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河山皆华夏-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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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之上,庞岳看到了这一幕,皱了一会儿眉头,转过身对马元成吩咐了几句。
“你们这些狗汉奸!面对建奴怎么没见你们如此有种?”飞虎营把总恼羞成怒起来,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凶光,“好,即使如此,就休怪我没给你们机会!”
汉军旗士兵们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正当飞虎营把总准备下令进攻的时候,却听到山坡山传来一阵洪亮而整齐的合诵声:
“望辽东,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故乡,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做主。
……”
听到这声音,明军官兵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山坡上的弟兄此时喊这个干什么。飞虎营把总更是摇了摇头,难道喊这个就能把这群汉奸喊投降?未免有点痴心妄想。不过,当把总将目光从山坡上收回的时候,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那个一直恶狠狠地盯着明军官兵的汉军旗牛录章京,在听到山坡上传来的合诵声之后,眼中的凶光开始消退,眼神逐渐变得发散,嘴角的肌肉抽搐着,连握着腰刀的手也开轻轻地颤抖起来。
“……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做马牛?
……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种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一遍又一遍,洪亮的合诵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老崔,这是什么歌啊?”石有亮一脸疑惑地朝旁边的崔守成问道。
崔守成闭着眼深呼吸了一下,缓缓说道:“这本是三百年前,反抗蒙元暴政的义军所唱的战歌。后来,好像又被东江总兵毛文龙略作修改,用在了东江军中。”
“东江军……”石有亮若有所思起来。
“嘡啷!”山坡下,汉军旗牛录章京手中的刀掉到了地上,脸上竟淌着两行泪。
“我们投降!”牛录章京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他身边的汉军旗士兵们听得此言,也纷纷将手中的刀掷于地下。明军把总一挥手,明军士兵们一拥上前将这最后一股敌人控制住。
*********
夜幕下,无数明军士兵在打扫着战场。东方的地平线上,启明星已经若隐若现。
山顶的一颗大树下,刚才的那个汉军牛录章京双手反绑,盘腿坐在地上。他的对面,庞岳和王东日也是盘腿而坐,两人的亲兵队长各带着一队亲兵站在远处守卫着。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说吧。”庞岳摘下头盔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位将军,我想问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我过去经历的?”汉章京面无表情地问。
庞岳摇摇头:“我也只是看到你的岁数和你的汉军身份,才随便那么一猜的。怎么样,我猜的还对吧?”
汉章京惨然地一笑,无奈地点点头:“没错,你猜对了。就在十六年前,我还穿着和你们一样的衣服。脑袋后还没有这根尾巴。”
“当年你是东江镇的吧?”王东日问道
“是啊!”汉章京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皮岛,东江本部,毛文龙大帅帐下。想来,这日子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毛帅死了也有十六年了,可当年的那些事好像还在昨日一般。”…;
汉章京睁开了眼睛:“那时候的日子虽说苦了点,但我们的心里面是那么的痛快,那么的充实。至少,我知道自己是谁,自己每天该干些什么。当时在岛上,每当操练的时候,毛帅便会让我们唱起这支歌!呵呵,我还经常把自作主张地把‘杀尽胡儿方罢手’改成“杀尽建奴方罢手!’”
“将军,能给口水喝吗?我口渴的厉害。”汉章京咽了咽口水,挤出了一丝笑。
庞岳从腰间解下皮囊,送到汉章京嘴边。汉章京看来确实渴坏了,咕嘟咕嘟喝空了大半个皮囊。
“谢谢将军!”汉章京喝完水,继续说道,“那时,在旁人眼里,我们就是一群流民,甚至是一群叫花子。没错,我们缺衣少食,穿得破破烂烂。可这没办法,朝廷总是不拨给我们足够的粮饷,大部分吃穿用都得我们自己去解决。但我们都没有忘记,我们是在为朝廷守卫辽东、牵制建奴。多少次挨饿受冻,我们都挺了过来,但只要一想到辽东有那么多那些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想到我们的存在使得建奴不敢亲易入关,我们也就不图什么了。直到崇祯二年六月初五那一天,我们才彻底地寒了心!”
