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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古金兵器谱-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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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常常要做的;而他的强颜欢笑和身不由己,更是我们几十年如一日的真实境遇。我猜想,金庸以韦小宝来金盆洗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想说的是,虽然他知道理想人格应该是什么样的,但因为已洞悉人性和历史的奥秘,因此决定向这奥秘低头——但这不是失败的低头,而是那种如流水般随物赋形的低头。所以,在《鹿鼎记》中,气宇轩昂出类拔萃如陈近南,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如康熙,都不如萎琐又无知的韦小宝那样左右逢源如鱼得水。这不是金庸写郭靖和石破天时那种简单的反智倾向,而是读通历史和人生后的庖丁解牛。最后,当韦小宝身处不可调和的两难境地时,他想通了一个惟一的破解之道:“老子不干了。”    
      不瞒诸位,这些年兄弟混迹江湖,每当碰上种种难题,就会想起韦小宝,并且学着用韦小宝的方式和态度来对付,结果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该低头时就低头,没有什么屈辱、压抑和郁闷,最多老子不干了。    
      活到如今,说实话,我已想得很明白:倘若做不成《天龙八部》中的无名老僧那样的人,我宁愿自己是《鹿鼎记》中的韦小宝。呵呵,尘土荣华,昔晦今明啊。


第六部分后记:相忘于江湖

    这个后记该从哪里写起呢?我想应该从万科周刊网站说起。2000年,因为和万科的单小海相识,开始定期获赠《万科周刊》。后来万科周刊办了网站,就常上去玩,主要在“经济人俱乐部”这个坛子(斑竹是大名鼎鼎的经济学四博士赵晓、钟伟、巴曙松和高辉清)潜水,偶尔也用“王怜花”这个ID发几个短帖。2001年4月,我女儿蔡花花出生,我开始在夜里练“尿布神功”,所以深夜还挂在坛子上。有一天夜里,突然看到钟斑竹的一个帖子,说是很想念“王怜花”,“哪怕一起谈谈古龙也好”。我一阵冲动,跟帖说我一直就想写一部《古金兵器谱》,既如此,马上就写了贴出——于是就开始写了。前十几篇都贴在“经济人俱乐部”,承蒙四斑竹及众大虾厚爱,人气颇旺。正写着,某日,接到《万科周刊》主编王永飚君(网名“麦田的守望者”——简称“麦田”)的电话,说想专门开个坛子谈古论金,于是就开了“武林外史”,由万科的沈浪君和我做斑竹,《古金兵器谱》的后半部就贴在“武林外史”了。到这个时候为止,我和他们都还没见过面——按传统的看法,我们其实还不认识——但在万科的坛子里,我们都已是老朋友了。后来,在北京,在深圳,在广州,我见到了许多万科坛子里的大虾。如今,我们已到了可以相忘于江湖的境地了。    
      这是一次非常个人化的写作,是我极端个人的阅读感受,其间又夹杂着我的私人生活,我对故人往事的追忆。有许多篇章,是我借古金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在我已经十七年的江湖生涯中,金庸和古龙曾经是我和我的友人王枫、范山、韩卫东、程力、吴晓东、顾建平、寿平、王清平、邱小刚、邵燕君等的永恒话题——呵呵,我想我和他们早就进入相忘于江湖的境界了,我和程力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我们的友情有一部分就是因为谈古论金而建立和加深的。我很庆幸自己在大一时读了金庸。我知道,我和我的许多朋友们,有许多做人的道理来自金庸。这使我们——至少是我,学会在大事大节上不亏不乱,在个人生活中重情重义,所谓有所必为,有所不为。当这些和北大的精神氛围深深融在一起后,我慢慢学会,要以大写的方式走过自己的一生,独自行走于天地间,无论落魄发达,都无改内心的激越情怀和平静修远,像《天龙八部》中那位无名高僧一样,走过大地,不留痕迹。    
      有相忘于江湖的朋友,也有相濡以沫的朋友。一起蜗居在福州的朋友们——他们也都是万科坛子里的大虾——水中君'余闻荣'、宫雪花'袁胜'、开开'倪正兴'、若平扬'骆伟阳'、无花或面朝大海'许建阳'、一夜六次郎'王德丰',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称得上是相濡以沫了。骆平扬在《捕快旧事》中缅怀了我们曾经在一起“捕了便快”的日子,承蒙他的慷慨允诺,我把他的《捕快旧事》和《愧对一切死亡》也一起收在本书中。呵呵,捕了便快。    
      在这本书中,我引用了海子、西川、臧棣、清平、麦芒、林东威等诗人的许多诗篇和诗句。这些年来,我常常反复读他们的诗,我常常想,他们为现代汉语贡献了不朽的诗篇。如果用江湖上的话来讲,借用若平扬在《捕快旧事》中的话说就是他们“无愧师门、无愧江湖”,而“江湖不远”,因此“他们不远”。    
      最后,我想对所有这些朋友说,不论我们是相忘于江湖,还是相濡以沫,我都会想念你们。    
      2002。8。于福州


附录捕快旧事(若平扬)

    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名动江湖的王怜花退隐之前的真实身份。他做过多年的捕头。捕头?没错,大捕头,东南诸省六扇门中有数的高手。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当过捕头,小捕头。    
      话从那一年无风无雪的正月开始。我已经在江湖上游荡了很久,武功日渐荒废,寂寞与时俱增,心中只有两个问题在折磨我:“家在何处,谁是匈奴?”    
