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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华医-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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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脸去不搭理他。

    墨砚的表情在墨虎看来却是心虚和害羞,嗬,天上下红雨了,老子木头似的老三竟然知道害羞了,这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于是他的眼神越发闪亮,像撒了一大把金子似的,殊不知他这样的表情在外人看来,把外人都雷得毛骨悚然。

    “我去林子里逛逛碰见墨大人了。”阿依其实并不想回答的,可是墨虎眸光灼灼地望着她,墨大人又不说话,墨虎又这么一直盯着她,她是真的受不了他那诡异的眼神,底气不足地小声回答。

    墨虎心里说你俩把我当傻子呢,一个一个头发湿成那样,去林子里闲逛,逛到河里去了?!再说深更半夜你俩全发神经去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闲逛,然后又很巧地碰见了,谁信呐!

    他没去过可不等于不知道,小兵里面疯传兵营东边的林子里有一座暖泉,一群毛头小子们时常去那里洗澡,自家儿洁癖到什么程度他太了解了,在家一天要泡两次澡的货。至于这个丫头吗,姑娘家家爱干净也很正常,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俩肯定是洗澡去了!

    共浴呐……

    墨虎的眼神有些古怪,带了那么点猥琐,却又很纠结,一会儿看看墨砚,一会儿看看阿依。

    他本人对门当户对那一套并不讲究,再加上想当年他娶一个庶女回家时,别说全家,就是全国都震惊了,那时他可是硬生生地退了公孙府嫡女的定亲。更何况他儿子长到这年岁还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能被小姑娘开了窍,他说不定还得感谢人家姑娘。他对这个小丫头也不是不满意,落落大方,实诚心眼好,比帝都里那些个假模假式的千金要顺眼多了。

    只是,这个丫头,潜在的问题多多啊……

    他盯着阿依,把阿依盯得直发毛。

    墨砚看了看自家老爹,有些不爽了,于是身子一错,站在阿依面前,遮去了自家老爹研判的视线。

    墨虎这下可炸毛了:嘿,你这是什么混小子啊,跟你老爹你也吃飞醋,你忘了你老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这么大的恩情了!

    阿依对这对父子的古怪不太明白,看墨虎虽然嘴唇发乌,但精神很好的样子,应该不是致命的毒箭,目光落在墨虎虬结的上臂,狰狞的创口因为拔箭时猛烈的撕拉血肉模糊,由于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毒药,御医们也没敢贸然包扎,反正受伤的地方也并不是大血管,没有流血不止,只是在伤口周围凝了一圈血块。

    阿依的秀眉皱了皱,墨虎的肤色是古铜发黑的,这样的肤色并不容易显色,然而昏黄的火把之下,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伤口周围至一整条上臂肉眼可见的青黑,青黑色遍布在表皮之下,让明明是很粗厚的皮肤显得像纸一样薄,并且那一片隔着表皮层透出来的青黑色似有向下臂蔓延的趋势,这毒仿佛是会流动的样子。

    阿依觉得很神奇,眨了眨眼睛,因为她个子矮小,即使墨虎坐着,也不用她怎么弯腰。

    她低着脑袋仔细观察了片刻,忽然从怀里抽出帕子,怀里……呃……她的手伸进斗篷里,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帕子已经洗了,于是她直接拉过身旁墨砚的袖子,手伸进他的袖袋里,抽出一条喷香的浅紫色鲛绡帕,墨大人就是墨大人,一个大男人连条帕子都是这么的精致。

    她将那条帕子缠在手上,墨砚对于她的顺手牵羊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睨着她道:

    “我说你还是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吧。”

    “不急不急。”阿依盯着墨虎手臂上的伤口,双眼灼灼地盯着,仿佛要将那本来已经出了一只窟窿的虎臂再烧出一个窟窿,她半点也不客气地将手帕子按上去。

    墨虎的浓眉狠狠一皱,这丫头,没大没小,也不招呼一声!

