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士-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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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去见了三族。。。那个李文贵。”
李大器知道儿子极为反感李文贵,便急忙改口,又继续道:“不出所料,他果然提出马匹之事,要我们把马匹还给他,他一口咬定是他的马匹,我当然不会答应,就让他去找族长商量此事。”
“然后呢?”李延庆又问道,他很想知道父亲是怎么上了李文贵的套,居然牵了匹马回来。
“然后当然就翻脸了,后来李文贵放出了狠话。。。。”
李大器踌躇片刻,整理一下思路又道:“庆儿,为父并不是害怕李文贵,当然也不会服软,把马匹交给他,只是他搬出了族规,对我们很不利啊!”
“族规!”
李延庆轻蔑地笑了笑,“难道族规要求我必须把马交给他?”
“正是如此!族规在族人财物纠纷一条中有明确规定,族人晚辈和长辈之间若发生财物纠纷,晚辈需先把财物交给长辈,然后向族长申诉调解,调解不成再由族中长老在宗祠进行裁决,李文贵就是用这一条来说事,要求我们把马匹先交给他,爹爹很难办啊!”
“我知道爹爹很在意族规,但族规中也有规定,族人落魄时,家族也要极力相助,当年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也不见族规发挥了什么作用?”
李延庆话不重,但极为尖锐,一句话便撕开了族规虚伪的外衣。李大器无奈地苦笑一下道:“族规是一把很锋利的刀,只是它握在李文贵的手中,刀锋之下,我们只能避让,庆儿,还是听为父一句话吧!先把马给他,堵住他的嘴,等族长回来后,我们再向族长申辩。”
“但我们的命运不是握在李文贵手中!”
李延庆斩钉截铁道:“让我把马交出去,向李文贵妥协认辱,我李延庆办不到。”
李大器顿时有点急了,儿子就怎么倔头认死理,一点也不懂得变通呢?
“庆儿,父亲并不是真的把马给他,只是为了堵住他的口,不让他用族规来抓我们的把柄,为了我们赢得时间,只要族长回来,我就请族长把马要回来,这件事就了结了,这是一种策略,庆儿明白吗?”
李延庆暗暗摇头,父亲骨子里的懦弱并没有改变,总是以妥协让步来平息事端。
殊不知马匹事件只是李文贵的试探,妥协退让只会让对方更加嚣张,更加变本加厉,父亲压根就不该去找李文贵,不理睬李文贵就是最好的应对措施。
想到这,李延庆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对父亲道:“爹爹不要管这件事了,明天一早就回安阳,我自己会处理!”
“你。。。。。。”
李大器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急得团团转,想再劝儿子,可儿子眼中透露的果断和坚毅又使他开不口。
思来想去,这件事还真不是自己能解决,李大器只得长长叹了口气,“好吧!我去找族长,看来这件事只有族长出面才能解决。”
。。。。。。。
次日一早,李大器便租了一辆驴备用车回安阳县了,那匹赤色马他还是坚持留给儿子,他担心万一李文贵真的把马抢走,儿子至少还有备用的马匹。
但李延庆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还是正常的跑步、读书、习武,随着李大器离去,马匹风波就像一个被戳破了的肥皂泡,没有了任何消息和踪迹,一连三天,李文贵也没有找李延庆的麻烦,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天下午,李延庆和往常一样在校场上练习骑射,他的射箭天赋让周侗叹为观止,短短一个多月,李延庆达到的成就比普通人苦练诶三年还要强几分。
“王贵,我给说了多少遍了,射箭的同时一定要压住弓!”
眼看着王贵又是一箭射空,周侗有点动怒了,用木棍指着王贵喝道:“我让你每天练力量,你到底有没有练?”
王贵垂头丧气道:“学生确实练了,但不知为什么,拉弓那一刻,手臂就是稳不住!”
“那就是力量不足,估计你平时也是偷懒,没有苦练,从现在开始你暂停骑射,给我一心练力量,双臂平举二十斤石锁走五百步,现在就去!”
王贵满脸惧意,举二十斤石锁走五百步,自己的胳膊还要不要了?他战战兢兢问道:“师傅,能不能先提十斤锁?”
