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60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外。不如普升京西路官员的官爵,以酬他们去年劳苦。如此则一可以安众官之心,而朝政也不受大的冲击,两全其美。王相公则认为飞票非兑不可,京西路的官员就是升官,也要用堂堂正正的名义。名不正则言不顺,此次不兑付,以后地方理财就无所适从了。这次你去,这话说给徐平听了,他是如何意思?”
石全彬恭声答道:“小的到西京,把官家的话跟龙图说了,龙图说,河南府的飞票是非兑不可的。不止是王相公说的那些理由,而且这次飞票不兑付,京西路去年新政一年劳苦就化为乌有。行新政,利国利民,《富国安民策》里已经讲得极是清楚。像此等事,便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此次不兑河南府的飞票,似今年局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等到。”
赵祯点了点头,徐平憋着劲带人编什么《富国安民策》,他就知道是这个意思。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不满意朝里的安排。现在听了徐平亲口说出的话,赵祯心里就有了底。
又问石全彬:“对京西路如何处置,现在两位宰相意见不一,徐平如何说?”
“回官家,这事小的也问过龙图,他是如此答的。自天圣五年进士及第,龙图在邕州六年,后回到京城主持盐铁司一年,凡理财和沿边军政,自认学有所得。但是政事堂主持一国大事,龙图却不敢妄言。河南府飞票必须兑付,至于两位相公不和,只能圣裁!”
赵祯皱了皱眉头:“徐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圆滑?这样说,我问他做什!”
石全彬道:“小的冒昧揣测龙图如此答恐不符圣意,也问过他。”
“他是怎么回答的?”
“龙图说,自己以前做事,不敢是对是错,都像是在一个房子里起舞,好与坏,看到的也只是在这房子里的影子。至于在房子外面看起来如何,那是不知道的。现在官家问起政事堂的事,便就问到了房子外面的事情,龙图确实无法回答。”
赵祯沉默一会,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差事办得好,先下吧,日后自有封赏!”(未完待续。。)
第196章 不用其人,可用其术
吕公绰把包袱里的书册放到桌子上,站到一边敛手道:“阿父,这是钱明逸送过来的京西路的《富国安民策》。据他所说,徐平对书的正本看得很紧,没有机会到手,只好四处打探,把听人讲的自己辑成这么一套册子。”
吕夷简拿起最上面一册,打了开来,随口问道:“他还说什么没有?”
“听钱明逸讲,徐平已经动议,过些日子在邓州京西路各州主官集议,就是讨论这一套册子。徐平已经下了决心,不按阿父说的做了,就看京西路有多少官员附和他。”
吕夷简笑了笑:“意料之中,徐平拖了这多日子不让晏学士回京,早就铁了心了。”
见吕夷简神色轻松,吕公绰心中不解,小声问道:“此次若是被徐平翻过来,于父亲在朝廷的威望可是大大不利。京西路的官员,总有听话的,父亲何不让他们”
吕夷简看着吕公绰摇了摇头:“大郎,多年以来都是你处置家里杂事,怎么眼光还是如此短浅?是跟各色人等打交道多了,想的也跟他们一样了?我就是让几个官员当面反驳徐平,于事何补?徐平编了这一套册子出来,拖的时间又长,现在大势已成,京西路的新政已经动不得了!自转过年来,三司的库里就出了亏空,各地钱粮也不宽裕,惟有京西路州县钱粮充足,上个月还运了数十万石粮入陕西路。事实摆在这里,我若是强行废掉京西路的新政,对上对下都无法交待,你明白不明白?”
吕公绰一惊:“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徐平得意?父亲一直不同意王相公所提的稳定绢价兑付河南府飞票,难道最后还是遂了他的意?”
“处理朝政,总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国家大事你以为是意气之争?真正要在意的不是非把事情杯葛,而是让不得不做的事情对自己有好处。王相公提兑付飞票,那是在年前,那个时候不合适,哪个说现在还不合适呢?王相公提了,难道我不能再提?”
吕公绰听得一头雾水,脑子怎么也转不过弯来。父亲明明是反对徐平在京西路做的事情的,为此还花了不少力气,怎么突然之间就换另一种说法了呢?
