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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剡洛手中握着厚厚的羊皮纸绘制成的地图,眸间隐现几分燃烧地熊熊灼烈的火焰。外头怒风嘶嚎,时不时吹开帐帘,卷进一堆雪花,顷刻便被融化成水汽,消失不见。
他修长的手指滑过拼合起来的地图,指背纹理清晰,指骨因为自小研习防身之术有些突出。因为在大营里,没了许多讲究,最近没有拾撮过的指尖已经慢慢蓄出了半指甲盖长的指甲,精透而薄尖,就与他的人一样,如卷藏在袖间的锋利短刀,见鞘之时毕露锋芒,浴血方归。
良久,他才轻轻叩了一下地图的一个位置,用食指指腹按住那里,说道:“这儿虽是永兴与西狄戎两国交壤的扼要之处,但山势险峻有天然屏障可做防护,驻兵应该不多。”
于中正有些明白了剡洛的意思:“公子是想让大军驻扎在那儿?”
金宝抱着双臂瞧了两眼那张地图,笑道:“我看,公子是想将安阳王引到那儿才是真的。”
剡洛微笑:“金校尉,让本公子说你什么好呢?”真像他肚子里的蛔虫。
于中正愕然:“怎么将那老匹夫引到那儿?”
金宝皱眉:“那儿驻兵少,一旦发生个什么事儿定然不及御守,安阳王不紧张地亲自前来披挂上阵才怪!公子。你这招可不光光要折腾死安阳王,更要折腾死弟兄们啊。那儿不好驻军,你要带谁去呢?”
剡洛抬起眼,目光定在程东脸上:“程将军!令你速速挑选五百精锐步兵随我同往。另外,于参将、金校尉、郭夫子同我一道。其他人留守此处!”
程东“啊”了一声,没料到这么刺激的时刻却没他展露身手的份儿,嚎起来:“公子,怎么偏就将我留下来呢?你要谁留下来不行,怎么就我程东呢?我程东愿为您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不足惜,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着说着话都开始乱了。
“行了……”剡洛不耐烦地皱眉,倏然一笑,似有调侃,“以程将军大将之能,当是统领三军为扼要之事。如何屈才单枪匹马为大军开路呢?”
这,貌似在夸他吧?程东马上被“招安”了,立马贼笑着道:“是,末将定为公子挑选这营里最为机灵精壮的士兵。”这大营里那些个尖子兵,他心里滚过一圈儿便就有数了,跟老太婆剥豆子似的,何以还要挑选呢,一个个拎出来都是个儿顶个儿的精英。绝不丢他程东的脸。
不过转身刚出帐帘,被西北风吹得浑身一激灵,才一拍脑袋想到,糟了,被剡洛给一顿吹吹地飘飘然了,单枪匹马为大军开路这事儿他区区一将做不得,难道他堂堂皇子殿下就做得?这不是故意捧他的吗?
他一下子泄气,话已出口,他堂堂堂男子汉,言出必践,当然是连夜将那五百名士兵牵出来才是正要。想着就虎步去各营里转悠去了。
计划种种已然定了下来。各大副将协同程东严正以待,随时会有突发状况发生。剡洛已经不再担心西狄戎国的人马,今早与方晋早已摊开了说话,永兴内政他西狄戎国是断然不会干预,也不会落井下石。虽是卖的苏绾的面子,不过在大事上他非但没吃亏,反而是占尽了时间与地利。他俩的恩恩怨怨与国无关,若今生还能撞见,再拼个你死我活不迟!
他已踌躇满志,势必要拿下安阳王这头猛虎!
