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第4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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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秋道:“汉武帝征匈奴,历经数十年,横扫大漠,可是这又如何?大汉可曾从这大漠得到了一寸疆土?反而是关内空虚,到了汉武帝驾崩之后,国力枯竭,上次臣弟就说到了这件事,若是征战无益,谁会希望陛下穷兵黩武呢?那汉武帝将文景之治所营造的无数钱粮统统做了军需之用,无数的百姓被征募着去作战,于是田地荒芜,百姓困苦,可是大汉对于匈奴数十年历经了数代的打击得来的是什么?”
朱厚照皱眉道:“你继续说下去。”
叶春秋道:“得来的不过是短暂的和平而已,不久之后,鲜卑崛起,再之后,照样还是五胡乱华,此后又是突厥,是契丹,是金人,而后又成了蒙古,若是大漠不能为大明所用,那么……陛下就算击败了一个巴图蒙克汗,就会出现一个臣图蒙克汗,陛下击溃了鞑靼人,大漠里就会崛起瓦剌人,击溃了瓦剌人,就会有人其他部族,这是顽疾,绝非只是一场征战就能解决的。”
朱厚照听罢,显得有些灰心,幽幽地道:“这么说来,朕永远不能向他们动兵了?”
叶春秋摇头,微笑道:“陛下,问题的关键在于,大漠的土地是否可以为大明所用。”
“嗯?”朱厚照抬了抬眼眸,显出了几分浓厚的兴致,接着道:“你继续说。”
叶春秋便缓缓说出心里所想:“大明不需要这么多畜牧,因为关内本就人满为患,臣弟在宁波,绝大多数大富之家,宁可让佃户去为他们耕种土地,也不喜欢用牛马,出行的话,宁可让人抬脚,也不愿意坐车,大明有丝娟,有棉布,所以也不需要皮毛,或者说,对其的需求并不大,正因为如此,所以大漠对于关内来说,毫无意义。”
叶春秋顿了一下,看了认真凝听朱厚照一眼,又接着道:“可是若有一日,牛马的需求大增呢?若是有一日,人力的价格变得高昂了呢?到了那时,还有人会雇请人去抬轿,会有人驱使佃农去租种土地吗?依臣之见,这样的现象会有,却会大大的减少,到了那时,对于牛马的需求只怕要大增了,一旦畜牧的价格居高不下,就会有人铤而走险,愿意去大漠放牧,当然,这个前提是,大明能够击溃鞑靼人,夺取他们的牧场,只要夺取了,就会有人铤而走险,出关去蓄养牛马,因为这是生财之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只要有汉民进入了大漠,只要明军能够弹压诸部,只要关内对于牛马的需求旺盛,那么陛下打击鞑靼人,对于鞑靼人的战争,就成了一件值得称道,即便耗费了钱粮,未来也是极有收益的事,甚至可能福泽子孙万代,一举消除大明对北方异族的隐患。”
(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三章:圣明(第三更)
叶春秋所揭示的,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无非就是利益而已。
因为有了利益,大家才会趋之若鹜,因为趋之若鹜,那些渴望皮毛和牛马的既得利益者,就希望影响朝廷对鞑靼人用兵,而一旦用兵,大明若是大捷,就能暂时控制住大漠,而这个暂时,就意味着无数落魄的汉人在利益驱使之下疯狂涌出关去,当他们创造了财富,就会吸引更多人出关,更加渴望朝廷能扩展大漠的疆域,打击异族。
身为翰林的叶春秋,可不相信老祖宗们是因为仁义道德才和大漠的异族玩安抚、和亲之类息事宁人的国策,本质上的原因,其实就是这群该死的穷鬼很惹人厌,动不动就跟你拔刀子,人家对你拔刀子是因为你富有,死了再多的人,可是若是能干上一票,就足够他们狠狠的爽个几年了,而老祖宗们难道要吃饱了撑着,去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去抢这群穷鬼不成?他们有什么?除了畜生就是畜生,可是畜生引入了关内,是需要吃草料的啊,说穿了,我特么的养着这些畜生都要糟践自己的粮食,你说带回来屠宰了吃肉,很抱歉,运输条件有限,这几百乃至于上千里的路,一群人想要把牛马带回来,你特么的就把它吃了,这绝对是亏血本的买卖。
没有好处,才是问题的关键。
而一旦有好处,那么想一想汉朝的疆域,再对比大明现在汉人的势力范围,当初那南方和西南,乃至于河西走廊百族林立,从发源地的河南开始,所谓的东夷和百越乃至于三苗,都去了哪里。
本质上,汉人是农业文民,农业文民的本质就在于,它需要疯狂的掠夺耕地,所以大明的两京十三省,几乎囊括了所有肥沃的土地,至于其他都司,不过是大明的边防地而已,都司是作为拱卫两京十三省的存在,两京十三省负责进行生产,而大漠……很抱歉,它不能种地,种不出粮食,自然也就没人费尽心机去打主意了。
叶春秋禁不住感叹道:“若是固守现在,大漠就永远是大明的顽疾,想要解决大漠,甚至解决现下的所有难题,需要改变的,是整个大明,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生活的方式,呃……陛下听得懂吗?”