      我知道这两个问题折磨过很多人。三百年来号称武功天下最末的韦小宝正是因为从不去想这两个问题,才做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并留名江湖。    
      言归正传。那年的正月,江湖中纷传闽中六扇门正在广招天下少年英豪。闽省向来被人轻视,不料此次却有数百名少年俊杰趋之若鹜,一时鲜衣怒马,尘土飞扬,好不热闹。你道为何?原来此次招贤打出了“只抓人,不杀人”的名号。许多人正是冲着这个名号而来。我也怦然心动,心想当捕快可能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胜过我“自笑天涯无定准,飘然到处迟留”(此句我曾赠与周芷若)。在一个带着寒气的早晨,我径直前往应征。    
      接待我的是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此人中等身材,面目和善,竟有一个很美丽很温柔的名字,叫宫雪花。后来我知道,他是个大捕头,昔年效力于云贵川黔,不知怎的来了闽省。此人内力了得,对各家各派武功均有涉猎,天下武功秘笈多有收藏。一时之间二人相谈甚欢。我自报武功渊源之后,他说:“你有一个师兄与我共事,他叫王怜花。”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王怜花这个名字,心想当年学艺之时怎的没听谁提起,想来是我派弟子太多,他出师又早的缘故。后来听说他当年学艺时既是风流倜傥,派中女弟子多有暗通者,却无损艺业精进,反而多有补益,也是一段佳话。    
      几日之后我再去时,终于见到了王怜花。果然风骨不凡,谈吐有度,眼中精华内蕴,显然本门内功心法已修至上乘境界,以这等武功要抓人要杀人应是无往不利。当下畅谈江湖中事,武林掌故。须知这捕快应该比江湖中人更了解江湖,案子才能办得好。    
      又几日,到了笔试之期。我分得一张卷子。前头考的是应征者对江湖的了解。比如,剑侠李太白曾说“清水出芙蓉”,他下句说了什么?这难不倒我。据说有人答“碧血洗银枪”,还有人答“乱世出英雄”。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答好后面的大题:“你如何看待捕快这门职业?”这我早就想好了,因此一挥而就,笔试就此通过。    
      当日即受面试,很简单,由宫雪花从《太平御览》中挑出一页,要我默记四分之一柱香后背将出来。好在我记性不差,无惊无险地通过。    
      于是我就成了捕快。应试成功的还有其他数十人,宫雪花挑选了十余人亲自调教,包括我,包括一个叫开开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叫一夜六次郎的粗壮汉子。    
      这个叫开开的年轻人整日玄衣皮履,据说未及弱冠即远赴中原,回来时已经学得一身怪异武功,叫做“糖衣绵掌”,招数诡秘,与人交手经常轻轻一掌就将人拍死,尤其是女人。他还有一个奇怪的嗜好,就是在与女人交手前,喜欢轻轻地对人家说:“笑一笑吧,只有在你的微笑里才有我的呼吸。”许多女人其实是死在他这句话上面。不过听说近来死在他手下的女人已经越来越少,估计是武功家数已尽人皆知的缘故。    
      一夜六次郎则是一个神秘的人物,交游广阔,与一些大钱庄有往来,是个真正的老江湖,捕快这一行正缺这样的人物。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宫雪花悉心传授办案之道,我们各自领会那“只抓人,不杀人”的要旨。我得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是“只抓坏人,不杀好人”。也许有的坏人武功比你高,你抓不了,但无论如何不得伤害好人。另外,捕快捕快,捕的时候当然要快。还有另一层意思,捕着了坏人很快乐,所以叫捕快。    
