嘴唇,泪花噙在眼眶里,她在意的并不是被王大夫羞辱,生活在最底层对那些侮辱喝骂早就习惯了,她心里的确舍不得那十文钱。十文钱对她来说不是小数目,可她的儿子已经疼得不行了,她急出了一头汗,咬了咬牙根,刚要再去恳求王大夫能不能少收一些,却听哗啦一声,一只雪白的小手已经夺去了王大夫手里脏兮兮的纸包!

    围观的人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兴安县里,大家除了官府的人之外最不敢得罪的便是王大夫。谁敢保证自己不会生病,本着对读书人和对能掌握生死的大夫的双重敬畏,即使王大夫再强横跋扈,也没有人敢对他无礼,而这个看起来像外乡人的俏丽小公子竟然敢公然挑衅王大夫,围观的人皆目瞪口呆。

    阿依并不是挑衅,她是真的很好奇这纸包里包的究竟是什么,劈手夺在手里,三下五除二打开,入目的竟然是一包黑乎乎脏兮兮的果子干。

    “这是什么?”墨砚只看了一眼便嫌恶地别开脸,皱皱眉。

    “山楂干。”阿依无语地回答。

    “山楂干治肚子疼?”

    “我觉得更像是在骂这个小孩子吃饱了撑的。”阿依歪过头,仔细观察抱着肚子忍痛的小宝儿,这孩子瘦成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吃撑了。

    王大夫当众落了面子,脸色一沉。他被兴安县的人惧怕惯了,尽管墨砚二人穿着不凡,但心里窝的火气还是让他恼怒地瞪起眼睛:

    “你们两个是从哪里来的,竟敢……”

    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刚刚被他巴结的那两个衙差竟然噌地从条凳上蹦起来,几步冲过来扑通扑通跪地,口内道:

    “卑职等参见大人!”

    王大夫一听“大人”这两个字,顶着脊梁骨飞走了真魂,后半句话咕嘟咽下去,不敢再则声半句。

    周围的百姓秉着对官府本能的惧怕,在听到“大人”这两个字时,下意识整齐划一地倒退半步。宝儿娘更是搂紧宝儿,惊骇地望着他们,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阿依对此很理解,在去帝都之前,她看见当官的也很害怕,比如说看见墨大人。

    她努力使自己的表情温和起来,对着宝儿娘说:

    “大娘子,我是帝都来的大夫,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忙看看你儿子。”顿了顿,见她仍旧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又补充一句,“我不收诊费的。”

    宝儿娘只听清了她说她是帝都来的大夫,又听她说她不收诊费,刹那间强烈的欣喜取代了恐惧,她直接拉着宝儿冲着阿依跪下来磕了一个头,颤抖着声音满是惊喜地道:

    “多谢大夫!”r1152

第二百八六章 神医?!

    阿依在茶摊旁的条凳上坐了,拉过疼痛似乎已经有所缓和的宝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听说有帝都来的大夫要免费为宝儿义诊,又是惊奇又是羡慕,一时间传闻越传越快,越传过来看热闹的人越多。

    墨砚立在一旁,望着茶棚外这么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心里怀疑是不是整个大集街的人全都聚过来了。

    阿依给宝儿搭了脉,又看了看他瘦瘦的小脸和有些发灰的眼珠子,顿了顿,问宝儿娘:

    “以前可有过像今天一样肚子疼得厉害?”

    “有过有过。”宝儿娘连连点头,“自从年初开始宝儿就肚子疼,一时疼一时停,起初我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小孩子在外边吃坏了东西,可是后来我看着他不让他乱吃东西他还是疼,像今早上他也没吃什么,只吃了两个饼子,那饼子我也吃了,没有毛病的。”

    阿依点点头,又问:“他肚子疼时是不是多数都是在早上?”

    宝儿娘惊讶地点着头:“没错,经常是在早上刚起身的时候,大夫,这你都知道,你可真神了!”她竖起大拇指,笑容里虽然有诚挚却也带了些讨好。

    “夜里睡觉时磨牙吗?”阿依继续问。

    “是,这孩子最近夜里时常磨牙,可能是因为要掉牙了。”宝儿娘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还是认真地回答了。

    “我想摸摸看他的肚子,可以吗?”

