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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朱门锦绣-第19节

小说: 朱门锦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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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在旁笑道:“瑜哥儿可真聪明,一点就透。”

    雨霏嗔道:“都是你们,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儿了。”说罢搂着瑜哥儿,任他在怀里大玩大闹,大跳大笑。一时又问起祠堂里的事儿。

    那瑜哥儿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边蹦边掰着指头:“那里的房子真是又高又深,走的我的脚好酸好酸啊。大门上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妖怪,吓得我低着头赶紧跟上大伙儿。那里面还有块好高好高的石头,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可惜好多都不认得。对了,台阶上还有石狮子呢,像活的一样,我还上前摸了摸呢。”

    江嬷嬷笑着端来一碗牛乳酥酪,道:“瑜哥儿真勇敢。老奴听说民间有这样的歌谣‘摸摸石狮头,一生不用愁;摸摸石狮背,好活一辈辈;摸摸石狮嘴,天天不闹嘴;摸摸石狮腚,永远不生病,从头摸到尾,财源广进如流水。’咱们瑜哥儿摸过了石狮子,往后必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瑜哥儿忸怩着奶声奶气道:“我还学了一首诗,在那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可一个字儿都没错呢。”

    雨霏喜道:“瑜哥儿还会背诗了,快些念来听听。”

    瑜哥儿站直了身子,摇头晃脑一字一句,抑扬顿挫:“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1”又低头小声道:“贞儿姐姐说,这是念给亲娘的,她在天上一定能听到呢。”

    雨霏闻此诗,不禁泪盈于眶,几乎不能自持。那瑜哥儿见状,吓得哭腔连带,语无伦次:“娘亲,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生瑜哥儿的气呢。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想亲娘了。”

    旁边的丫鬟、乳母忙上前连哄带劝,雨霏一伸手便将瑜哥儿紧紧拥入怀中,哽咽道:“瑜哥儿乖,娘没生气,是高兴的。咱们瑜哥儿真是长成人了,懂事了呢。今晚瑜哥儿哪都别去,就跟着娘睡,可好不好?”

    瑜哥儿听了这话,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蹦又跳,直往雨霏身上拱着。众人皆是感慨不已。

    是夜,庭院中传来阵阵流水行云,清婉抑怨之音,哀弦切切,长歌声声。似细雨霖铃,如悲风飒飒,若塞月恨云,恰胡儿垂泪。却令人蚀骨**。

    只见那女子怀抱琵琶,半掩半遮,独坐中宵,盈盈而唱:“北风厉兮肃泠泠。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乐人兴兮弹琴筝。音相和兮悲且清。心吐思兮胸愤盈。欲舒气兮恐彼惊。含哀咽兮涕沾颈。”

    弦音一转,已是清商三调,变吟为揉,遂复轮拂,几番扣扫,怨思尤甚,曰:“儿呼母兮啼失声。我掩耳兮不忍听。追持我兮走茕茕。顿复起兮毁颜形。还顾之兮破人情。心怛绝兮死复生。”2

    悲歌未尽,弦断砉騞如冰裂,只剩凤尾留香,檀槽余暖。

    杜若听此曲,只觉荡气回肠,凄哀怨尤,不由得滴下泪来。半日方悄悄儿取过一件孔翠妆花锦大毛斗篷轻轻给雨霏披上,强笑道:“看来郡主对他倒是思念的紧,却苦了我们跟着掉银豆子。”

    雨霏啐道:“小蹄子,哪个他,叫的这般亲热。”

    杜若笑道:“不就是听雨楼里的那位喽。常听人说‘琵琶弦上说相思’3,还道不可尽信,这会子可算体会此中真意了,只可惜咱们这儿离青棠轩太远,他可未必能明白郡主这百结柔肠呢。”

    雨霏叹道:“你明知我心思,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杜若遂说道:“我就是怕你白白替他人担忧。”

    雨霏长叹一声,方才道:“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事已至此,虽非我愿。然而到底是我害她们母子分离。”

    杜若道:“今儿瑜哥儿念诗时,我瞧见你看他那神情,就知你必定又心软了。”复又不屑道:“瑞哥儿年幼失怙,全要怪他那个争权夺利,趋炎附势的亲娘。听隐儿说,瑞哥儿夜夜哭闹不休,偏生就是没一个人儿去瞧瞧。

    雨霏乃忧道:“若不是我使计离间她婆媳二人,瑞哥儿今日断不会这般孤苦无依。想着瑜哥儿从前的遭遇,真不知那孩子将来的日子要如何度过。心中委实难安。”

