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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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呢,陛下在躲诸公,便关在暖阁里,假病不出。”
刘瑾已是不敢怠慢了,忙不迭的匆匆去了暖阁,这暖阁近着崇文殿,乃是天子休憩读书之所,阁前白玉为阶,黄墙之上便是闪闪生辉的琉璃瓦,蔚为壮观,数十个大汉将军穿着鱼服按刀顺着玉阶一字排开,不怒自威。
刘瑾蹑手蹑脚推门进去,便见那阁楼的深处,小天子隐在阴影之中,御案上的金漆烛台打翻在地,地上还散着一地的碎纸片儿,刘瑾晓得天子动怒了,忙弓着身,谄笑道:“陛下,怎的不掌灯,这儿门窗小……”他习惯性的掏出火石,正待要将烛火都点上,那个子还未长开的天子哑着嗓子道:“不许点。”
“是,是,奴婢不点。”刘瑾连忙收了火石,退开几步。
“今儿不是你当值,你怎的来了。”天子看着阁边满架子的书,却没有回头看刘瑾一眼。
刘瑾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天子的背影一眼,哭笑不得的道:“陛下,奴婢听说,浙江提学都督何茂上书请辞……”
“嗯?”天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
刘瑾继续道:“奴婢私以为,陛下万万不可答应,何茂乃是忠良,素有贤名,连奴婢也听说过他,他学问好,品德又高,为人率直,最紧要的是他还两袖清风,这样的人陛下万万不可将他马放南山,不但不能准他致士还乡,还理应将他诏入翰林,许以侍讲之职,好生重用不可。”
“啊……”天子不禁发出惊诧的声音,这时他旋过身,只是内里实在有些阴暗,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他的清澈的眼眸却乍现刘瑾眼前,眼眸里显然带着狐疑:“朕以为刘伴伴巴不得他告老还乡。”
刘瑾像是一下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何茂这样的大忠臣,正该为陛下效命,奴婢怎会起这样的心思。奴婢是什么样的人,陛下难道不知吗?”
“哦。”天子显得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朕只是没想到罢了,想不到你竟如此懂事,倒是为朕省却了一个大麻烦。你当真认为何茂可堪大用,不会糊弄朕吧?”
刘瑾伸长脖子,一脸神圣:“此乃仗义执言。”他脸不禁抽搐了几下,心里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然后小心翼翼的道:“还有一个宁波秀才,叫叶春秋……此人……”
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见陛下的脸上凝重的神情舒缓了许多,他也不有舒了口气:“此人也是极好的,奴婢很喜欢他,国家有这样的俊杰,都是因为陛下的福气。”
天子扬了扬眉,叶春秋……有一点印象,他嘴角微微勾起,又将脸侧到一旁,留下了半张稚气未脱的脸在朦胧光线下。
天子抿抿嘴:“哦,那么,就如此吧,朕也可以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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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穷
宁波住了两日,叶春秋反而不急着回去。
如今是秀才的身份,出门在外已经便利了许多,从前出门还得让叶家准备好路引呢。说句难听一些话,当初自己老爹若不是秀才,想要跟自己的娘私奔,只怕都是寸步难行,因为只有秀才才可以离乡,其余的人走出家门口十里,一旦没有路引,都可能被抓起来治罪。
