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42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石全彬一一应了,直到赵祯再没有什么话说,才急匆匆地出去,到翰林医官院里去找医官王惟一。天圣五年王惟一制成针灸铜人,医学史上流传千年的人物,对于针灸之术精研多年,擅长治疗这种突发性的昏迷晕倒,精神不振。(未完待续。)
第94章 早晚要刷牙
徐平坐在院子里,刘小乙里里外外跑得满头大汗。
上朝路上从马上摔下来晕倒,到了中午徐平的这个消息已经传遍朝堂,熟的不熟的各路官员涌到万胜门外的永宁郡侯府,提着各色礼物探望。徐平的前途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他平时跟朝里的官员来往不多,想献殷勤也找不到机会。现在突然病倒在床,正是来拉关系的好时机。
徐昌随着徐正夫妇和林素娘回了中牟庄园,这可苦了刘小乙,偌大一个侯府都靠着他一个人里里外外地忙碌。府里其他管的自然还有,但不够分量,出去接待让客人觉得没了面子。官员们讲的就是面子,怎么能这么做?
徐平整个上午打不起精神来,一是身体不舒服,发炎的牙齿那里不时就传来一阵阵刺痛,再一个他总是觉得不真实,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不会生病,不管怎么折腾,睡一觉就会生龙活虎,怎么突然间就会病倒了呢?自己两世为人,还不知道人病倒在床是什么滋味呢。
不管什么人来,刘小乙都客客气气地招待,礼物收下,名字记下,然后送客。徐平重病期间,什么客人都是不见的,不然还怎么养病?
直到中午,石全彬带着王惟一到来,带着皇上的口诏,刘小乙才把他们让进了后院。皇上派来的人不能不见,而且太医总是比外面找来的医生靠谱得多。
一进后院,石全彬见徐平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不由叫道:“郡侯,怎么突然之间生了如此大病?前两天看你,明明还没有事情的!”
看见客人来,徐平挣扎着想起来,王惟一快步上前止住:“郡侯身体欠佳,躺着就好,不要牵动了病情。”
石全彬也上前扶住徐平让他重新躺下,介绍道:“这是翰林院里的王太医,天圣五年奉诏铸针灸铜人,这些年在太医局教医学生,是本朝第一圣手。”
徐平忙道:“原来是王太医,久仰大名,一向无缘拜见!”
“小老儿行医多年,有些薄名罢了,郡侯何等人物,万勿与我客气。”王惟一一边说着,一边让徐平躺好,抓起手来把脉。
翰林医官院是管理医生的机构,汇集天下名医,并不只是服务于皇宫。太医局则是医学教育机构,里面的医学生由名医教导,一旦学成也是身价倍增。王惟一精擅针灸,天圣五年铸成针灸铜人,统一了人体上的穴位,是中国医学史上的重大事件。为了配合铜人,王惟一的医学著作也称为《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徐平前世读的武侠小说里的铜人,尤其是那些带着经络练武的铜人,大多都是化自这里。
把过了脉,王惟一想了一会,对徐平道:“郡侯脉象有些虚火的征兆,不过并无大碍。今天病情来得凶恶,想来还是前些日子太过劳累了些。”
徐平听了,忙张开嘴道:“王太医,不仅仅是如此。你看我的嘴里,有一颗牙长得歪了,不知碰到口里的什么地方,这几天化脓得厉害,日夜疼痛。”
王惟一借着日光,看了看徐平的嘴里,道:“口里确实肿得厉害,想来是口里的什么地方有了病灶。这却有些难,肿胀化脓应该辅以外药,但在口里不好用药。”
想了一想,王惟一又道:“口里用药,总是要别想方法。这样吧,郡侯以后每日用药膏刷牙,刷牙子别选软毛精制,以免刺激到伤处。我这里开个药方,把药精研细了,和入刷牙所用的药膏之中,每日早晚各用一次。除此之后,我再给郡侯开一个汤剂的药方,记得选上好药材,按时服用。”
徐平听了,有些惊奇地道:“这刷牙的药膏和刷牙子什么模样?我府里也没人用过,市面上也不见有人售卖。”
石全彬道:“大多都是柳枝、槐枝和桑枝煎成膏,再加入姜汁香料等物,刷牙子是用马毛种在木棒上,蘸着药膏早晚刷牙。用起来不是很便利,远不如用青盐漱口来得方便,用的人并是很多。”
徐平听了,想来想去,这不就是自己前世用的牙膏牙刷吗!只是牙膏的配方不一样,牙刷的形制倒是没有大的区别。
真是惭愧,自己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还想着每天只用青盐漱口不很卫生,想着要有牙膏牙刷就好了,却不想这个世界早就有了。一种新事物刚出现的时候必然是有诸多不完善的地方,不好用很正常,想来现在的牙膏牙刷用起来必定很不方便,不然没道理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家里竟然没有人买来用。
