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52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徐平一边说着,一边把王尧臣让进了屋内。正围着炭盆烤火的赵、李觏和李参三人急忙站起来,向王尧臣行礼问讯。
叙过了礼,王尧臣急忙坐到炭盆边烤火,看了看外面道:“这样大的风,怎么可能有雪下来?风雪交加,那要等雪要停的时候才起风。今年冬天到现在,一场大雪没下,瑞雪兆丰年哪,我到是希望有一场大雪,不然来年春天可是麻烦。”
徐平落座,吩咐公吏上了热茶来,笑道:“等到这风一停,雪必定就下。你们看天阴得跟锅底一样,再不下天上兜不住了。”
说着闲话,几个人喝了热茶,王尧臣的身子渐渐暖和过来。
徐平吩咐公吏提了一个黄泥制的小小炭炉来,上面放了一个他前世式样的涮羊肉的锅子,锅子旁边还多出一个小台,引了热气出来烫酒。每人面前又有一个小桌,上面都是小碟子,放了这个季节能吃到的蔬菜,无非是藏的藕、萝卜、冬笋之类。
拍开一个小小泥坛,徐平把酒倒进烫酒的壶里,对几个人道:“严寒天气,今夜我们吃些羊肉,吃点烈酒,暖暖身子。边说边聊,不醉不归!”
王尧臣闻了闻酒香,笑道:“云行今天可是破了例,家里面藏了多少年的好酒都拿出来了。先说清楚,今夜闲谈,谈不谈公事?”
“也可以说是公事,也可以说不是,主要是闲谈。看看到了年关,一些事情必须要定下来了,等到年后就要实施。我们今夜都说一说各自的看法,相互心里有个底。”
“还是五等户条例?云行,不是我说,何必如此麻烦,只管先施行下去,哪里有问题了改哪里不就好了?来来回回,这都折腾一个多月了。”
听王尧臣如此说,徐平叹了口气:“兹事体大,不得不慎重啊!伯庸,等到年后布告一贴出去,肯定满城动荡,你信也不信?与其到那时候焦头烂额,倒不如现在我们多想上一想,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想到了,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烤了这一会火,王尧臣的身子终于暖和过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搓了搓手:“多想一些是好的,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云行啊,你这些日子跟中了魔一样,我是担心你想得太多,反而把思绪搅乱了。漕司只要抓住大纲,一些细节让州县自己决定就好。”
李觏在徐平面前持弟子礼,接过了酒壶去放在炉子上的水盆里烫酒,试了一试酒壶已经热了,起身给众人的酒杯倒满。喝烈酒的小酒盅比平常的酒碗小得多,最早是徐平让汝窑的巧手工匠烧制的,随着烈酒的传播,这酒盅也流传开来。
端起酒盅,徐平道:“这是我家里先前存下的好酒,真真正正的十年陈酿。来,大家满饮一杯,边喝边说。”说完,领头一口喝下肚去。
众人纷纷喝掉了杯子里的酒,身上立时变得暖洋洋的。烈酒在沸水里烫开,就变得不那么难入口,酒劲散发得也快。而且在烫的过程中,酒精挥发,实际上酒劲也小了。
这种严寒天气,最适合这样喝热酒,一杯下肚,浑身就热起来。
喝过了酒,徐平挟起一片羊肉放进涮锅里面,对几个人道:“这是上好的羔羊肉片,肥而不腻,入汤里一热就熟,最好下酒。来,大家一起吃,边吃边喝。”
这吃法极富原始风味,一看就带有胡风,几个人也不知道徐平是从哪里学来,也都学着挟肉片到锅里涮了。每人小桌上都有油碟,有辣的,也有纯芝麻酱的,旁边放有韭菜花酱和腐乳之类,以及糖蒜等调料,按各人口味自己调制。
涮的羊肉片好不好吃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种气氛,极利于几个人谈事情。
几杯酒下肚,吃了一会羊肉,又就着旁的嫩藕冬笋解油腻。酒劲上来,五个人都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话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
王尧臣道:“云行,我最想不通的,是你为何要把现钱算进户等里?而且还许人告,按数额给赏钱。这可是自古以来都没有过的,其他好说,这一条布告出去,不知多少人恨你!”