说到这里,汉章京双目圆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是余怒未消:“那一日,袁崇焕狗官把毛大帅骗至双岛、胡乱捏造罪名杀害!不说毛帅无错,就算有错,他袁狗官又有何权力未得圣上旨意便擅杀总镇总兵?!更让我们心寒的是,朝廷居然对袁狗官没有丝毫追究,毛帅就这么白死了!哼,如此一来,我们的所作所为还有何意义?孤悬辽东拼死为朝廷守土,到头来却只能如同案板上的肉一样被一个只会龟缩宁锦的狗官任意剁削!从那时起,我就差不多对大明朝廷失去了信心。也许是老天爷也要抛弃东江镇,自打毛帅死后便内乱不已,陈继盛副帅也死后,局面更加无法收拾。”
“终于有一天,我和其他的弟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再加之完全对大明心灰意冷,便投了我们曾视之为死敌的建奴。”汉章京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剃完发的那天晚上,我躲到暗处哭了整整一夜。但又有什么法子呢?继续和建奴打,东江镇都完了,根本没法坚持下去了。回大明,那帮高高在上的文官会把我们全部当成瘟疫。”
“说到底,你还是选择了一条最不该选的路。纵有千万种理由,你还是当了汉奸!”庞岳叹了口气,直视着那个汉章京,语气变得凌厉起来,“若是毛文龙大帅泉下有知,会如何看待你?你那些倒在建奴刀下的袍泽要是泉下有知又会作何感想?”
见汉章京低久久没有吭声,庞岳继续说道:“东江镇的艰辛、毛大帅的冤屈,世人也并非一无所知。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百姓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华夏的英雄。而你后来的所作所为,只能增加你的罪责。你和东江镇将士的冤屈,你内心的苦衷,并不能成为你助纣为虐、残害同胞的理由!就如你当年所唱的,你本堂堂男子汉,何为建奴做马牛?”
汉章京沉默了一会儿,挣扎着双膝跪地,头朝着庞岳磕了下去,“谢谢你,将军,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你能如此看待毛帅,如此看待东江镇,我实在是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
庞岳无声地将他扶起。
“作为一个将死的罪人,我有两件事想拜托将军。”汉章京的神色已恢复了平静。
“说吧,只要我能办。”
“第一件,待会儿送我上路的时候,麻烦先把我脑后这根金钱鼠尾割去,我不想就这样去见列祖列宗。”
“这个没问题”
“第二件,放我那十几个部下一条生路。”
庞岳和王东日对视了一眼,摇摇头:“这个不行,我没法向我手下的将士们交代。还有吗?”
汉章京叹了口气:“没有了,多谢将军,送我上路吧。”
第二十三章 军魂的铸就
“大人,这一次我军共斩建奴四百六十七人,俘虏五十七人,其中白甲兵六名,斩汉军旗一百二十六人,俘虏一十六人人,斩汉奸新附军一百五十六人,俘虏一百二十五人。总计斩首七百四十九级,俘虏一百九十八人。其中,斩建奴甲喇章京一名,牛录章京两名,俘虏汉军旗牛录章京一名。缴获牛录旗三面,甲喇旗一面,战马二百一十二匹。那些稍微完好的建奴盔甲我们已经扒了下来,共计两百五十三副。另外,照您的吩咐,建奴的金钱鼠尾也割了三百多条下来。”崔守成一五一十地向庞岳说道,“不过,还是有大概一百多建奴逃掉了。”
庞岳点点头,又朝崔守成问道:“那我军的伤亡如何?”
