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医-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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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你其实是心仪公孙公子的吧?”
秦无忧的脸因为她突然的问话,刷地通红起来,呆了一呆,义正言辞地对她道:
“你不要乱说,身为女子怎么可以有那种想头,做女孩家本本分分才是正理。”
“……”阿依觉得大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女德》、《女戒》似乎念太多了,顿了一顿,她的神情凝肃起来,“大姑娘,二姑娘那边……”
秦无忧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唇角含着淡淡的似劝慰的笑意,轻声道:
“今日的事情不必说出去,你知我知就好了,薄荷我也已经嘱咐过了,不论是对父亲母亲还是大哥,都不要说出去,无瑕那一边我会好好处理的。”
阿依望着她眸光里的一丝凝重,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不过这件事也不容她插手,先不说她在这个府里只是一个下仆一样的存在,就算有主子抬举也不能失了太多分寸,更何况受害人与参与人并非是她,秦无忧和秦无瑕姐妹之间的事,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多嘴。
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即使春天的脚步日益逼近,夜晚里的西风仍旧吹得人身上有些寒凉。
秦无忧和秦无瑕从三岁起便脱离了寇书娴的照顾,自睦元堂搬进了秦泊南在她们出生后特地为她们重新修缮的这座院落。秦无忧住在南侧的绛雪阁,秦无瑕住在西侧的碧梧苑,之前原本两姐妹都是住在绛雪阁里,可是后来秦无瑕以要练琴怕打扰她休息为由从正房搬到了西边,并在空旷的院落里筑起了一道矮墙,开了一座月亮门,又将自己的房间取名为“碧梧苑”。
秦无忧开始并没有想到,但是随着秦无瑕性子的转变,她越来越知道了“碧梧苑”的真正含义。
有凤来仪,栖于梧桐,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变得如此功利且虚荣。
秦无忧站在月亮门前,月亮门的顶端挂了一盏大红灯笼。她一眨不眨地望着那盏随风摇摇晃晃的灯笼,耳畔响起碧梧苑内铮铮然的琴声。这一堵墙还是秦无瑕让她去跟父母提出来才修建的,当时修建这堵墙时父亲和母亲都确认过她的意思,那个时候她以秦无瑕的琴声的确很吵为由同意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命薄荷上前去叩门。
不多时,小丫头来将门开开,让她进去。
室内的琴声依旧没有停歇,秦无瑕半点没有要出来迎接她的意思。秦无忧也不恼,薄荷上前打起帘子,秦无忧径直走进去,薄荷则留在院外,坐在台矶上守门。
秦无忧和秦无瑕虽然一个是嫡一个是庶,但在吃穿用度上并没有分别,相反因为秦无忧喜欢简单素淡,秦无瑕则崇尚富丽奢华,碧梧苑比起绛雪阁的摆设装潢反而华丽许多,比较过她们屋子的人甚至分不清两个人究竟谁是嫡出谁是庶出。
然而秦无忧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事。
秦无瑕正坐在檀香桌前抚琴,锦绣和锦瑟在一旁伺候着。秦无忧走进去,淡声道:
“锦绣锦瑟出去。”
锦绣锦瑟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秦无瑕没有发话她们也不敢擅动。
“出去!”秦无忧见她们两个不动,眸光一沉,冷声喝命。
秦无忧极少愤怒。也极少拿出主子的款来,平常她向来是温和无害的,然而却没人敢小瞧了她,在这个家里纵使秦无瑕与秦无忧并没什么待遇差别,但是单单长幼有序这条规矩,就是没有人能够逾越的。
秦无忧是秦无瑕的长姐。
锦绣和锦瑟心里突突了一下,下意识屈了屈膝,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好在秦无瑕没有也跟着发脾气骂她们,这让两人长长地舒了口气,关上门板。与薄荷一同坐在门前的台矶上。
秦无瑕已经因为秦无忧刚刚的那一声喝命停住拨弄琴弦的手,轻轻一声蔑笑:
“你今日的火气还真大呢,像公孙府那样的门第,公孙三公子那样的人物儿,配你这样的人。你究竟有什么好不满的,你现在的心情应该是睡觉都会被乐醒才对。”
秦无忧在墙角的一张椅子上慢慢地坐下,顿了顿,凝声问:
“公孙公子许给了你什么好处?”