朱厚照抚额,一脸郁闷地道:“朕很想说朕听懂了,可是确实一知半解,你能再说得明白一点吗?”
叶春秋便笑道:“嗯,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造车,卖更多的车,让大明需要更多的马,然后雇佣更多的匠人,让无数的佃农来谋生,若是如此,乡间充裕的人力就不足了,他们只能选择用更多的畜力去取代,车子需要皮料,需要大量的钢铁,嗯……大致就是如此吧。”
朱厚照终于眼眸亮了,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朕懂了。你为何不早说?非要绕着弯子……可是……消除大漠的隐患,就这样简单?好吧,朕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罢了。”
叶春秋叹口气道:“很多事,道理并不复杂,解决的办法,也是轻易,可是真正要做,而且做好,却是难上加难了,臣弟这些年为官,越是如此,越知道其中的不易,很多时候,即便只是一桩救灾的小事,看似简单得很,无非是赈灾,无非是督促官吏赈济,可是真有这样容易?钱粮如何输送,如何甄别灾民,如何防止差役上下其手,嗯,就以监督官吏来说吧,朝廷有很多冗员冗官对不对,那么要解决的办法是什么呢,刘公公从前建议推行新政,这新政确实很好,也提出了解决冗员冗官的办法——裁撤。你看,连刘公公都知道怎么解决吏治问题呢。”
叶春秋娓娓动听地说来,用这刘瑾的新政举例,显然是意有所指。
他接着道:“你看,裁撤多容易,可问题来了,谁是冗员,谁是冗官呢?毕竟要裁撤,就得把这冗官和冗员揪出来,于是乎,为了裁撤这些冗官和冗员,刘公公就想了一个办法,派遣中官去监督地方,陛下,您看,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朱厚照颌首道:“对啊,如此不就解决了冗员和冗官的问题吗?”
叶春秋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成,一个中官到了地方,一个人怎么能监督这么多官吏呢?所以他要把差事办好,就少不得要招募人手为他效命,难道要让中官一人监督吗?你看,这样就出现了许多幕友和办事的文吏,可问题在于,谁能保证这些幕友和文吏可靠,不会和地方上的官吏勾结呢,那么中官大人是否还要请几位德高望重之人对他们进行监督?好吧,这一切都是建立于这位中官大人清廉自守的情况之下,谁能保证中官们都清廉呢?朝廷是不是需要多几个御史巡按四处巡查,明察暗访,去监视中官的操守?御史多了,少不得又要在这之上再设立一个僉都御史专门督办中官的巡视,可是陛下,这冗官和冗员还没有裁撤呢,可是因为新政,却又出现了无数的中官、幕友、文吏,敢问陛下,这些人算是冗官冗员吗?”