看儿子的神情,吕夷简叹了口气:“为官跟做人一样,最重要的是顺势而行,不要逆水行舟。到如今,徐平在京西路做得风生水起,半年来朝廷的钱粮却一天紧似一天,这就是现在的大势,跟这个大势做对,就是跟天下做对。我是当朝宰相不错,但你以为宰相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处理朝政?京西路的新政现在是必须要推下去,不然我这个宰相只怕也做不下去。官家这个时候派石全彬到洛阳查看皇城,你以为是干什么去了?徐平可是当年圣上亲自点的一等进士,当时天现瑞光,又有李国舅这层关系在,就是我也不能把他逼上绝路啊!大郎,以你之才,为州为县有余,再向上就是祸非福。朝里的事情,以后少操点心吧,多用些心思在我们家里的事上。光大门楣,自有二郎三郎。”
二弟三弟比自己有本事吕公绰心里明白,也服气,亲兄弟也不至于嫉妒。但父亲说自己只能做州县之官,吕公绰可就不服了。朝中的大臣他见得多了,还真没几个让自己从心里觉得比不上的,他们能做大臣,自己凭什么不行?
不过这种话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质疑父样的判断。沉默了一会,吕公绰道:“既然父亲已经认了京西路的新政,这套册子还有什么用?钱明逸的心思看来是白费了!”
吕夷简用手轻拍着桌上的那一套书,语重心长地道:“此言差矣!若是等到徐平把这一套书编好再呈上来,则就失了先机,新政就全都成了他的功劳。君子不夺人之美,成全他的功劳倒没有什么,但我就因为先前反对,成了恶人。到了那个时候,若是朝廷决定行新政,政事堂里只怕就没有阿爹的位子了。你明白了吗?阿爹现在要这一套书,就是要赶在徐平之前抢到先机。那个时候哪怕事情还是他来做,也是我有识人之明。宰相最重要的不是处理庶务,而是能够识人、用人。”
这中间的差别,吕公绰的脑子是反应不过来的,虽然他一向自诩精明,但在朝廷大事上的眼光却实在不怎么样。世上总有这种人,在他们的眼里小聪明是聪明,大智慧却不是智慧,处理小事精明无比,但遇到大事却总是一错再错。两者兼具的人少之又少,而能把小聪明和大智慧把握好分寸的,那就难得一遇了。
知子莫若父,吕公绰是个什么材料,吕夷简比谁都清楚。让他处理家里的杂事,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长子要担起责任,更重要的是知人善用。不是做宰辅的材料,非要把他捧上去反而会给吕家惹来祸事。吕公绰老老实实混资,将来找个好地方做知州比什么都好。
见吕夷简准备看书,吕公绰却不想就这么退出去,问道:“阿父,晏学士那里是不是找个人通一下气?若是他死心眼,非要按着先前您的想法做事反而不美?”
吕夷简淡淡地道:“去京西路是朝廷的旨意,我私下里可没有吩咐过晏学士什么,他要怎么做当然由他。这么长时间不回京,他不应该早就想好了吗?”
吕公绰想想也是,而且晏殊一向都跟王曾走得近,不是自己人。等到他回到京城之后发现吕夷简突然支持京西路新政了,恶人只是他自己,这事情想起来也好玩。
想起事情的中间曲折,吕公绰的心里不由觉得兴奋,总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对吕夷简道:“阿父,不过我总觉得徐平那厮不是什么重情义的人,你这样帮他,他也未必会念阿父的恩情。他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真就让他白得这样天大的好处?”
“京西路的新政现在看起来于国有利,我做宰相的,自然要推行下去。徐平虽然是京西路的转运使,事情却不是他一个人做的,怎么好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推行新政又不是非徐平不可,难道其他人做不得?《富国安民策》他已经编出来,新政如何做讲得清清楚楚,照着施行就是。我赞成新政,是赞成这治国之术,什么时候说非要用徐平这个人了?用其术,不用其人,有什么奇怪的!前两年徐平在京的时候,出了党项细作,徐平曾经说过西北军政。元昊其志不小,继位之后对国政多有更张,根基不稳,必然要不住地向四周开战。那时徐平说,当党项败于吐蕃的进候,西北就危急了。现在,党项对吐蕃一败再败,年前元昊仅以身免,他说的话,是不是要自己去证实一下!”
