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第3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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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皇后满意地点头,指着一碟新端上来的鲜花饼要慕容薇尝尝,与两人细细说道:“晨箫这些日子不在京中,母后已然在宁王府替你们将新房预备齐整。如今尚未大婚,晨箫一会儿自回你的宁王府去住,也瞧瞧母后布置得应不应景。阿薇这两日便陪在我身边,由嬷嬷们给你说说婚礼的规矩。两地虽然大同,却有小易,正好趁这几日也了解些康南的习俗。”
两人这一路行来,顾晨箫丝毫没有过份的冒犯,他曾郑重地与慕容薇说及,最美好的东西一定要留待最美好的日子,
康南帝将手边的茶盅放下,与顾晨箫说道:“如今你正宫嫡子的身份已正,待大婚之后朕即刻颁发圣旨,册封你为东宫太子。我与你母后已然不再年轻,常盼着儿孙绕膝之乐,你们往后便留在京里,咱们也好多享些天伦。”
第七百四十六章 原本
册立太子这般求之不得的好事,顾晨箫却轻轻撇嘴,推翻了康南帝的好意。
“父皇莫忘了,您前番赐下临水三郡的封邑,儿子这才新官上任,岂能说走就走。说到东宫太子嘛…”顾晨箫促狭地一笑:“父皇春秋正盛,如今不册也罢。”
搭得一声轻响,君皇后手中乌木嵌银的筷子轻轻敲到顾晨箫手背上,做母亲的连嗔带笑,言语里含了几分责备:“旁人家苦心钻迎的东西,你却弃如敝履。这太子之位难道是你想要便要、想推便推?还不好生与你父皇说话。”
顾晨箫嘻嘻而笑,显见得平日与康南帝父子情深,没有半分芥蒂。他认真说道:“如今内乱虽然肃清,大约依旧有朝臣心存惶恐。母后刚刚入主中宫,正是百废待兴,若儿子再在此时受封,难免有仓促之感。”
康南帝沉吟不发,转而望向慕容薇,和煦地问道:“阿薇以为如何?”
慕容薇宛然一笑,声音若竹泉清泠:“臣媳惶恐,漫说臣媳此时还不是宁王妃,便是领了金书宝册,这等君国大事又岂敢妄言,想必父皇心中早有决断。”
“这孩子果然聪慧,到与晨箫相似”,康南帝发出由衷的赞叹。
闻弦歌而之雅意,慕容薇显然并不赞同顾晨箫受封。方才康南帝提起此事,她脸上没有半分惊喜的表情,反而是微微沉吟。
纳兰家的党羽大多折翼,虽然康南帝无意再往下深揪,却耐不得有些人过于自畏,朝中依然有些风声鹤唳。从前不曾仔细琢磨,只想给君皇后与顾晨箫最好的呵护,如今听顾晨箫几句点拔,康南帝深觉大有道理。
“晨箫顾虑的是,父皇的确有些急躁,此事容后再议。”康南帝命人斟酒,四人揭过方才的话题,转而说起这一路上的山川美景,聊得十分尽兴。
顾晨箫瞧着康南帝开心,故意哄他高兴,指着那盛了夜明珠的匣子轻轻笑道:“父皇今日一见阿薇便赐这了些宝贝,改日认亲的时候可别没有压箱底的东西。”
康南帝虎目一闪,抬手便是一个爆栗子。瞧着下手极重,落向顾晨箫头顶的时候却是轻之又轻:“父皇难道是那般小气的人不成?”
一顿家宴吃得其乐融融,直待月上柳梢,君皇后才命人收拾残羹,重新换了新茶,四个人依旧在露台说话。
慕容薇如今不是外人,康南帝当着她的面将皇宫内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顾正诺已然招认,他是从苏光复手里得到毒草,与纳兰皇后勾结,妄想对康南帝下毒。
顾正诺买通康南帝身旁的近侍,将毒草掺到茶水之中,守着君皇后这位苗裔公主,这些雕虫小技显然是班门弄斧。
这一对母子的恶劣行径被抓个正着,康南帝龙颜大怒,立时将他们收监,并派人搜查顾正诺的康王府。
康王府内藏有早便准备好的龙袍冠冕,还有顾正诺这些年与千禧教来往的帐簿,顾正诺妄想篡位的野心诏诏。
人赃并获,康南帝本待就地斩杀顾正诺,纳兰皇后披头撒发跑出冷宫,跪在康南帝面前拼死阻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见以皇后的位子为饵不能保住儿子一命,被拖回冷泉宫的纳兰皇后自然不甘心。
如今万念俱灰,除却顾正诺这点骨血,纳兰皇后再无旁的牵挂。她索性以命易命,将所有的罪责担起,想以三尺白绫换取顾正诺苟且偷生。
她写下血书托人递到康南帝面前,求得与顾正诺同时面圣的机会,自己脱簪待罪,再次跪到康南帝脚下,想要得到他的恩准。
纳兰皇后一力护子,舔犊之情到也令人侧目。闻得有这一丝活路,顾正诺心内窃喜,却要做足表面功夫。
他涕泪交加跪在纳兰皇后前头,哀哀哭道:“母后,儿臣死不足惜,又怎能叫母后以命换命,儿臣宁愿黄泉路上陪母后一并前行。”
几句话说得纳兰皇后热泪盈眶,愈发苦求康南帝饶他性命。顾正诺打着亲情牌,以膝当脚跪行到康南帝前头,砰砰磕着响头:“父皇,一日夫妻百日恩,您便忍心这般要了母后的命?”
