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第8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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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改造儒学
对叶春秋来说,朱厚照并不是一个令人难以读懂的人,所以他没有太多的深究,便明白了朱厚照对李东阳宽容的缘由。
在朱厚照的心里,李东阳代表的是一个过去,是一个过去朱厚照的父皇所引领的时代,作为三朝老臣,李东阳几乎与先帝朱佑樘度过了太多的生涯。
朱厚照终究还是心软的,其实叶春秋很清楚,朱厚照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任何一个合格天子所拥有的品质,在他身上都寻觅不到任何的踪迹。
可是叶春秋却清楚,朱厚照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喜怒哀乐的人!
而叶春秋更明白,大概也是因为朱厚照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他们才能在身份悬殊之下,成为最好的兄弟。
叶春秋心里吁了口气,也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之所以有这声叹息,是因为他太过于了解,朱厚照在圣裁时的犹豫和挣扎了。
“这个家伙……”叶春秋不禁摇头苦笑。
不过对于朝中的动向,有时却令叶春秋不由担忧起来,新军战胜了鞑靼人,并且一举开始镇守大漠,这使得关外镇国府的实力与日俱增。
可实力的疯狂增长,自然而然也引起了朝中许多‘有识之士’的警惕,再加上反商的读书人虽是群龙无首,可对于镇国府依旧报以仇视的态度,青龙的许多事,都遭到了他们的抹黑和嬉笑嘲讽,甚至有专门的报纸以讥讽镇国府和商贾为乐,而且居然也能热销。
也就是说,反商的需求还在,虽然在朝中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抗衡力量,可是叶春秋却很明白……这些人依旧还是多数的。
这便是叶春秋宁愿在青龙的原因,关内拥有上千年的旧俗,理学的学说,更是深入人心,在那片土壤里,催生了无数的大儒,他们保守,因循守旧,没有意愿,甚至是仇视任何改变,毕竟从前的那一套规则对他们是有利的,新政可能动摇他们超然的地位和特权,所以对于任何可能改变的事物,他们会发自本能的进行反对。
也正因为如此,一群新的儒生也已经开始出关了,叶春秋专门设立了崇文馆,将一批新的大儒蓄养起来,让他们编撰儒家经典。
叶春秋对于这个还是有过深思的。要对付这腐朽了千年的儒学,要嘛就是独立创新,弄出新的学说取而代之,要嘛就是在儒家的经典之下,对理学进行批判和否定。
前者太难,叶春秋知道孔圣人和孟圣人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只怕就算是镇国府的商贾们,虽然对于关内许多读书人心里厌恶,却也绝不敢将孔孟而圣打倒,那么……就只好选择后者了。
于是,改造儒学,就成了崇文馆里的最大职能了!
此时年末将至,叶春秋在老镇国府里,此时刚刚见了大儒方默,这位新近声名鹊起的大儒,在青龙很有几分名气,而且得到了商报的追捧,他现在乃是崇文馆的副总裁,职责就是修书,诠释四书五经。
叶春秋对这个人很有兴趣。因为他提出了返璞归真,意思便是,当今大行其道的理学儒派,是歪曲了经典,因而对于程朱进行毫不客气的批判,可他推崇的是什么儒呢?乃是汉儒!何谓汉儒,讲究的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事实上,汉儒和理学是全然不同的,譬如同样一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而今的程朱诠释之下,乃是作为臣下和儿子的,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于君父,而这位方默副总裁,却认为这是程朱歪曲了经义,实则这句话孔孟的本意在于,则是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它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子为父望,子不正,大义灭亲。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什么是正呢?