总算轻松下来了,于是一大早,叶春秋便带着叶三出去闲逛。宁波是大府,市舶司所在地,许多藩国使臣都要经过这里,大明禁海,几乎不与各国贸易,仅有的一些贸易也只是朝贡而已,不过海外的奇珍不少,民间也有人愿意高价购买的,所以许多藩国使者往往会私带一些货物,买通市舶司的官员在宁波兜售。
这也间接的带动了宁波的繁荣,叶春秋逛了几圈,如今老爹再过两月就要过寿,他想给自己的父亲买些礼物带回去,只是转悠了半个宁波,铁鞋都要踏破,结果失望而回。
倒不是宁波没有什么稀罕物,实在是……贵啊。
这一次叶春秋倒是带了不少钱来,老爹给了一些,太爷也另外塞了十两银子,按说这应该算是是一笔巨款,可是这些日子打尖、吃喝,只余下了六七两银子罢了。
叶家虽然是大户,不过这个时代的大户和后世的大户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在这个乡下人都是自给自足的世界里,无论是最寻常的小农、佃农,或者是叶家这样的地主,其实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他们衣食住行,绝大多数都是从地里刨出来的。
就比如叶春秋身上这一身儒衫和纶巾,虽然是簇新,可是所用的布却是叶家后头十几颗桑树里养蚕结出来的,而后自己用织出布来,裁剪一番,也就穿出来了。
至于家里的吃用,那就更不必说,鸡鸭鱼都是自家养的,油也是自家榨的,除了食盐,几乎都是叶家出品。
叶家的经济活动,就好像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老太爷既要养活叶家这么多人口,同时也需要养活一大帮子佃户和长工,多余出来的粮食则是藏入地窖或者是冰井中储藏,至于拿出去换钱,这就有些想当然了。
一般的丰年,粮价并不高,可是交通却是不便,几百斤粮食用大车拉着四处去兜售,耗费了人力物力,其实也卖不上多少钱,因而除了一些榨出来的油或是鸡鸭勉强可以兜售之外,真正能交易的东西并不多。
这就导致,别看叶家家大业大,有上千亩地,家里有佃户和长工二十多户,各房还都有些长随和丫头,可是实际上,家里的钱并不多,金银首饰,大多是祖传来的,家里的宅子也是几代人修修补补,叶春秋这一次出门,老太爷拿出十两银子,已经有些肉痛了。
穷啊……
可笑的是,叶春秋这个秀才,官府将来发放的补助,也是七八斗米几斤肉而已,当然,叶春秋的情况算是好的,因为王县令更惨,他的薪俸连实物都不是,而是宝钞,工资一到手,就得赶紧拿着宝钞去兑换一些实物,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明儿这宝钞会不会贬值。
而在这宁波,生活又是另一种形态,在这里家财万贯的巨贾不少,界面上琳琅满目的奢侈品也不是叶春秋买得起的。
没钱万事难,叶春秋这时才发现,自己竟是一个活脱脱的穷鬼。
总要想办法挣些钱才好,可是从哪里入手呢?
光脑虽好,可是真让叶春秋去造玻璃,造自行车,叶春秋不有吐舌,我去,会不会被人吊起来烧死?噢,想必是不会的,这儿毕竟不是中世纪的欧洲,不过成本太高,自己这样的穷光蛋,只怕连人都雇佣不起。
他败兴而回,刚回到客栈,那店伙就迎上来,道:“叶案首,方才有人找,他自称是您的舅舅,好似是个大夫,说是来认亲。”
“认亲?舅舅?”叶春秋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自己的爹似乎和自己提过,母亲确实有个弟弟,至于人去了哪里,却是不知了,毕竟当初老爹带着娘私奔,这娘家人当然也是河西人,自家的人跟着叶大少爷跑了,那叶家怎么甘休,肯定无法在河西立足,可是到底搬迁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叶春秋不由道:“那人是不是姓孙?”
店伙忙道:“是,是,是自称姓孙。”
果然是了,原来他们搬来了宁波,最近自己着实出了风头,在宁波城也有了一些名气,所以这时候他们打听到自己是叶家大房的少爷,这才来认亲的吧。
除了老爹之外,叶春秋对于叶家人没有太多的好感,即便是老太爷,虽也是尊敬,可是心理上却是疏离的,倒是这娘家的母舅,却让他心里却能感觉一点亲近。
也不知他们过的好不好,因为被自己那昏了头的爹娘拖累,背井离乡的,一定是倍感艰辛吧。
“却不知人在哪里?”