又与金宝他们商定出具体路线以及方案,剡洛宣布今儿睡个好觉,明儿之后恐怕就没有安稳觉可睡了。
他非危言耸听,一旦入关,那必然是永不停歇的一场征战,会有多少时间纵横在血场杀戮里,谁都不知道。
各人一一离开军帐,金宝临离开之际忽然间想到什么,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将话藏在了心里。摇了摇头,便跟在于中正身后出去了。
帐中恢复平静,只有火盆中熊熊烈火烧地似乎是他的雄心壮志一般。外头的风嚎倍加愤怒,帐顶都几乎在发颤抖动。
剡洛在火盆前站了一会儿,仔细研听内寝有无声响,分辨出里头寂静一片时,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扬手扔进了火盆。
那泛着嫩黄的信封顷刻间化成黑灰,被热气一熏便四分五裂飞扬出来,落到了泥地上,化地丝毫不剩。
无人知道这封信中的内容是什么,就连剡洛自己也没有看。这是方晋执意让他捎给苏绾的,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难道要给情敌传情书,让自己妻子红杏出墙?这未免太可笑了吧?不知是方晋太过信任他,还是他太过低估他。
这时帐外传来于中正的声音:“金宝,你瞧什么呢?”紧接着便听到帐帘附近有仓促的脚步声远离。
剡洛精眸眯了起来,知道金宝一直在监视着自己。想来他心中必定也知道,自己并未对苏绾坦白。那么,他会如何做呢?他抿起唇,那丝弧线看起来刚硬而冷冽,仿佛有着几分杀气。
过了一会儿,他举步走进内寝,见苏绾果然睡地安稳,便轻轻在她身侧躺了下来,将手掌轻轻盖在苏绾的小腹上,细细感受着腹中那个生命,然后吻住苏绾的额头。
苏绾未睁眼,只是默默将双臂环在剡洛的腰上:“睡了?”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两百八十四章 离别惜
第两百八十四章 离别惜
“嗯。”剡洛应道。“我以为你睡着了。”他忽然间害怕自己烧信的那一幕有没有被苏绾瞧见。
“被你弄醒了。”她的回答似乎是专为打消他的念头而设定。事实上,苏绾从剡洛说要带精兵打前锋时,便醒了,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将剡洛的一切举动都看在了眼里。那封被烧掉的信,她选择了沉默……
她睁开眼睛微笑,左手又抬上来画着他那两道隐匿云海的冷眉:“谈什么事情谈了这么久?”
“绾绾……明儿,我就会带人出去了。”
“嗯……”她轻轻应道,“几天?”
剡洛沉默了一下,然后将苏绾搂住:“不知道……入关成败在此一举。”
“哦……”苏绾若有所思,“睡吧,一定会成功的。”
“但愿如此。”
“不,一定会……”在她看来,剡洛选了一个特殊的时间避开了与她接触。他在害怕与她接触,他得为谎言争取缓冲的时间,好让自己能够更加坦率地面对自己。她都理解……苏绾在心里默默祷告,如果真的存在耶稣或者佛主,那么请让这战争早日平息吧,让这些出征的勇士们早日平安回家。
想着,苏绾分别在剡洛的额头,左右肩上各点了一下。划成一个十字架。她从来不迷信,人生没有什么信仰,可是在古代久了,她居然慢慢地被同化了。可笑的是,作为现代人存在于被洋货浸yin着的环境,她就算在这个时刻想找个信仰来依靠,找的都是基督教。
她的这一怪异行为并未让剡洛觉得怪异,反倒是更加肯定了苏绾在同他俏皮,他烧了信的事儿她没有看到。这似乎是自我安慰的成分居多了些。
两人各怀着心事睡了过去,两只手却紧紧握在一起。
翌日凌晨,外头大雪苍茫,唳风如刀锋一般剜人的血肉。
五百名精壮的将士早整装待发,剡洛一声令下便秘密潜行出营,游走于密林深处。
苏绾看着大雪树丛掩盖住那些人的影子,将身上厚厚的披风压紧,咳嗽了几声。苏棋赶紧搀住她:“少夫人,快点儿进去吧,仔细着凉。”
“嗯。”苏绾点了点头。正巧李嫂子远远地跑过来,边喊着边道,“少夫人,少夫人……”
苏绾对于李铁匠意外失了条腿儿的事总归有些歉疚,所以对李尤氏也颇为尊敬,见她跑地有些急,便加快几步迎上去:“李嫂子这般急事做什么?”
李尤氏大气传得“呼哧呼哧”的,从咯吱窝下取出个布包,摊开来是双压在一起的厚棉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公子知道我纳的鞋底儿结实。便特意吩咐我做的,这不我给赶出来了么,来试试能不能穿。”
苏绾鼻子一酸:“是……公子吩咐的?”
“对啊!”李尤氏笑得欢快,弯下身抬起苏绾的脚,将她脚上的那只已经残破的鞋子放到一边儿,套上新鞋,“啧啧”了几声,“我还以为公子毕竟是男人,没有这般心细的,没成想他说的尺寸与少夫人果无偏差。少夫人,你真是好福气啊……”
“福气?”
李尤氏便捂住嘴笑了,站起身,脸儿被冻地通红通红,手指上是几个破裂的冻疮。
苏绾皱起了眉,睫毛濡湿,将头别到一边儿看地有些心里难过:“李嫂子,外边儿冷,你还是再回去躺躺吧!”