即是每一个人遵守自己的本份,叶春秋此时是君,那么有了权力,亦要有理所应当的义务,若是城门吏见了镇国公,理应行礼,而镇国公虽是高高在上,亦要回礼,以示居上位者对于臣下的尊重,否则,即便是城门吏,亦可臣投它国,而若君正,予以臣下尊重,那么臣下,方要以死报效。
这里的君臣父子,不是理学的所谓极端的忠诚和孝顺,而是各安本分。
获得了叶春秋的接见,这让方默很是激动,他的这套理论,虽是得到了一定人的支持,却同事也得到了许多的批评,镇国公特意见他,显然是别有深意的。
当他抵达了镇国府,由人领着到了叶春秋的镇国府公房,先朝叶春秋行了一礼。
叶春秋少了几分和下属谈公务时的肃然之态,含笑道:“先生请坐。”
方默显然有些严谨,摇头道:“公爷居上位,学生虽是卑贱,可是公爷也应对学生回礼。”
“啊……”叶春秋倒是在报纸中看过他不少的文章,方才想起什么。
这个家伙,还真是……挺较真的。
叶春秋只得起身,给他作揖还礼,宾主这才落座。
叶春秋率先道:“久闻先生大名,不知先生在崇文馆里可住得惯吗?我记得先生乃是浙江人,和我也算是同乡了,先生在这里,只怕饮食不入口吧。”
方默道:“这里衣食住行,都很方便,饮食也是花样极多,倒也不至于水土不服,只是天气干燥了一些。”
叶春秋倒不是一个太能跟人寒暄的人,接着便直接进入正题道:“先生的文章,我倒是拜读过,有一些文章倒是很有道理,只不过,先生何以认为程朱误人呢?”
方默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谈话,和自己的学说息息相关,此时的自己,倒是颇像是贾谊,他最害怕的便是那一句,可怜半夜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方默没有犹豫,便答道:“因为程朱歪曲经义,十恶不赦!”
这位方大儒倒不是一个喜欢转弯拐角之人,这点倒合叶春秋的意,他勾起一丝温和笑意,道:“这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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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思想武器
方默倒是对叶春秋的感兴趣有些意外的,叶春秋一个上位者,而今如此彬彬有礼地接待他。
作为一名大儒,想到自己的学说,方默侃侃而谈道;“敢问公爷,若是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君臣父子,那么孔圣人岂不是不忠?孔圣人乃是鲁国人,更是鲁国的臣子,可是鲁国内乱,孔圣人非但没有效忠,反而离开鲁国,前去齐国,成为了齐王的臣子,敢问,这是君君臣臣吗?此后孔圣人又回到了鲁国,很快得到看了重用,拜为了大司寇,在鲁国摄政,使鲁国得以大治,可是很快,齐国给鲁国送了八十名美女,使鲁国君臣沉湎歌舞,多日不理朝政,孔圣人大失所望,不久之前,便离开了鲁国,周游列国。敢问公爷,若是以程朱而论,这孔圣人,岂不是也成了无君无父之徒?”
“这程朱只让人谨记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伦理纲常,却决口不提君王与臣子只见的权利和本份,这不是孔孟之道。”
叶春秋不禁想到了一些事情,忍不住呵呵一笑。
这家伙若是在从前敢在关内说这样的话,只怕非要被人打死不可了!
不过某种意义来说,他说的是有些道理的,于是叶春秋便继续问道:“那么敢问先生,什么是真正的孔孟之道呢?”
方默道:“各司其职,便是礼,君王有君王要做的事,臣子有臣子的义务,父亲有父亲的责任,儿子也该有儿子所守的规矩,这个规矩,便是礼,只是这礼,绝非是臣和子无条件遵守,因为臣与子需要守礼,君与父,更该知礼,君王失礼,则要失臣,臣子失礼,则要受戮,而不该是一切都无条件的服从。”
叶春秋显得若有所思,他本是状元出身,对程朱之学,当然有所理解,于是道:“那么儒生应当如何?”
方默道:“汉代的儒,与当下的儒不同,当下的儒,只晓得读书,读圣人的经典,逐字逐句的,将其奉若神明,可是秦汉的儒,则是学以致用,公爷是儒,可是出关与鞑靼人一决雌雄,一马当先,不避矢石,这才是真儒。诚如汉之陈汤也是儒,年少时好读书,奉旨出使西域,见北匈奴称雄西域,妄自尊大,竟还斩杀汉使,于是立即矫诏西域各国,征发大汉边疆屯田吏卒,攻杀北单于,这才有了‘宜县头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话。”
“难道公爷认为,陈汤就不是儒吗?”