秦无瑕闻言,一声嗤笑,抬起头很无辜地望着她:
“为什么你会以为我一定得了好处,难道我就不能单纯是为了姐姐你好吗?”她在“姐姐”这两个字上极装模作样地加了重音。一脸姐妹情深的浮夸表情。
“你以为我认识你多久了。”秦无忧冷冷地望着她。
秦无瑕的唇角勾了勾,漫不经心地抚弄着琴弦,淡淡地道:
“我本来对公孙公子和你的事并没有兴趣,可是公孙公子说,皇上有意要从我们两个里面挑选一名女子入宫,而我又怎么可以让姐姐你又赢在嫡出这个身份上呢。你若是出了阁。入宫的那个人便是我。公孙公子还说,一旦我们两家变成姻亲关系,他定会在皇后娘娘面前好好提携我,我呢,自然是想入宫。但也不愿从一个身份卑微的采女开始做起,若是有皇后娘娘帮衬,一切就容易多了。”
秦无忧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忽然两步走到秦无瑕面前,冲着她那张因为扭曲的理想即将得到实现而快意得越发扭曲的小脸一巴掌扇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
秦无瑕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捂着通红的脸霍地站起身,怒目圆睁,厉声道:
“你竟然敢打我!”
“我是你姐姐,我打你又怎么样!”秦无忧冷冷地道。
“你才不是我姐姐!”秦无瑕即使肺子都要气炸了,恶狠狠地瞪着秦无忧,那眼神就像是要生吞了她,她也没想起来以下犯上去还手。
啪!
又一记耳光甩在她的右半边脸上!
秦无忧冷冷地道:
“只要我还姓秦,只要我还是这个家的长女,我就是你的姐姐,我就有资格管教你!秦无瑕,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因为你的任性妄为伤害父亲伤害母亲伤害这个家,你想怎么样对我都可以,你在这个家里怎么放肆也都无所谓,但是你想进宫,绝对不可以,父亲也不会允许!你趁早给我收起这个念头,皇宫里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父亲已经知道宫里选秀的消息了,要不了多久你的亲事也会定下来,在那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个屋子里反省!”
第一百八二章 落定
秦无忧冷冰冰地说完,倒退半步看了一眼眶发红的秦无瑕,转身,走到院子里。百度:本名+
锦绣和锦瑟早就在外边听到了自家姑娘的一声怒吼,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浑身一颤,慌忙从台矶上跳起来,满面恐慌地望着秦无忧。
“二姑娘要禁足一个月,这段时间你们两个要好好看守,若是二姑娘再敢任性胡来,你们二人也就不用再呆在这济世伯府了。”秦无忧僵直着身子,看也没看她们,语气轻淡地说。
锦绣和锦瑟浑身一凛,齐齐地应下了一句“是”。
秦无忧顿了一顿,慢慢转身,向院子外走去,耳畔犹传来从秦无瑕的房间里响起的瓷瓶破碎的噼里啪啦声。她走出碧梧苑,站在月亮门前,扬起脖子望着头顶那一轮硕大的明月,良久,满腹沉重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公孙府三公子情深秦府大姑娘,竟然趁着秦大姑娘摆生辰宴之时,以贺喜作为借口进入济世伯府,并偷偷溜进女眷们游玩的地方想偷看一眼以慰相思之苦,不想竟恰好偶遇正在赏景的秦大姑娘,一时情难自禁,两人拉拉扯扯之际,却被同样前来赏景的众女客撞见,这样一则香艳又犯禁的流言如春风一样在一夜之间吹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虽然公孙霖将所有责任都揽了下来,然而秦无忧的名誉还是因为此事受到了损害。传来传去竟然还衍生出了许多更香艳的版本,公孙三公子与秦大姑娘在情难自禁时究竟拉拉扯扯到了什么程度,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争论的焦点。
三人成虎,阿依终于深深地体会到了流言蜚语的可怕,也深深地明白了女子的名节为何会那么重要,一旦名誉受损,那帮子整天闲得无所事事的登徒子还不一定会编出多少个不堪入耳的香艳笑话。
据说公孙霖回家被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跪了七天的祠堂。
不过事情发生的第三天,也就是秦无忧的生辰过了第三天的时候。公孙府派媒人来济世伯府提亲了。