    杜若因劝道:“你也不必为此忧虑,若真觉着难以释怀,不妨时常将瑞哥儿接了来,他们兄弟也好亲热亲热。这杜奶奶虽可恶,到底稚子无辜。”

    雨霏笑道:“话儿都说到这份上了,一切就但凭你这蹄子发落吧。”

    杜若又百般安抚劝解着,雨霏方觉心里舒坦不少。一时无话,却听得墙外皓月氤氲雾气阑珊处,幽幽咽咽,袅袅荦荦,大笒自吹出一缕低靡悲凄之音,正和着方才《胡笳十八拍》之曲,不由得听住了。。。。。。

    1出自:《诗经·小雅·蓼莪》是一首悼念父母,感念他们无限辛劳养育自己的祭歌。

    2出自东汉蔡琰《悲愤诗》

    3出自晏几道《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33:桃之夭夭,烁烁其华(一)

    却说肖夫人命那魏昌家的前去打探嫂嫂甘氏借银钱一事儿,谁知她这一去就是大半天。肖夫人坐等也不来,右等也不回,一直到掌灯时分还不见魏昌家的半点人影。真真急上了火来,本来心里就烦,这会子就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却因找不着正主儿,只拿底下服侍的小丫头们撒性子。因而其余那些外边伺候着的丫鬟仆妇们皆战战兢兢,俯首帖耳地立在廊下,嗫嗫着不敢出声儿。忽一见那魏昌家的,便似看着了救星一般,忙不迭地赶上前来奉承问好,又七手八脚将她拉入房中,便纷纷四散而逃。

    肖夫人见魏昌家的满头大汗,神色匆匆,心里的火儿总算是平复了一些,因怒嗔道:“你又不是眼浅腿轻的小丫头片子,不就这么点事儿,也值得你浪在外头的不回来?”

    魏昌家的见肖夫人着了恼,慌忙赔笑辩道:“太太可先别恼,回来的晚了确是奴婢的不是。但只因这事儿又牵扯到了上面的贵人。奴婢不得不四处打听清楚了,确信无误,方才敢来回。”

    肖夫人见她脸色慌张,言语间半吞半吐,知道其中必有蹊跷,遂令贴身的腊梅,青莲等人竞相退下,只留春剑一个在外间门口守着。

    魏昌家的这才上前贴在肖夫人耳边,悄然低语说:“奴婢在外头听人说三皇子要选妃了。舅太太那笔银钱恐怕就打点这儿了。”

    肖夫人一惊,忙问道:“可属实?想这三皇子生性****,素来朝秦暮楚。虽然贵为皇子却眠花宿柳,留恋烟花腌臜之地。这样的传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说是选妃,到头来还不是不了了之。”

    那魏昌家的左右瞥了一眼,便径直走到外间,打起大红洒金团寿菊花纹毡帘又向院中窥视了一番,虽不见半个人影到底还是不放心,直把房门紧闭,小心翼翼地划上栓插,这才进来一本正经低声道:“这回可是千真万真的事儿。外边儿可都传开了,只有太太因近来不大出门子还被蒙在鼓里呢。奴婢打听的真切,不光舅太太,就连卫国公,缮夤候,鼎鼐伯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是一个个的削尖了脑袋挤破了头呢。”

    肖夫人面露诧异之色,低头暗自猜度了半晌,因奇道:“不过是个皇子侧妃罢了,又不是选太子妃、皇后的,那些人何至于此?”

    魏昌家的搓了搓手,低声调笑道:“这人可都精着呢。与皇家结亲本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先不说别的,就瞧瞧咱们府上的那位,能有今日还不是靠拽着女人的裤腰带子。再者说虽然只是个侧妃,但那三皇妃可至今无孕,若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将来必是母凭子贵,那荣华富贵还不随手可得。说起来咱们七姑娘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了,这可不是天赐良缘。”

    肖夫人闻言,呆了半晌,方面露得意,一时竟喜不自禁道:“正是呢,我听老爷说起过,今上对三皇子颇为器重,若不是他至今无嗣,只怕连太子之位也是囊中之物呢。

    忽的却又似想起什么似的,低头忧虑道:“只是坊间都道这三皇子喜好男色,雅儿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嘛。哪里还能筹谋这日后的千般荣宠。”