叶春秋一时无语,这一句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话,在后世挺流行的,出处就是这个陈汤,当然,不是这陈汤吹牛,而是这家伙跑去了西域,没有等皇帝下令,就带人把北匈奴的单于宰了,然后跑回国来认罪,才用这一句话来为自己辩解,告诉皇帝,是因为北单于先冒犯了大汉,所以应该将他的脑袋悬挂在蛮夷的市集里,告诉那些蛮夷,谁敢冒犯大汉,无论你在哪里,也一定杀你全家。
而这个陈汤,此前确实是儒生。
此时,方默又道:“汉儒之中,又有班超,奉旨出使西域,这班超到了鄯善国,见了匈奴时臣,鄯善国对匈奴使臣稍有善意,他便连夜诛杀了匈奴使臣全家,这才有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佳句,班超在西域,何止是杀匈奴的使臣,更是将西域诸国的国王,擅自废立,动辄诛杀他们的国王,带兵灭其国,轻则决人生死,敢问,班超难道就不是儒吗?”
叶春秋又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大商行的东家们前几日在蒙受自己召见的时候,竟会那般的推崇这位方先生了。
如果是程朱理学是温和的儒家,那么这位方先生的学派,就是激进的儒家啊。
说白了,汉儒和明儒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大明的儒生是靠一本论语走天下,而汉朝的儒生是靠着一本论语打天下,他所推崇的陈汤和班超这些人,没一个人是躲在家里坐而论道的,却个个都是史上的狠人。
商贾们现在在不断地征战中尝到了巨大的甜头,几乎镇国府的每一次扩张,他们都从中得到了巨大的利润,因此,整个青龙,其实都弥漫着一股好战的气氛,这既是因为好战符合商贾们的利益,同时,也是因为好战能够改善许多人的生活,于是报纸里到处都充斥着对战争的渴望,新军的生员,普遍得到了尊重,而这位方先生的学说,正好也迎合了当下青龙许多人的观点。
与其说是推崇汉儒,不如说,他们急需要像大汉一样,疯狂地进行扩张,愿意臣服镇国府的,你得打开你的国门,跟我们做生意,你不跟我们做生意,就是不臣服我们,就是不愿意跟我们做朋友,那就对你赶尽杀绝。
很好,这跟以往温和的儒家,一点都不一样。
而叶春秋现在,正也是急需要思想武器,去与关内的儒生们抗衡。
这位方先生所提的内涵,叶春秋其实未必就完全了解,可是他知道,方先生的学说,是最契合镇远国的实际情况的,说穿了,他的学说,很受青龙的统治阶级们欣赏,有利于现下的统治。
因为镇远国不是关内,关内的地主们,要的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着自己的好日子。可对于镇远国来说,他们更乐于开拓进取,这倒不是开拓进取是他们的什么品质,而是因为,开拓就意味着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意味着许多的国门被打开,你得接受我们源源不断的商品,得到更巨大的市场,同时也意味着,得到更多的资源和矿产。
叶春秋含笑道:“先生的话,发人深省啊。春秋受益匪浅,先生现在在编什么书?”
方默道:“现在在修《汉儒》。”
叶春秋点头:“崇文馆正需要先生这样的人,噢,过几日,我的儿子便要来青龙了,若是先生有闲,不妨给他讲一讲功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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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基石
叶春秋最后这话,令方默始料未及,可他也是聪明人,只一下子就明白了。
叶春秋的儿子,便是镇国公的世子,是未来镇国府的继承人,叶春秋请他来教导,这便是世子的老师了。
不要小看这个老师的名义,因为世子的教育,是与整个镇国府息息相关的,只有镇国公希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