“噢,听说叶案首不在,因此说过两日来。”
叶春秋抿抿嘴,他本是打算这两日动身回家,现在看来,却要在宁波多呆几日。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那个舅舅来,叶春秋以为弄错了,只好去追问店伙,店伙言之凿凿的道:“小人哪敢欺瞒叶案首,他分明说这两日来的,说来也是奇怪,不过我看他面熟,倒像是同济堂的大夫,好似就住在不远,是在柳叶巷,不过到底是不是,小人就不敢确认了。”
叶春秋心想自己不能再等了,在这宁波枯等下去每日耗费都是不少,他心里有些肉痛,来时除了太公给了十两银子,老爹也给了二两碎银,这可都是他平时的积蓄,在宁波要打尖用饭,处处都用钱,于是他便带着叶三,往那柳叶巷去看看。
一路询问,是不是有个姓孙的大夫,总算在一处小宅外站定,看着这座占地不大却不算寒酸的小宅,叶春秋不禁有些意外,自己那舅舅虽然不是富贵人家,日子过的却并不算坏,他让叶三去敲门,便有人开门来,是个三旬上下的中年人,头发有些稀疏,愁眉苦脸的样子,见到叶春秋显得有些惊诧。
第六十八章:小小秀才
叶春秋作揖道:“敢问可是孙大夫?”
“你是?”
叶春秋抿了抿,笑道:“学生叶春秋,前几日孙大夫登门,自称是学生的母舅……”
孙大夫脸色微变,忙道:“哦,不过是戏言而已,开玩笑,你快走吧。”
叶春秋皱眉,他不敢确认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母舅,不过他分明来访亲,却又急着下逐客令,这又是怎么回事,见鬼了啊,哇靠,难道真的是逗我玩来着?
叶春秋还要再问,孙大夫便打算要给叶春秋闭门羹了。
恰在这时,却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外,下来一个富态的汉子,身后几个捋着袖子的壮仆拥簇着他,孙大夫见状,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那肥胖的富人道:“孙大夫,这帐怎么说,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我这儿白纸黑字,若是再拖欠下去,我一张状纸递上去,少不得让你打板子,鄞县主簿,我是认得的。”
这人说话十分嚣张。
叶春秋本是要走,现在却不走了,却是伫立一边,他扫了一眼孙大夫,孙大夫见了那富人,立即脸色胀红起来,怒道:“赵高,你还有脸来,你串通人设局害我,你……你……”
叫赵高的人挪了挪肥胖的身子,却是冷笑连连,他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契约:“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就是买通了人兜售你一车药草,还买通了人在你的同济堂里做了手脚,可是无论如何,当初你自己动心,却是向我借的钱,这笔账,总该算的吧,你看,三月为限,这都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你这钱还还不还,别说我欺你,好吧,我就是欺你又如何,你若是拿不出这二百两银子来还债,那么你的药堂,还有你这宅子,我可统统都要收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背着手一副吃定了孙大夫的样子,接着来回踱步,打量着孙大夫的宅子,啧啧道:“屋子是破旧了一些,不过也无妨,我大人有大量……”
叶春秋站在一旁不露声色,却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大抵是这个疑似自己舅舅的孙大夫被赵高设了局,一面请人卖了一批假药他,另一方面却有伪善的要借钱给孙大夫买药,结果孙大夫发现上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假药卖不出去,这笔账却非还不可,这一次只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至于赵高坑孙大夫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赵高的药堂就在同济堂的边上。
同行是冤家!
可怜孙大夫血本无归,如今却被赵高逼债,现在被赵高一刺激,已是勃然大怒,捋起袖子要冲上去打人,赵高却是不避让,身后几个壮汉却是跃跃欲试了,赵高扯着嗓子道:“嘿,还想动手不成,来,你来试试,现在就绑你去见官,姓孙的,老子好言说尽,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今日就算是打死了你,也是我占着理,来,打……县中的主簿,和我交情匪浅,怕个什么。”
那几个壮汉便各自冷笑,纷纷要冲上前去。
宅里头似乎有人在偷偷看外头的情况,眼看如此,便传来妇人和孩子的哭声。
孙大夫显然已经是绝望到了极点,被一个壮汉扯住,却还听赵高厉声道:“你要打人,也不打听打听,瞎了你的眼睛,你以为你是谁?嫌我仗势欺你吗?哈……我就是仗势欺你,不但欺你,还让你无法在宁波立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一个外乡人,本是个小小农户,自己的姐姐却与人家的公子哥私奔了,人家寻上门来讨人,你们才举家搬迁来的宁波的是不是?一个外乡人,在同济堂给王家做学徒,被那姓王的看中,才可怜你,让你入赘到了他们王家,接掌了同济堂,哈……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