    暗地里直咬牙。

    阿依却知道他是不会疼的,因为这毒看上去就知道其中有麻痹神经的毒物。

    帕子上沾染了毒血,血是黑色的,黑中还透着青色,碧幽幽的青色,还带着一股阴腥湿凉的味道。rs

第二百三六章 刮骨

    “且慢!”也不知石冉青是真的捡起了医德担心墨虎,还是因为自己被抢了风头心有不甘,竟然马上恢复了一代名医的风范,郑重地出言阻拦道,先用余光狠狠地瞪了阿依一眼,紧接着抱了抱拳,情深意切地对墨虎说,“护国候,在下知道这小、咳咳,在下知道依大夫小小年纪医术不低,可是这个治疗护国候还是三思啊,这丫头说那毒是绿眼蟾蜍,可她压根就没见过,这、这不是胡来么1”他用一副啼笑皆非的口气说。

    阿依却听不惯他这么说话,绿眼蟾蜍她的确没见过,解毒的事暂且不说,但是刮骨疗毒却是必须的,没看见这毒正顺着皮肤血管蛇一样地往下爬么,这老头子的口气好像她在胡闹一样。

    紫苏直接翻了个白眼,不予置评,反正不关他的事,绿眼蟾蜍他没见过,他也解不了。

    “石大人,不管是什么毒,这毒明显会在体内游走,不刮骨疗毒是不行的。”阿依认真地说。

    “护国候千金贵体,又是主将,怎容你如此儿戏,连毒因就没弄明白就冒然行事!”石冉青吹胡子瞪眼地道。

    阿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石大人,我知道,我家先生不在,你就以为这医帐里的首席军医是你,若是出了岔子你就要担责任。你放心,若是真出了问题,没人找你负责,这个责由我自己担。我对石大人你这种看见病人先想到的不是治疗而是想着自己要担几分责任的做事方式并没有意见,保守一些也没什么不好,但既然我是个大夫,只要我认为我能做些什么我就会去做,没有因为害怕担责任就藏拙置人命于不顾的道理,无论是对谁,只要用了我,我就会竭尽全力,哪怕有一点希望我也会去尝试,决不放弃。”

    她的声调很平,比镜子还平,可是偏偏那平如止水的音调里竟然蕴含着强烈的、凛然的、让人不得不去注目的浩然正气、巍峨霸气……呃,正气霸气明明跟这个矮小纤瘦的丫头半点沾不上边,可是这时候众人却想不出来什么词能来形容她这一番话给他人的心湖里带来的震撼。一个这样弱小的姑娘竟然有这等豪迈豁达却又悲悯的心肠,就是连墨砚有那么一刹也忽然觉得她好像在一瞬间长高了不少。

    “好!好一个竭尽全力!好一个决不放弃!”一席话引来墨虎的大声喝采,狂傲霸气的虎目之中此时蓄满了浓浓的赞赏和惊奇,他仿佛重新认识她一般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哈哈笑道,“怪不得秦泊南会那么护着你,这么多年来只见他对你情有独钟,你这丫、你这小子,果然是个不一般的,这等心性,有趣得紧,老子喜欢!”

    他口中的“情有独钟”绝对没有那一层的意思,墨砚听了却霎时脸黑如炭。

    阿依说那番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对石冉青和在座的众人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让人没有词再来阻拦她。她是真的没有半点嘲笑石冉青做事保守的意思,她虽然看不惯他拿病人不当回事,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做法,石冉青有自己的做事方式,她也有,她只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别人别来干涉她,她也不会去干涉别人的处事方法。

    她说出来了,至于他们是否选择让她来做那是他们的事,她也不会干涉。

    “刮吗?”阿依望着墨虎那张正在大笑的脸,眨眨眼,问。

    墨虎的笑声戛然而止,望着她手里银光灼灼的数把小刀,再次哈哈笑道:

    “刮吧!你想怎么刮怎么刮,我信你!”

    常年征战沙场血染山河的将军能说出一句“信你”,就等于是将自己的命完全交付给这人了,这是何等的重情何等的荣耀,众人分外感动,感动得都快流泪了。

    然而阿依却半点感觉没有,看着眼圈通红的归德将军等人莫名其妙。才不是把命交给她了好不好,他本来就中毒了么,即使不刮也不会更好,还不如刮一刮。

    归德将军看着阿依一脸懵懂无知莫名其妙的样子,眼白一翻,真是个不懂风情的小子!

    “护国候,你躺到床上去吧。”阿依平着一张小脸说。

    “不用了,我就坐在这儿看你刮,你来吧!”墨虎相当豪迈地挥了一把没受伤的左手,威风凛凛地说。

    “可是你不躺在床上我刮着不方便。”阿依眨眨眼睛,认真地说。

    归德将军一个没忍住,忘了此时是如此凝重的气氛,不小心竟然笑抽了。连墨砚也没绷住,唇角不着痕迹地扬起来。墨虎满头黑线,脸刷地绿了,真是个不懂风情的丫头,这简直就是在破坏他预想中要建立威武勇敢的伟大英雄形象啊!