其实秦泊南和寇书娴心里都有些不乐意,秦泊南是觉得公孙府在朝堂上的行事作风过于霸道,前路难卜,他更倾向于低调祥和不张扬的人家;寇书娴则觉得公孙霖的所作所为十分轻薄。害秦无忧也跟着受罪。
然而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再改变了。
这一次的亲事十分顺利,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风似的快,公孙府不愧是权倾朝野财大气粗,送过来的聘礼一抬又一抬,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堆满了绛雪阁,连阿依都觉得眼睛快要闪瞎了。
婚期定在来年春天,秦无忧已经开始绣嫁衣了,秦无瑕的亲事也正式被摆上台面开始研究。
秦泊南的意思是秦无瑕性子太刁钻,一定要找个为人正派且能镇得住她的才能好好管教她。而这样的人还真被他给找到了——
兵部侍郎崔大海的次子,皇帝出行随扈军的副总领崔明,正经嫡出,年方十八,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性情憨厚耿直,阿依觉得他像只大狗熊一样。
从秦无瑕白中透绿的脸色就可以看出,她对这只大狗熊十分地不满意。
但阿依曾经问过墨砚,墨砚说那只“大狗熊”虽然长得蠢了点,但却是一个正直诚实的人,虽然看起来粗鲁。但对姑娘家却是很温和的,最大的消遣就是去城墙根喂野猫,还经常接济城外贫穷的老人孩子,厚道果敢又有担当,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好看。
阿依也觉得好不好看不要紧,人好就行。
可是秦无瑕却不这么认为。她死活不同意,在她心里嫁人要么看脸要么家产,别说两样了,那崔明一样也不占。
“人品有什么用,人品好不好谁又能知道。现在人品好以后不一定人品也好,能不能让妻子坐享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她是这样冲秦无忧叫喊的。
济世伯府明明不差金钱,秦无瑕的吃穿用度更不是一般官宦小姐就能比较的,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对金钱名利地位如此执着,这一点让阿依百思不得其解。
秦无瑕吵着说她不愿意,秦泊南却不理她,这也是秦泊南第一次对女儿发火。
不管怎么样,这桩婚事坚决不能取消,第一是因为崔明那个人的确是个不错的青年,第二也是因为选秀的事从墨砚让阿依代为传话后没多久,便是连他也听到了风声,可见确有其事。
他一定要赶在选秀的圣旨下来之前把秦无瑕的亲事定下来。
关于崔明的长相,秦泊南不以为意,他对阿依说:
“因为男人长得难看,娶了一个娇美动人的妻子,感觉到两人相貌上的差距,心里的亏欠感会让他像对待宝物一样去温柔地呵护这个妻子。可如果男人长得太漂亮,每天对着镜子心里就会产生出自得与骄傲,出了门回到家倾慕他的漂亮女人更是数不胜数,送上门的美丽看的太多,久而久之对待美丽的事物他也就不会太珍惜了。”
阿依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大半天。
“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秦泊南莫名其妙地问。
“没有,只是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阿依摇着脑袋说。
秦无瑕的婚事就这样被定下了,目前已经到了换庚帖的阶段。
秦无瑕被气得连哭了好几个晚上,任谁劝慰都没用,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
楚元年底就要成婚了,所以他现在每天都会来百仁堂找阿依,并不是因为他哪里不适或者有多么多么“想念”阿依,而是因为蒲荷郡主鸠占鹊巢占领了安乐侯府,正在大肆扩建新房。楚元被气得七窍生烟,然而他吵又吵不过,打又不敢打,那蒲荷郡主又从小玩鞭子,最崇拜的人是大齐国第一女将,所以吵到最后结果也只能是楚元被蒲荷郡主用鞭子抽到墙角,含泪扎小人去了。
于是他恨恨地离家出走了,然而青楼不敢去,蒲荷郡主已经端了他的美人院,还曾把夜宿青楼的他堵在青楼里一顿暴打,第二天闹得满城风雨,让他好长一阵子都没脸出门。寄住在朋友家呢,那帮损友又嘲笑他连个女人都管不住,可他是真管不住。赌场太吵,酒楼一个人太无聊,于是他只能来百仁堂天天找阿依抱怨,因为只有阿依不会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