“我们飞虎营阵亡二百六十四人,伤势特别重、已无法自己行走的有四十余人,轻伤的不计其数。振威营也阵亡一百余人,重伤的与我营差不多。”
没想到利用有利地形伏击建奴,全军伤亡还是如此之大。要是接下来再遇上几股这样的建奴,那剩下的这么点人再走个几百里就差不多完了。看来以后还是多想点法子避免损失才是。庞岳在心中暗自感叹。
“庞兄弟,一会儿见到朱大人,那些俘虏的事怎么说?”王东日皱着眉头向庞岳问道。方才,在庞岳的命令下,明军已经杀掉了所有的俘虏。王东日虽不反对,但担心这种行为在作为文官的朱大典那里通不过。
“旭之兄不必担心,朱大人那里由我来解释好了。”庞岳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为防万一,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去和朱大人会合吧。”战前,为避免出现意外,他已经安排张云礼带人保护着朱大典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是自然,将士们都已准备好了。”
*********
飞虎营和振威营的主力打扫完战场之后,离开原地继续向南进发,与朱大典一行会合之后,又走了十几里,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山坳休整。
“什么?你!?”听庞岳说完杀俘的事,朱大典不由得大惊,花白胡子一抖一抖,“庞参将,老夫可得说你几句。你是大明的参将,可不是山匪流寇!怎能行这种不义之举?也亏得现在是动荡之际,不然要是有哪个御史言官参上你一本,你的前途可就到头了!”
朱老大人,您老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吧,明末连杀良冒功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杀建奴呢?庞岳暗自腹诽道。本来,卢启武等人都劝他不要把这事告诉朱大典。但庞岳考虑到,人多嘴杂,这种事终究是瞒不住的,万一哪天朱大典知道了,而自己又没跟他说,难免为让他心生芥蒂。自己以后可是还有很多事得借助朱大典的一臂之力,倒不如现在一五一十地坦白,留一个好印象。
腹诽归腹诽,但庞岳嘴上依然是恭恭敬敬的:“朱老大人教训的是。卑职只是一想到手下的将士死伤惨重,心中实在是气不过,才下令杀了那群俘虏。并且,卑职这也是没有办法,如今我军正在行军途中,押着俘虏实在不太方便。若是放了,又难免会令将士们不服。”
“罢了,罢了。”朱大典摇摇头,“下不为例吧。”
“是。说起来,这次被建奴追上,还真吓出了卑职一身冷汗”庞岳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敬,“多亏了朱老大人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我军方能将建奴一举歼灭啊。”…;
“混话!你把老夫当成了何种人?功劳是谁的便是谁的,用不着你给老夫戴高帽子。看来,这官场之风还真到了非整顿不可的地步了,连庞参将如此年轻之人也沾上了此种不良习气!”朱大典嘴上虽训斥着,但眼睛里却大放异彩,老脸上也逐渐泛起了红光。
“朱老大人为人坦荡,虚怀若谷,实在令卑职佩服!只是这功,卑职可不敢随便埋没朱老大人的!”
“算了,算了,此事以后再说吧。”朱大典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卑职遵命。”
“对了,庞参将,你的表字是什么?上次听靖国公提过,但老夫人老了,记性不好,没多久便忘得一干二净了。”朱大典捻着胡须说道,看向庞岳的眼神又亲切了几分。
“有劳朱老大人上心了。卑职单名一个岳字,表字泰之。”庞岳如实说道。
“泰之?嗯,有些不妥。”朱大典想了想,“此二字在寓意上倒也大气,不过庞参将可曾想过,若是用南方口音来读这两个字,呵呵,那是否有些大逆不道啊?”
泰之,太……我的个天!庞岳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以前总觉得这两个字有点怪怪的,但那时候事情多也来不及细想,现在看来,以后要是继续叫这两个字,还真有点麻烦。
看着庞岳有些发呆,朱大典微微一笑:“若是庞参将不嫌弃,老夫为你重新取一个字如何?”
庞岳回过神来,连忙答道:“朱老大人赐字,那是卑职的荣幸。卑职又岂敢有二话?”
“嗯,好。”朱大典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就叫慕远如何?取志存高远之意,也算对的上庞参将名中的岳字。
庞慕远?还行!庞岳赶紧向朱大典答谢:“甚好,卑职谢朱老大人赐字!”
“慕远不必多礼”朱大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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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大半夜的厮杀,两营明军大部分将士都已精疲力竭。因此,在得到休息的命令之后,很多人都是直接往地上一躺便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