“哎!”李尤氏爽快地应道,便又顶风回去了。
苏棋搀着她回军帐,路上她又不听地呛声儿,咳地颇厉害。苏棋急得一到军帐便连忙端茶递水。让她先喝点儿顺顺气儿,再晚些她就去煎药。
苏绾喝下几口茶,觉得脚上暖暖的,便抿住唇酸酸地发笑,目光落到沙盘旁边儿的那个火盆,忽然想起昨儿夜里剡洛烧信的情景,便对苏棋道:“还早,你也再去歇一会儿吧,我没事儿,躺躺就好了。”
“可是……”苏棋不大放心,毕竟如今剡洛不在这儿,若出了什么事儿,等他回来她不得遭罪死。何况苏绾这脸色也让她放不下心离开。
“别可是了,回去吧,啊!”苏绾笑了笑,两片略显苍白地唇勉强勾出来的笑意显得清淡而无力。
苏棋拗不过,于是便想着索性去煎药了,待苏绾一觉醒来就可以喝。便就这样暂且离开了。
待苏棋走后,苏绾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慢慢地在火盆四周转了一圈儿。泥地里还残剩了一些白灰,轻飘飘粘在泥屑上,轻轻一碰就崩成了更细的碎末。她微皱眉,叹了口气,便起身打算回内寝,忽然瞟见沙盘里半掩着一张边缘烧焦的碎片儿。
她心口一紧,用手指夹出来,那只有一截拇指粗的纸片儿上是用细毫挥就的几个字——“寅正村口”——最为紧要关键的四个字!
“寅正村口?”苏绾蹙起眉,这分明是一封约函,约人之人是谁?约谁赴会?寅正。岂不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吗?为何剡洛没去?还反而将信焚毁了?细细一想,她便又领会过来,这信定然不是给剡洛的,因为剡洛既然能拿到信,又岂会再有约他的呢?那这信就是给她的了?
这么一想,不禁浑身绷了起来,能给她这样一封信的,舍方晋还谁?这上头有时间有地点,难道……他想约她赴会?
凭着这四字推测出来的内容令她无比错愕。方晋竟然如此大胆,在剡洛眼皮底下约她月下相见?但是剡洛竟然也会将信带了回来?他究竟是知道这信的内容,还是不知道呢?若是不知道当也罢了,但若是知道的话,却还依旧将信带回来,这便说明,他与方晋之间存在着一种不想让她知道的关系,或者说,这是一种交易?
心被拽地发痛,呼吸一下子沉了下来,几不可闻。交易?这不是剡洛最为擅长的伎俩吗?不,不会是这样的!剡洛不会知道这封信的内容还仍然将它带回来,他是就连金宝找她说说话儿都会吃味儿的人,如何容忍方晋这般放肆?他骄傲地如同山巅雪莲,睥睨着脚下的一切。绝对不能容许一丝污垢。
闭上眼睛,让这一切在脑子里回流一遍,然后她豁然瞪住双眼,果断地将这张纸扔进了火盆,背过身去蹚进了内寝。
在这事儿上,无论是没有看过信的剡洛,还是已然知道了信件内容的苏绾,都有相同的决定。他们默契地保持一致,想尽可能地留在对方身边儿,不出一丝儿危险的差错。就凭着脚上的那双棉鞋,苏绾暗暗告诉自个儿。剡洛,即便再一次骗她,那也是必然有骗她的理由。他爱自己,那确然是爱,她能感受得到。
打从答应嫁他的那天,她便选择了宽容这个人,包容这个人,相信这个人,也对他保持自己最高的忠诚。
所以不管是方晋还是金宝,对她来说,要么是朋友,要么是路人,要么……是敌人!除此之外,似乎已没有第四种选择。对于爱情的忠诚,她不会让自己陷于与别人****的境地。这似乎有些让人错觉,以为她的坚定对于维护两人之间的感情会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可是世事总无常,颠簸的并非是感情,而是这造化。
天稍微亮了起来,那一柱寒阳拢翠,照见山顶青白相间的雪影绿枝,给人以春冬交壤的错觉。仿佛拨开那堆厚厚的积雪,便是一个永恒的春季。
掐算时间,这时应该算大年初六了。前年的大年初六,她窝在公寓里看碟,放松心情准备初七上班;去年的大年初六,她的眼睛被烟熏伤,盲路让剡洛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