      转眼间已是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我们这些小捕快开始办案。果然有抓不尽的坏人。我们捕得越来越快,痛苦的是,坏人的武功往往很高,高得王怜花和宫雪花也受不了。但还是要尽可能地抓。    
      无事时我会去找王怜花聊聊。一般他都没在看公文,他在读诗。他是一个优雅的人,总是沏上一壶凄美的茶款待我。他说自昔年燕赵名士查海生逝后,他喜欢一个叫麦芒的人写的诗。据宫雪花判断,王怜花依然留恋学艺时的生活,就是许多同门吃住在一个屋内的那一种。这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他办完案子后,总会找个理由不肯回家,喜欢找一些人喝酒。他的酒量我见过,很好,尤其对我这样不喝酒的人来说。他坦承一个叫赵敏的女人占据了他的心,但我很怀疑这一点,我认为他心里真正爱的人是周芷若。    
      至于宫雪花,会和我们提起一段忧伤的往事,一个女人和一些日子。那个女人远赴西域,据说与西域名侠李文和有些相识。为什么男人的心里总会有一个或几个女人?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好,但宫雪花一度动了去西域的念头。这让我想起贺方回“憔悴一天涯,两厌厌风月”的句子。宫雪花不仅办案经验老到,而且,前面说了,武学渊博,这一点王怜花也佩服。我获益良多。    
      开开办案之余,最喜提及当年学艺之时被他拍死的女人,以及他正准备拍死的女人,衙门里标致点的女捕快他都想拍,乐此不疲。这对武功的进境是有好处的,但他经常拍错人,好在最后拍着了一个,点了穴,留下了活口。至于他是不是还在对别的女人说“笑一笑吧,只有在你的微笑里才有我的呼吸”我就不知道了。    
      案子越来越多,人手不够了。王怜花和宫雪花四处寻人,回来时说看中了一个少年英杰,还未出师,武功已经不同凡响,使的是快刀,招数灵动。这个人的名字叫面朝大海,听说正在考虑“爱我的人还是我爱的人”这个棘手问题。听到这里我在心里忧伤地叹了口气:“又是女人。”日后我见到了其中的一个,但不知是哪一个。也许是第三个?姑娘家清秀文静,但想必武功不弱。    
      数月之后面朝大海师满出山。我们办案的力量更强,但问题还是老问题,坏人的武功为什么总是如此之高?    
      那时,我们每日办案到深夜,犯人收监之后,我们会坐在衙内的院子里,品品茶,聊聊天,明月当空,清风送爽,若得有一二女子相伴则更添旖旎风光。这事通常交给一夜六次郎去办。关于他名字的来历,据说是曾一夜之间往返数百里连杀六名女寇,杀到索然无味为止。但人们认为这个名字应该还有别的来历。    
      随后无数的日子不辞而别。由于办事勤快,开开、面朝大海和我升做了捕头。某一日,风雨如晦,王怜花突然说要退隐江湖,决定了。他要去研究更高深的抓人功夫,带走了一夜六次郎。离别时我对众捕头说,王怜花无愧师门,无愧江湖。心里我却想:“江湖不远,因此怜花不远。”果然,他日江湖中出现了一本据说记载他毕生绝学的书,名叫《古金兵器谱》。    
      宫雪花的担子显然加重了许多。但问题还是老问题。我发现了一件更糟的事,我疑心在办案时杀了很多好人。我后来发现,江湖中杀人最多的不是刺客,而是捕快。    
      我自感武功太弱,不仅抓不了真正的坏人,还会连累很多好人。因此步了王怜花的后尘。我远赴西域,闭关练功。开开和面朝大海留了下来,继续和坏人周旋。    
      我时常会想起那段捕了就快的日子,那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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