    一句“可以吗”让宝儿娘受宠若惊,慌慌张张地解了自己儿子的裤带,三下五除二把从里到外的所有衣裳全都掀了起来,露出了小孩子圆溜溜的肚皮,她也不怕她家儿子在这大风天里吹了肚子拉稀。

    阿依伸出手在宝儿的小肚皮上自下而上逆向推拿着,轻重有序,运用有规律的手法。众人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却觉得很神奇的样子,全都凝神屏息地围观,下意识地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约莫过了两个十指的工夫,阿依在宝儿的小肚皮上忽然感觉到了一个微微拱起的硬块,心下了然,拉起宝儿娘的手放在宝儿的肚皮上:

    “摸摸看,拱起来了一块。”

    宝儿娘先前因为阿依一个俏丽的小公子突然拉住她的手,又是惊吓又是害羞,却听阿依让她摸宝儿的肚子,下意识一摸,惊得啊呀一声。然而随着她这么一按,那个微微拱起的硬块却消失了,她满眼惊骇,恐慌地问阿依:

    “大夫,宝儿的肚子里有什么,怎么一会儿鼓出来一块,一会儿又凹下去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亦大惊失色,难道这孩子的肚子里长东西了,一会儿鼓出来一会儿凹下去,那岂不是个活物?兴安县闭塞,县里的人念过书的也很少,多数人对于鬼神妖魔都心存着本能的敬畏,一个小孩子肚子里长了活的东西,很难不会让人往妖魔鬼怪上面去想。

    阿依并不知道他们竟然已经想到除妖驱魔上去了,抽出帕子一边擦拭手指,一边对脸色惨白的宝儿娘说:

    “大娘子你别太紧张,你的儿子肚子里生了蛔虫,现在还不太严重,吃两剂药把虫子打下去就好了。”

    “蛔虫?”宝儿娘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和周围人一样全都怔住了,不解地望着她。

    小儿蛔虫病在像帝都那样的大城镇已经算是常见病了,各家的大人也都有小孩子容易患蛔虫病的意识,通常在孩子刚开始腹痛时就会意识到这种病,并去医馆购买打虫药,但是像兴安县这种对卫生并不是很讲究的小地方,连如厕后洗手的意识都没有,自然对这种病很陌生。偏这里的生活环境靠山带水虫卵极多,很容易发病。

    阿依不是王大夫,她从来不会因为病人的询问不耐烦,耐心地解答:

    “蛔虫是一种把人的肚子当成巢穴靠人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存活的虫子,小孩子平常吃东西时不注意,刚好吃进去带了虫卵的食物,虫卵就在体内孵化变成虫子。每当虫子在肚子里活动时,他自然就会肚子疼。大娘子你刚才摸到的就是蛔虫隔着肚皮在里面拱,另外他的眼白上有一个小小的蓝色斑点,这也是蛔虫病的病征,大娘子你自己看也能看得到。”

    她讲得简单易懂,即使宝儿娘没听说过这种病也明白了,心稍稍安定,她连忙扳过宝儿的身子去看他的眼白,仔细去看,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蓝色斑点,她语气急迫地问阿依:

    “大夫,这种病可严重,怎么才能让那个叫什么蛔虫的出来?”

    “这孩子现在的病况还不算太严重,用使君子就成。”阿依回答说,扭过头望向立在一旁灰突突着脸,敢怒不敢言的王大夫,“你这儿有使君子吗?”

    王大夫愤愤地看了她一眼,却慑于墨砚强大的威压,不甘不愿地说了句有,转身回到屋里,不多时又包了使君子来,这次用的包药的纸很是干净。

    阿依接过来,问:“多少钱?”

    “草民不敢向大人要钱,这包使君子就当是草民送给大人的。”王大夫从牙缝里生硬地挤出一句,他不敢冲着阿依撒火,却狠狠地剜了宝儿娘一眼。

    阿依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以百仁堂的药价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碎银子扔给王大夫:

    “这包药又不是我用,是这个孩子要用,你送给我若是回头再找这个大娘子要账就不好了,这个付你,不用找了。”

    兴安县极少能看见银子,王大夫双手接住碎银子,两眼放光,压根没听见她后面的话,只捕捉到了一句“不用找了”,喜得无可无不可,还特不放心地用牙齿偷偷咬了一咬。

    墨砚对他那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已经无语了,林子这么大还真是什么鸟都有。

    那边阿依已经将使君子交给宝儿娘,叮嘱道:

    “把这个炒熟磨成粉,每日五更时用米汤调和服一钱,家里有醋吗?”

    “有的,是我自己酿的醋。”

    “是醋就行,每天吃饭时给这孩子喝一勺醋,蛔虫不喜欢酸,一有醋就会往下跑,再加上药会更容易把虫子打下来。从他服药开始,如厕,呃,他上茅房时你盯着,若是看到有虫子排出来了,再服两剂药就可以停了。”

    宝儿娘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拿上药又拉着宝儿对着阿依千恩万谢,她也不会说什么,翻来覆去地道谢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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