吕公绰一怔,面现喜色。到现在才终于有些明白了父样的思路,才知道为什么吕夷简需要这一套《富国安民策》。有了这一套书,还需要徐平干什么?完全可以自己干啊!
吕夷简是当朝宰相,手握重权,根基又牢,要改新政他比别人强啊。如果用徐平,他必然会把京西路的那一帮官员提拔起来,吕夷简好多人事布局就被打乱了,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但是事情由自己来做,完全可以用自己的人,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把自己人提拔起来,地位反而比以前更巩固了。
没事编什么《富国安民策》,书出来,人就没用了,徐平还真是天真得可爱!想到这里吕公绰就想大笑三声。弊帚自珍,别人有本事都要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偷学了去,徐平却要编本书出来,生怕别人学不会。好了,书编好,徐平可以到边疆吃沙子去了!
吕夷简从书上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满面喜色的吕公绰,沉声问道:“你高兴什么?”
“孩儿是笑徐平,真是个痴人!他编这一套《富国安民策》,自以为可以显示他胸中才学,让人知他本事,却不知就此漏了底!父亲刚才的一席话,让孩儿茅塞顿开!有了这一套书,父亲大可以自己推行新政,建不世功勋!至于徐平,就到边疆去吧!”
吕夷简看着儿子,面色沉了下来,重重说道:“徐平不是痴人,他是正人,行事堂堂正正!大郎,你处理杂事,平时玩弄一些小聪明是可以的,但如果这样看天下人,以后是要闯出大祸来的!徐平行得正,便就无懈可击,惹到他的头上,是要头破血流的!便就如前几日范待制,如果只是他与我争论,我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但范仲淹以圣贤自居,身边聚集了一群浮华不实的年轻官员,就露出了把柄。你觉得徐平会给这种机会吗?”
说到这里,吕夷简叹了口气:“你不明白,是因为你跟徐平不是一种人。他编这一套《富国安民策》,是因为在他心里,新政比自己的前途重要。他的官可以不升,新政却必须要推行下去。几个月的时间,是用徐平这个人,还是用他的治国之术,两者必选其一!你以我许大年纪,愿意去学这一套书,是不得不做!夏虫不可语冰,大郎你真是愚不可及!”(未完待续。。)
第197章 人非少年时
王尧臣出了官厅,只见院子里阳光下,徐平坐在一把藤椅上,不知什么时候昏昏睡了过去。走到近前,却见徐平的手里捏着一本《柳河东文集》,旁边桌子上一张字纸。
纸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平写的一首五言:
“歌诗学老杜,好为白头吟。
展纸怜民苦,铺陈叹古今。
花香忽溅泪,草木亦惊心。
却向无人处,偷学醉柳荫。”
此时的风气是诗学韩愈杜甫,杜甫的诗更是被视为标杆,读书人学写诗,一定要把杜诗读遍。如果诗的风格能够跟杜甫的诗有那么一点接近,便就能获得极大声眷。
杜甫一生坎坷,诗风沉郁,诗里自然而然有一种悲天悯人的胸怀在里面。此时说到底是和平年代,虽然外有强敌,内部也矛盾重重,但普通人的生活还是过得去的。年轻人未经世事,怎么可能真正体会到杜诗中的情怀?学杜诗自然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强行装深沉。徐平一样是如此过来,今天不知怎么,写这首诗揶揄此事。
王尧臣把诗读了几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平被从梦里惊醒,抬头看是王尧臣,急忙站起身来道:“是伯庸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现在春光正好,所谓春困秋乏,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王尧臣道:“无事,我也是在里面闷了,出来闲走一走。话说你写这诗,若是传了出去被人看到,岂不是说你教坏少年人!你可是京西路都漕,兼着学事呢!”
徐平摆了摆手:“游戏之作,闲来取个乐子罢了。”
王尧臣摇了摇头,却道:“诗言志,正是无心时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