瞧着顾正诺这种作派,康南帝恨得牙痒,他一脚将顾正诺掀翻在地,狠狠骂道:“你哪来的资本说这句话,妄想弑父篡位的时候可有摸摸自己的良心?只要你愿意伏诛,朕自然可以留下你母后。”
顾正诺只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却不敢说一句自己愿意伏诛的话语。事到如今纳兰皇后到有些瞧准了他的心意,哀痛地叹了口气。
母子二人离心,纳兰皇后心灰意冷,继崇明帝废后的旨意颁发后,自己又写了请罪表,请康南帝允她在冷泉宫带发修行,自此再不闻尘事半分。
顾正诺罪证确凿,康南帝不愿此时见到血光,故命刑部暂时将人押入大牢。
至于千禧教的余孽,康南帝顺藤摸瓜,又端了他们在康南的最后一个窝点,也算是替西霞出了一份力。
对顾正诺这种奸佞小人,慕容薇前世深有所感,今日见他刺青带枷,颇有旧仇得报之喜,她起身向康南帝行礼:“多谢父皇尽歼千禧教余孽,为西霞扫清国内叛乱更添保障。”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四海升平才是真正的海晏河清,”康南帝暖暖笑着,愈发慈祥地望着慕容薇:“夜色不早,你们各自回去歇了,咱们叙话的日子还长。”
君妃娘娘笑吟吟立起身来,挽了慕容薇的手道:“正是,光顾着说话,便忘了两个孩子一路辛苦。阿薇随母后去瞧瞧给你布置的寝宫可还合意,早些梳洗了安歇。”慕容薇轻轻点头,向康南帝行礼告退,再与顾晨箫道别,随着君妃娘娘去了偏殿。
顾晨箫恋恋不舍站起来,目送慕容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屏风之后。康南帝轻轻一拳擂在他的胸前:“你母后一定要给你们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横竖只有两日,你还不快回府里瞧瞧准备得合不合宜,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第七百四十七章 大婚
九月十六日风和日丽,宁王殿下顾晨箫大婚,康南帝特意下旨大赦天下,康南皇城内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汨罗福地既是赐在慕容薇名下,便算做她的娘家。君皇后特意安排慕容薇从汨罗福地发嫁,更显得对她的尊重。
顾晨箫不到五更天便沐浴更衣,先着了宁王冠冕去宫内拜见了帝后天恩,再回到府中,才换了大红的吉衣,迫不及待要迎娶慕容薇进门。
香复得了君皇后嘱托,留在汨罗福地打理一切事宜。此时听得外头鼓乐喧天,晓得是宁王大驾将近,笑吟吟催着正在替慕容薇上妆的罗嬷嬷:“嬷嬷手底下快些,奴婢听得好似是宁王殿下到了。”
“好了,好了”,罗嬷嬷微笑着将最后一枚凤首红宝并蒂莲花簪子插在慕容薇发髻之中,要璎珞取过早便准备好的大红羽缎盖头。
华彩流光,天迹最灿烂的朝霞亦不及今日的慕容薇半分,被喜气染红的面颊酡红如酒,如三春的桃蕊般璀璨灼目。
顾晨箫等在红毡的另一端,瞧着在璎珞与红豆的搀扶下,向自己愈走愈近的慕容薇,整个人幸福地如同飘在云端。
他手持大红羽缎的捧花,一步一步向慕容薇走近,由着香复将红绸的另一端牵到慕容薇手上,两人携手并肩往外走去。
八抬金丝鸾凤流苏轿走得平稳而舒适,慕容薇记着陈芝华的嘱托,特意命香雪为自己准备了苹果。红艳艳的苹果抱在手上,慕容薇心下更加安宁。
她撩起盖头的一角,透过朦胧的大红绡纱窗帘望出去,能瞧见迎亲队伍的车水马龙,更有大街两侧瞧热闹的百姓争相簇拥。
顾晨箫挺拔的身影在马背上端坐如松,一队身着青衣腰系红绸的随从们面含笑容,不时将大把的铜钱与糖果往两旁的人群中洒去,引得小孩子们纷沓而至。