    墨虎没趣地站起身,不甘不愿地躺到床上去,四脚拉叉的。

    副将军邱归亲自搬了一张小圆凳放在床边,阿依在凳子上坐下,小脸比起刚刚的平如止水明显绷了起来。

    墨砚站在她身旁,看着斗篷下露出来的一截还湿漉漉的袖子,皱皱眉:

    “你还是回去换件衣服吧,湿衣服贴在身上你能刮好么。”

    “无妨,即使泡在水里我也能开刀。”阿依自然不允许任何人怀疑她的操守,即使是墨大人也不行,“没有太多工夫,刚刚说的废话太多了,若不尽快,毒液会蔓延的。“她说着,从小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棉包和一只瓷瓶,倒了绿色的液体在上面。

    众人觉得这液体绿得很诡异,然而阿依偏偏就喜欢研究着把药弄得五颜六色的,觉得好看。

    别人不认得,墨虎却认得,这正是当初一把迷倒墨砚的麻醉药,于是他继续用威武勇猛的伟大英雄的口气说:

    “用不着麻醉,你直接来吧!”

    阿依却用看傻子的眼神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紧接着把小棉包往墨虎的口鼻处一按,墨虎在两眼彻底黑下去之前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小丫头给鄙视了。

    墨砚的心口颤了颤,虽然他并不记得了,但这熟悉的画面好像勾起了身体中本能的排斥和恐慌感。

    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就被人这么迷晕过去了,众将军开始觉得头疼脚疼牙根疼,紧接着就看见手持迷药的“罪魁祸首”亮出两把锋利的短柄小刀,用药液喷了喷,又烧了烧,再用棉球沾了药液往胳膊上擦了擦,之后便用尖细的刀尖顺着那一处箭伤切猪肉似的割下去!

    这一下不仅是牙疼了,连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都疼了起来,这是个什么人呐,杀猪的也没她这么狠的,一层一层地割,一层一层地用被磨平的刀尖轻刮已经被乌青色包裹的肌肤和血管。那双白皙细嫩的小手已经污了满手的黑血,她也不怕自己中毒,连这里头最看惯了她开刀的紫苏都不禁有些担心,更何况是其他人。

    即使不知道她是女子身份的,看着她绷着一张比天边的月亮还要平坦的脸这么横割竖切的都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是那些心里边知道她是个姑娘的。这得是个什么姑娘啊,别说满手满身满床榻全是乌青色的血她半点没有害怕的情绪,就是她这么把人当猪肉割马上就要见骨了她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也够可怕的。

    众人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看见这个姑娘还是躲得远点更安全。

    已经四个时辰了,渗透力极强的毒液已经附着在骨骼上,好在在这些毒液正打算大肆侵蚀骨骼之前。被阿依细细地刮了下来。

    她将刮下来的毒液全放在了一只小碗里,别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墨砚却知道她必是想回头把这个小碗拿回去做研究,有时候他真觉得这个外表柔弱又呆傻的丫头其实骨子里是个变态!

    天大亮时,在大营外边的山里游荡的墨矾终于回来了,一听说父亲中毒箭负伤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才一闯入大帐就看见阿依正坐在床边像拾掇案板上的鱼肉似的拾掇他父亲,登时怒了,跳着高地大吼道: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女……”

    话还没说完就被墨砚一把捂住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墨矾被吓得浑身一抖,老虎变小猫似的乖乖地缩在三哥身旁,不敢再乱喊乱叫。

    阿依已经进行到了缝合阶段,这一宿众人全守在帐子里,几乎没人离去。

    这些人单单是围观就耗尽了全部力气,更何况是亲自开刀的阿依。

    众人看她的眼神已经由最初的轻蔑怀疑到惊诧畏惧再到现在已经是浓浓的佩服加佩服再加佩服了,便是连一直跟她不对付的石冉青也不由得对她微微侧目,鄙视的眼神里带了那么点欣赏。

    连柳屹然都用了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墨虎应该庆幸墨夫人送来了肠线,若是没有肠线阿依说不定还真不敢给他刮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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