    那魏昌家的乃拍手笑道:“嗳呦呦,我的好太太!那些烂了舌头根子的混账人唠叨的话儿您也信?若果真如此,那三皇子何以问柳寻花,无所不为的。再者说咱们七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足足有二十分的人才,又恰巧生了个好日子。这样的样貌,这样的八字,这样的人品,一万个人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除非是个瞎子,不然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哪。”

    肖夫人转念一想却啐道:“你就会扯这些好听的白哄我开心。明知道雅儿早就被说与了都察院左都御史郑大人的嫡子,如今却拿这事儿来刺我的心儿不成。”

    那魏昌家的先不言语,只悄悄儿从紫漆描金松鹤斑竹图炕几上端起一盅香茗,轻轻地吹去面上的浮着的茶沫子,将其奉与肖夫人,方才笑道:“太太莫不是糊涂了。七姑娘的亲事儿只是候爷与郑大人嘴上那么一说罢了,并没有认真下定,做不得数儿的。只要七姑娘中选,候爷自是欢喜那就不消说了的,那郑大人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没的敢和皇家争媳妇的理儿。太太这次可要拿定主意了。咱们姑娘若成了皇子妃,日后暗香阁的那一对儿还能在您面前神气什么?”

    肖夫人接过透明玻璃戗金盖碗,轻轻啜饮着,担忧道:“只是听你方才说起这参选之人众多,且又都是名门淑女,雅儿虽然品貌出众,德才兼优,但能否入选还言之尚早。”

    魏昌家的在一旁乃笑道:“太太不必多虑,奴婢都打听妥了,掌管这回选秀的是承乾宫的大总管贾大人。听人说他在西郊有间别院,这几天登门造访的人都快把门槛儿踏破了。舅太太可是直接将两位侄小姐都带去给那贾大人相看过了呢。”

    肖夫人既惊又觉好笑,遂满眼不屑啐道:“瑶儿可才刚满十岁呢,她真是糊涂胭脂蒙了心的。这也忒急不可耐了点。”

    魏昌家的乃笑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舅太太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奴婢听跟去的丫头讲,金银珠宝竟是成箱成箱地往那贾宅搬,少说也有好几十万两银子呢。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舅太太前几年才将大侄女小姐送进了太子府,如今看着三皇子得势,也眼热了,跟着凑热闹!”

    肖夫人将茶盅往炕桌上重重地一顿,连声催促道:“如今看来这事儿却是宜早不宜迟,这可是个翻身的大好机会,咱们可千万不能落在别人后面儿了。你快去外书房找人托老爷之名下一张拜帖给那位贾大人,语气要客气一点。若这事儿成了,我倒要看看这府里还有谁能大的过我去。”说罢命魏昌家的附耳贴面过来又如此这般唧唧咕咕嘱咐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那魏昌家的方才匆匆退下自去料理不提。

34:桃之夭夭,烁烁其华(二)

    此刻,江雨霏却在孙姨娘房内闲话家常。环顾周遭,乃见四壁徒徒,陋室空空:屋里仅有一张半新不旧的榆木雕花架子床和一架磕了角的榉木几案并几张脱漆看不出图样的水曲柳靠背椅,就连小户人家的陈设装点也比这精致些。案上木根花插中供着数枝红梅才给这暗淡简陋的居所增添了些许暖意。母女俩的衣着也甚为寒酸,孙姨娘着一身银灰暗花缎面对襟褙子及霜色马面裙,而三小姐王淑明只穿着黛蓝镶边豆青底鹅黄萱草刺绣的圆领人字襟褂子下面系着荼白花卉弹墨裙。二人头上皆无钗环翠缕,孙姨娘梳简单的圆髻,只插着一支老银簪。而王淑明则挽着黑鬒鬒的(髟赞)儿,鬓边簪一朵含苞欲放的金盏菊。

    孙姨娘将一粗胎白瓷盖碗奉与雨霏,一脸窘态,讪讪道:“郡主殿下莫怪,我们娘儿俩向来脾胃虚寒,没有饮茶的习惯。这些雨花茶,还是旧年里老爷赏下来的。虽已是陈的了,到底还有些香气。实在没有什么好的,真是怠慢了。”

    雨霏见她面红耳赤,满眼歉意,遂清啜一口,含笑道:“姨娘这样说可就见外了。您在婆母身边多年,也算是本宫的长辈,哪有嫌弃之礼呢。”

    孙姨娘连声称不敢,便慌忙唯唯诺诺地站向一边。雨霏几次让座方不就,也只得罢了。因笑道:“前个儿敬懿太妃赏了本宫一些枸菊糕和茯苓饼,心里想妹妹吃着正好,就留了一些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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