转过正北大街,便是宁王府所在。街道上一色红毡铺地,树上以各色的鲜花与丝带点缀,美若瑶池险境。
宁王府六扇冰裂纹的大门敞开,头顶的匾额上挂着整幅的大红羽缎,连门口的石狮身上都系了大红的绸缎。
庭院深深,全是金竹与苍兰匝地,廊腰曼回之处,数盏朱红的宫灯上头绘着烫金龙凤呈祥的图案,明黄的穗头在初秋的风中逶迤。
正厅的主位上端坐着康南帝与君皇后二位,瞧着众星捧月般被簇拥进来的一对新人,帝后二人相视而笑,乐得阖不拢嘴。
拜过了天地,再拜过父母高堂,伴随着司礼官高声唱出的“夫妻对拜”,顾晨箫与慕容薇两人深深冲对方弯下腰去。
大红的盖头微微拂动,慕容薇能瞧见顾晨箫大红衣袍的一角,上头的瑞云如意纹舞动如水,荡起一波又一波甜蜜的温馨。
盈耳的贺喜声、悠扬的丝竹声,或远或近在身边缭绕,慕容薇却只是痴痴地望着顾晨箫那衣袍的一角,安心地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握在手中,一直随着他的脚步走入寝宫。
顾晨箫动作轻柔,缓缓扶着慕容薇的腰身,将她送至榻边落坐。
喜娘捧来喜秤,口里是一连串的吉祥话,请顾晨箫挑起喜帕,让大家瞧一瞧新嫁娘的娇容。
“阿薇”,顾晨箫轻柔地呼唤着,接过喜娘手中的喜秤,轻轻挑开了绣着鸾凤和鸣的喜帕,慕容薇那张被桃花汁晕染过的娇颜便清清楚楚倒映在他的眸中。
三千里江山,几十年岁月,全不及眼前人一颦一笑。顾晨箫缓缓抚下身去,温柔甘醇的双唇轻轻滑过慕容薇的面颊,缓缓印上涂了浅浅朱彩的红唇。
本待浅酌低尝,奈何情到深处不由人,顾晨箫双手捧住慕容薇的面颊,更深更沉醉地吻了下去。
一室春光潋滟,璎珞、红豆、香雪全都羞涩地低下头去,随着罗嬷嬷悄然移到那重大红洒金暗云纹轻罗幔帐外头。
良久良久,顾晨箫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慕容薇,瞧着她被自己略略弄乱的鬓发,略有些懊恼地说道:“父皇与母后还未回宫,今日朝中文武大臣齐聚,我不得不去前头应酬,你先好生休息,我去去便归。”
慕容薇轻轻推着顾晨箫,羞涩地转过头去,示意他赶紧去外头,却又舍不得心间的牵挂:“我在这里等你,早去早归。”
有了家的牵挂,有了等自己回家的人,那一句早归落在顾晨箫耳中,说不出的舒畅,他又在慕容薇更显潋滟的双唇上一啄,这才满怀留恋地往外走去。
罗嬷嬷领着三个丫头重新进来侍候,香复也带着宁王府的几个丫头进来摆了桌精致的席面,冲罗嬷嬷行礼道:“殿下吩咐了,怕王妃饿着,先吃些东西垫垫。”
罗嬷嬷笑吟吟道了谢,命香雪拿了上等红封赏人,璎珞已经替慕容薇取下沉重的凤冠,将长发重新盘个简单的发式,再簪了一对红宝石碧玺菱花钗,又略用了两块点心,顾晨箫已然匆匆回房。
略饮了几杯酒,顾晨箫眸中有簇簇的火花闪烁,他不麻烦璎珞等人替他更衣,而是自己宽去外裳,先命人拿了薄荷水漱口,再折去净房。
罗嬷嬷方才已然教导了慕容薇几句,又将那压箱底的匣子打开,把册子压在大红金红鸳鸯枕下。本待再嘱咐几句,瞧见慕容薇的脸色已如煮熟的虾子,只好将千言万语压下,轻轻附在她耳边说道:“略有些疼,公主忍一忍便好。”
慕容薇满面稠丽,恨不得将头垂到胸前:“嬷嬷不要再说了。”
罗嬷嬷抿着嘴,拿银剪将龙凤双烛的烛花剪得更亮,这才招招手,悄然带着璎珞等三人退下。
寝殿里龙凤双烛燃得正旺,红亮亮的烛油顺着蜡烛滑落,在鎏金龙凤纹莲座烛台上结了厚厚一层。大红龙凤帐幔以赤金嵌白玉绞丝凤纹小帐钩松松挽系,浅黄色的帐须长长垂落在床上铺着着金线鸳鸯大红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