“钱之一物,其藏曰泉,其行曰布,即使是藏,也是为了流出来。现在天下的富贵人家,却偏偏有了现钱不用,藏在窑里,甚至销毁铸铜器。朝廷虽然年年铸钱,铸的却没有藏起来的多,天下还是乏钱使用。想朝代,我大宋铸钱最多,再加上自汉之后各朝流布的钱更是无数,缺钱却从没有如本朝这般。钱藏起来,不就等同于泥土?长此以往下去那还得了!这一条就是让天下间的富贵人家知道,有钱就要用,就要花了买东西,不要想着藏在窑里留传子孙。钱只有花出来了,流布起来,才是对朝廷有用的钱。”
王尧臣苦笑:“可是天下间哪有那么多货物,让这么多钱去买?你这布告出去,肯定会引起京西路的物价暴涨。云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会闯大祸的!”(未完待续。。)
第57章 钱往哪里去
正在添酒的李觏道:“是啊,民间藏着的钱一旦短时间都花出来,那市面上的东西还不得贵上天去。而且,都漕又把房产、田地计入户等,也不能够买房地,那还有什么货物是能够短时间花钱的?我看哪,大多数富人都是拿着钱没地方花。而牛马驴骡从下年起不计入户等,以后乡间不知有多少人要养这几样牲畜,现在的官牛官马可就”
徐平把盅里的酒一口喝干,笑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确实,把民间的钱逼出来,便就该给它们安排一个去处。这就跟决堤放水一个道理,突然扒了大堤,必然会导致洪水泛滥,生灵涂炭。若是提前挖好了渠道,把水引到筑好的坝里,便就无忧了。”
赵道:“云行莫非已经想好了钱的去处?若是如此,现钱入户等倒是无碍。”
“民间人户手里不能没有钱,不让人使用,钱也就不是钱了。但也在适度,以足够日常使用为准,不加限制便就成了无底洞,新铸多少的钱都于事无补。所以,对于此事我这么想的,你们参详。一是按照户等,可以有一个数额的现钱,作为日常用的浮财,不计入户等。再者,为了防止钱突然流通,物价飞涨,要给它们安排两个去处。一个是官办的钱庄,现钱存入里面,发给凭据,参考西川交子务故事。这些钱,是不计入户等的,当然这是为了方便人户,也不再收各种费用。我听说交子务那里是一千钱收二十文,类比榷货务等处收的实钱折头,这个钱我们立的钱庄就不收了。但钱入了钱庄,也只是从藏在民间换成了藏在官府,不花出去还是无用。”
李参道:“不止是无用,看管铜钱,防止偷盗及钱的锈蚀也是要本钱的,现钱在州县之间搬运就更加需要本钱。以前千文收二十也是这个用意,现在不收这二十文,莫非要官府出钱补贴钱庄?说实话,都漕,这有些难。”
徐平自然知道让官府补贴钱庄有些难,实际上除了一些不得不办的公益事业,比如教育、道路、水渠之类,让官方补贴任何事业都不容易。钱庄要想生存,就必须有自己的赢利渠道,史上明清时期主要是靠手续费、运输费及比如刮银末这些小把戏,徐平已经把这条路堵死,那就必须想出新的赢利手段来。
看了看几人,徐平微微笑道:“大量现钱在手,岂有不生息取利的道理?”
听了这话,王尧臣的心头一跳,对徐平道:“云行是说,让钱庄放贷生利?这可是官府放贷,我话说在前面,这是个无底天坑,要么赔得精光,要么弄得民不聊生!”
李参道:“这不是跟青苗贷相差不多?前几个月,都漕才说了青苗贷后患无穷,不适宜搞下去的,怎么现在”
徐平示意李觏把每个人的盅里倒满酒,领着喝了一杯,才道:“生息取利,未必就是官方放贷,尤其是不向民间放贷,否则会闹出天大的麻烦,这我明白。”
“不放贷哪来的利息?不向民间放贷,那向谁放贷?再者说了,设钱庄的本意不是不让现钱流到市面上去,放了贷,那还不是又流出去了。”
徐平道:“所以,一定要有一个既能够从钱庄借贷,又能够防止钱流入民间的去处。我是这样打算的,妨官营各场务,让民间也成立场务。为防止跟现有的小作坊混淆,可以叫作公司,这公司可以由一人出资,也可以由数人持股,资产不入户等,你们觉得如何?”