朱厚照的眉头皱起了起来,渐渐的皱得更深,显然也对这个问题有了新的认知。
叶春秋趁机继续道:“就这,其实还是较为理想的状态之下,真正到了地方上,更为复杂,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陛下看内阁刘学士诸人,看上去不温不火,处理政务慢条斯理,这其实就是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啊,臣弟非是妄议新政,只是想要告诉陛下,做事之难,难如上青天,这处理天下的事,绝非只是几个区区清流,喊几句如何如何变可海晏河清这样简单,凡事不可过火,只能徐徐图之,否则大祸将至,悔之不及,诚如那宁夏之乱,难道起初也不是因为当初朝廷的好心,想要裁撤冗官冗员所引起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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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四章:长期饭票(第四更)
听完叶春秋的话,其实朱厚照还是有点一愣一愣的,他终究只是温室之中生长出来的人,而这样的人,大抵都是想当然的。
叶春秋说的话里,没有什么大道理,不过是用最平白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就如谈心一样,不使人反感,而以朱厚照的领悟和接受能力,岂会不明白?
所以朱厚照不由又露出了几分郁闷之色,道:“你这样一说,又要让朕灰心了。”
叶春秋反而笑了:“历朝历代,其实最不乏的就是悲天悯人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往往把事情办的糟糕透顶,甚至引发灾难,若以人的好坏而论,臣弟以为,许多人都是好人……如那王莽,如那王安石,甚至臣弟斗胆而言,便是那建文天子身边的如方孝孺、齐泰、黄子澄等,更是人品高洁,从一而终,恪守着自己的理念,他们看出了病症,洞悉问题的关键所在,可是呢,他们把事情一切都想当然了,于是等到他们真正去做事,反而会引发灾难,往往能做事的,反而是一些浊流,他们熟谙人情世故,做事徐徐图之,绝不空口说什么大话,更没有什么振聋发聩的言论,新政虽好,却是空中楼阁,和这王莽改制,和神宗变法,甚至是和方孝孺所提出的新制并没有什么不同,陛下若是想要改变,既然无法去更改,那就去凭空创造,要改太难,我们就另起炉灶,这也是当初镇国府的初衷,我们建新军,是要有别于诸卫和京营,陛下与臣弟办招商局,是有别于户部和工部,陛下,我们摒弃那些繁文缛节,还有那无数的掣肘,去办一件恒古未有的事,这就是臣弟方才所说的改变经济基础和生活方式。”
说完这些,顿了一顿,叶春秋又道:“可是也不能学那些变法一样,想要一蹴而就,陛下与臣弟都不能过急,不但不急,反而要缓,不要让人感受到什么,只求每日进步一些,每日改变一些,等到有人警觉了,蓦然回首的时候,想要扼杀,可就不容易了。”
朱厚照不禁乐了,似乎因为终于明白了叶春秋所说的话的精髓,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道:“噢,原来你说来说去,是让朕废除新政,而专心去重新办你的新政。”
新政?
叶春秋怔了一下,这算新政吗?
叶春秋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对,他从没想在制度设计上进行改变什么,叶春秋只在乎经济基础,在一群地主里,你振臂一呼,来一句老子今日开始,要开始资本主义****了,从此以后重商抑士,这种人,绝对是神经病,脑子绝对抽风了,不用两天,就算给你十万镇国新军,那也会被天下人揍得xing生活不能自理。
任何事,本质就是需求,因为商业的繁荣,就会诞生新的食利阶层,新的食利阶层壮大,自然而然会开始要求更多的权利,有了更多的权利,他们就会自然而然的去选择更有利自己的制度。
地主和商贾,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本质上,都是一群食利阶层,而之所以商贾取代了地主,新的体制淘汰了旧有的体制,与其称之为进步,倒不如说是更适应生产力的需求。
从某种程度来说,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若是将大量的人力物力都堆在商贾的身上,这无疑就是犯罪,可是一旦生产力有了发展,却将人力和资源都放在食利的地主身上,同样也属于犯罪,人无好坏,同样是那些人,昨日还是修桥铺路的士绅,明日可能就成了禁锢人身的万恶劣绅,这并非是人变了,只是与时俱进罢了。
叶春秋所说的,朱厚照其实还是有些似懂非懂,可是他信任叶春秋,便没有再过多纠结,狠狠地点头道:“可是朕信得过你,你是朕的兄弟。”
呃……有些热情得让叶春秋无所适从。
叶春秋与朱厚照又大致地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