周侗眼睛一瞪,“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王贵吓得一窜多远,“我现在就去练!”
周侗狠狠瞪了王贵背影一眼,这才对李延庆喝道:“现在该你了,今天射三连发,射八十步!”
虽然李延庆已经可以练左右开弓,但周侗觉得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必须让李延庆积累沉淀半年后才开始着手。
这也是周侗看出了李延庆的一个弱项,那就是控马能力还不足,必须把基础打扎实了,李延庆将来才会成为真正的骑射高手。
李延庆一言不发,背上箭壶便翻身上马,策马向校场上奔去,目光凌厉地望着八十步外的箭靶。
第八十八章 噩耗传来
李延庆的步弓能开一石,骑弓也能开八斗,一般而言,弓越重射程也就越远,这对弓手的力量要求就很大,要想射杀百步外的目标,那至少要开一石骑弓才行。
李延庆策马疾奔,抽出三支箭咬在口中,瞬间便奔至箭垛八十步外,这时他改用双腿控马,从口中取出一支箭便搭弓拉弦,他开弓如满月,一箭射出,箭如电光石火,一箭射中靶心。
但李延庆却没有看结果,箭脱弦而出的同时,他又抽出第二支箭,眼角觑准目标,再次拉弓一箭射出。
这时李延庆身体略有点倾斜,他迅速调整身体,但战马已奔出二十余步,周侗要求的三连发就是三十内连射三箭,他不能有半点犹豫,在马匹冲出三十步线的瞬间张弓搭箭,射出了最后一箭。
远处传来一片鼓掌喝彩声,李延庆三箭全部射中了靶心,这已经是极好成绩了,就算军队的专业骑射士兵也未必射得这样精彩,更何况李延庆只练了一个多月。
周侗却没有半点夸赞的表情,依然阴沉着脸问道:“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李延庆心知肚明,低下头道:“学生控马还是弱了一点。”
周侗点点头,“看来你心里也有数,今天你只是勉强射完三连发,既然控马较弱,就好好练习骑马,这个没有什么诀窍,熟能则生巧,我给你两个月时间练习骑马,两个月后我们开始练习射移动靶。”
“学生记住了!”
周侗便不再理会李延庆,又回头问岳飞道:“你的两石弩练得如何了?”
。。。。。。。
下午,李延庆和岳飞听完了律学讲座,便匆匆赶去学校的马厩,律学虽然不属于州试或者发解试的考试范畴,但却是进士科举和武举的考试内容,李延庆从来没有接触过,对岳飞也是如此。
“延庆,我觉得律法很枯燥,若不是将来要考试,我不会碰它,你觉得呢?”
李延庆笑了起来,“连一向以忍耐著称的岳飞都感到头痛,这律法看来真是枯燥之极,不过。。。。我觉得它倒是很简单。”
“简单?”
岳飞不解地问道:“它哪里简单了?”
“你没听那个教授说嘛,就考一些条文,并不考什么案例,条文背熟就行了,这和从前的明经考试没有区别,至于武举考律法,我想只会更简单。”
“这可难说,那个顾教授是明经科出身,动不动就说,‘我们那时候考什么?’三十年前的老历了,还是明经科,说老实话,他的话我不太相信。”
“你说得对,我可能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这是多年后的事情,我们现在也不必把它放在心上。”
两人笑了笑,快步向不远处的马厩走去,县学的马厩紧靠宿舍区,占地颇大,平时这里寄存了几百头毛驴和数十匹马,几乎每个生员都有自己的毛驴,李延庆他们的马也存在这里,有专门的马夫照顾。
马棚在驴棚东面,面积要比驴棚小得多,他们离马棚还有十几步远,只见一名生员慌慌张张从马棚里出来,李延庆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李文贵的幼孙李宝儿。
李宝儿也在县学读书,但他是骑驴上学,并没有骑马,李延庆顿时生出一丝疑心,李宝儿来马棚做什么?
“喂!”
李延庆喊了一声,加快速度走过去,李宝儿回头看见了李延庆,他显得更加慌张,撒腿便向远处的宿舍区狂奔而去。
李延庆还想追上去,却被岳飞拉住了,“马匹没事,别追了!”