王尧臣问道:“为何要叫公司?”
“子曰: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叫作公司,是表示它是专为用钱谋利而设立的。这钱既是私人的,又不是私人的,官府从里面抽税算,私人从里面按股取息。除此而外,这里面的钱除非公司破产,不许随便从里面取钱出来。”(此处见备注)
王尧臣、李觏等人互视一眼,都一起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这公司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公司、企业这些独立的经济法人,是与商品经济相适应而出现的,是为了使资本成为商品经济生产、交换、消费、扩大再生产这样一条链条的主导者。
在自然经济条件下,公司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另一种形势的手工作坊而已。
但在商品经济条件下就完全不同了,资本只有从普通意义的上钱或者是资金中独立出来,专门成为商品经济的环节,才能够完成商品经济交给自己的任务。公司便就适应了这个角色,使资本成为社会的主宰。资金一旦进入了公司成为了商品经济条件下的资本,便不再是具体哪个人的钱,而只是商品经济链条的启动基石。从这个意义上,公司的资本有社会的意义,不仅仅是哪个人的财产,不允许随便从商品经济链条中脱离。一旦资金大规模地从商品经济的链条中抽离出来,离开公司,开始买房买地,买奢侈品,进行各种资金屯积的行为,毫无疑问,社会经济就出现了大问题。
一旦把手中的资金投入到了公司,成为了工商业的资本,资金的性质便就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简单地说,这些资本既是你的钱,也是社会的钱,具有双重性质。这种双重性质使资本不再由个人随心所欲的使用,哪怕这个公司是你一个人所有。你所能够随便使用的那一部分金钱,只能是资本产生的利润中公配出来的那一部分,资本必须按照商品经济的规律来运行。权利与义务从来相辅相成,只有尽到了资本的社会责任,才能够从商品经济中获得丰厚的回报。
使私人手中的资金成为商品经济条件下的资本,从而具有了社会性质,不再由私人随心所欲地掌控,这才是公司应该具有的意义。官方越是强调资本的社会性,坚持限制资本所有者的个人权力,资本主义便就越加向国家倾斜,极端自然是资本由官方所有。而越是强调资本的个人所有者权力,并强调保障这种权力,官方便就成了资本所有者的傀儡。
但不管向哪个方向倾斜,社会总是由资本来掌控的,资本而不是资本家是世界的主宰。
资本的这两重性与以前自然经济条件下的财富迥然不同,完成了这个转变,社会便就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商品经济的车轮将滚滚前行,碾碎一切障碍。这才是资本主义取代封建社会的必然,资本主宰一切,而与让某些人成为资本家没有任何关系。
(备注:这解释是从百度百科抄来的,但孔子的话查不到出处,高度怀疑是后人假托的伪作。书里为了方便,取了这样一句话,并不代表认同,读者知悉。)(未完待续。。)
第58章 步步为营
一时之间,徐平不可能向其他人解释清楚这么复杂的问题,没有经过的事情,理解起来本就特别地麻烦。徐平只需要让他们知道这根链条的逻辑,明白这样的做法可行,获得他们的支持就可以了。实践是最好的老师,他们总会在执行过程中搞清楚。
李觏拿着酒壶沉吟了一会,才道:“也就是说,现钱入户等,要想不算进户等里,便就要把钱存入钱庄。那什么公司从钱庄里借贷,钱庄由此坐吃利息。都漕,是不是这样?”
“不错,正是如此。还有一点,钱不存入钱庄,直接入股公司也是可以的,一样不计入户等当中。只是公司的钱,就不是随便可以动用的了。要保证这一点,官府必须要掌控住公司里钱的去向,要有人去查公司的账目。年后,我便从三司勾院借几个人来,教本路各州各县查账的方子。就是公司的账,也要按官府定好的规矩来做。”
要让公司的资金不随便向个人手里流动,必须要有制度保证,让官府能够监督资金的流动。由此要求官府必须有强大的审计能力,能够监控整个社会的资金运作。徐平花了一年工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