李延庆也看见马棚有马夫,他便停止追赶,狠狠瞪了李宝儿一眼,直觉告诉他,李宝儿一定是冲着自己的雪剑而来。
“那个宝哥儿很喜欢这匹白马!”
一个身材佝偻的老马夫指着李延庆的雪见慢慢吞吞道:“就是它,宝哥儿看了它快有半个时辰,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欢。”
“他没对我的马做点什么手脚吧!比如给马料里放点什么东西之类?”李延庆还是很怀疑,李宝儿只是喜欢自己的马这么简单吗?李文贵没有让他来做点什么恶心之事?
马夫笑了,脸上露出两颗兔子般的大龅牙,“我也很担心,所以一直盯着他,但小官人请放心,他没有做什么让人怀疑之事,只是喜欢这匹白马。”
停一下,马夫又加重语气补充道:“他真的很喜欢!”
李延庆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李宝儿或许听到一点消息,以为他祖父胜利在握,这匹马很快就归他了,所以他提前跑来看看战利品,那小子心贪智短,却又胆小如鼠。。。。。
“延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延庆心中总觉得有点不安,便谢了马夫,这才翻身上马,和岳飞离开县学,向他们住处而去。
刚来到家门口,李延庆却见忠叔在房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李延庆心中顿感不妙,连忙翻身下马,走上前问道:“忠叔,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忠叔见到李延庆,连忙上前拉住他,焦急万分道:“小官人,族长出事了?”
李延庆吓了一跳,“族长出什么事了?慢慢说,别急!”
忠叔稳定一下心神道:“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是夫人收到一封从安阳发来的鸽信,说老爷好像受了重伤,情况很严重,夫人急得不行,又不知该怎么办,她便跑来找我,请你务必去安阳看一看。”
李延庆心中顿时焦急起来,族长会出什么事?那么自己的父亲呢?父亲可是去找族长了,他千万别出事!
李延庆连忙回头对岳飞道:“烦请明天替我给周师傅请个假,我要立刻赶去安阳县,我很担心父亲。”
岳飞点点头,“你就放心去吧!我会给周师傅讲清情况。”
李延庆回屋稍微收拾一下,便翻身上马,策马向安阳县疾奔而去。
。。。。。。。
安阳县是相州州治,距离汤阴县约八十里,同时也是河北西路南部最大的城池,城池周长三十余里,人口近二十万,是一座繁华的商业大城。
半夜一更时分,李延庆抵达了安阳县城,此时城门已关闭,要次日辰时才开启城门,但李记粮行并不仅仅在城内经营,它在城外洹水边也有一座仓库。
李延庆调转马头便向县城北面的洹水边奔去,他在三年前曾经来过一次,依稀还记得仓库的位子,只片刻,他便来到这座外表略显破旧的仓库前。
仓库虽然破旧,但位置极佳,距离码头不到五十步,而且容量足够大,能容纳数万石粮食,自从四年前李氏粮行迁到安阳县后,便租下它,一直是粮行的主仓库。
李延庆翻身下马,他刚疾走几步,却猛地停住了脚步,他这才发现大门和屋檐已被素白布包裹住了,里面隐隐传来哭声。
李延庆心中的焦虑转为了绝望,他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一步,就在这时,仓库门吱嘎一声开了,李大器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偷偷抹去眼中泪水,一抬头,却看见了李延庆,顿时吓了他一跳,“庆儿,你。。。。你怎么来了?”
父亲的平安无事虽然让李延庆稍感欣慰,但心中的刺痛却丝毫没有减轻,他颤抖着声音问道:“爹爹,族长。。。。他、他已经。。。。”
李大器轻轻点头,又忍不住别过头去,李延庆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大门前,匍匐在地上,泪水汹涌而出,双肩剧烈起伏,无声地恸哭着,李大器想安慰儿子几句,他扶住儿子的肩膀,嘴唇动了动,呜咽两声,却又再次枕着儿子肩膀放声痛哭起来。。。。。。
第八十九章 追查疑凶(一)
“族长是从真定府回来时遭遇了不幸,我写信给他,告诉他那匹马的事情,他便押着货物急急赶回来,甚至夜间也赶路,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