有牙膏牙刷就好了啊,早晚把牙刷一刷,只要等脓肿消下去,就是长智齿也不那么可怕了。之所以发展到现在这么严重,肯定还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留在了口腔里,才导致发炎脓肿。不然以这个时代自己这个身子,口腔那么大,几颗牙齿也有的是空间让它们随便长,又不是前世那个身子口腔进化得变小了。
见徐平不说话,王惟一还以为他不知道刷牙子是何种物件,便道:“若是郡侯府上制作不便,还是我回去制了来,连药膏一齐配了,送到府上来。”
石全彬急忙止住:“不劳太医费心,这次出来,官家口谕,但凡郡侯用的药都由上御药从宫里府库精挑上品,一定是要顶好的。太医只管开出方子,宫里上御药的医官会按方配制,配好送过来。郡侯用医用药,都是宫里一手置办。”
王惟一知道徐平的身份与普通官员不同,皇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待遇基本跟他自己等同,也就知道了自己这趟差事的分量。若是顺利治好了,便就结下了徐平这个善缘,以后必定有丰厚的回报。当然若是治不好,就会连带在皇上那里地位也大幅下降,哪里敢等闲视之。医官虽然是靠手艺吃饭,官方待遇也同样重要。
刘小乙取了纸笔来,王惟一就在院子里的桌上写了药方,交给石全彬,详细跟他说了药物如何配制,如何使用。
交待完石全彬,王惟一又转身对徐平道:“郡侯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关键是要静心修养,用药一点不能马虎。自今以后,郡侯记得早晚刷牙,不可中断。”(未完待续。)
第95章 看自己的人
“原来这个叫刷牙子,不知什么时候改名叫牙刷的。”徐平拿着一根小木棍,顶部一摄硬硬的马尾,翻来覆去的地看。
这就是后世的牙刷,只不过是显得粗糙了许多,效果存疑,而且用起来肯定不那么舒服,所以这个年代流传得还不广。以徐平的身份,在京城里以前竟然也没见到有人用过。不过有徐平在,这个小东西很快就会改得好用起来。
旁边是一瓶药膏,墨绿色,闻起来有浓烈的药味。这就是这个年代的牙膏了,用柳、槐、桑三种树枝加水熬成膏状,再加入药物,说起来还是药物牙膏呢。中国人真是传承了千百年的习惯,不管是吃的用的,流传广了一定会加各种中药进去。
这东西的味道还在其次,关键是没有泡沫,又太粘,看着就不怎么好用。当然这是跟徐平前世用的牙膏比,这个年代,这已经是顶尖了不起的东西了。
徐平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黛瓦白墙,掩映在绿树红花当中,俏立在蓝天白云之下。唐宋的皇家建筑,包括他们这些王公大臣,包括城中山野的庙宇,都是这种后世江南水乡的风格,没有后来那样大红大紫的热烈,但自有一种独特的清新淡雅。
这百万人口的东京城,就是这个世界最文明最发达的地方,对这里的人来说,其他地方的人都是乡下人。以前徐平还没有感觉,当见到这小小的牙刷,这散发着浓烈药味的牙膏,突然之间就升起了这个念头。
在这开封城里的大街小巷之间,不知哪个小角落,就第一次诞生了人类后世习惯了的日用物品的原型。虽然千年之后这些东西都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埋在了黄河的滚滚黄沙之下,默默无闻,但每一次发现,都让后人感受到这座城市曾经的风韵。
或许,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数十万无忧无虑的小市民,一起挤在一座城市当中生活。他们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奴仆成群,过不上挥金如土的日子,只是能够衣食无忧,真正能够让他挥霍的只好时间。他们的精力消磨在了勾栏瓦舍之中,消磨在了酒楼里跟同伴吹得昏天黑地,也消磨在了琢磨这些使生活更精致的小玩意上。
流着油的江淮大地滋养了开封城,让这些小市民忘记了强狼环伺的天下,忘记了两京周围荒芜的农田,他们活在这虚幻的东京城里的纸醉金迷当中。
好或者不好,自由后人去评说,他们只是精心地享受着自己小日子。牙膏牙刷出现在这里,徐平不知道还有什么,听人说起有人家里还装了抽水马桶?有时候真地给他一种虚幻的感觉,这个时候的开封城跟前世印象里的古代,那个古代是以晚清民国前所未有的乱世为蓝本,充满了愚昧和落后,真的不一样。
或许,这本就是文明的一部分,淹没了铁骑之下,淹没在了黄沙之下的那一部分。
突然传来急骤的脚步声,徐平转过头,就看见秀秀挎着一个篮子,扶着门框站在月门那里,眼里含着眼泪看着自己。
徐平把手里的牙刷放到身前的桌子上,笑着对秀秀道:“呀,你怎么来了?小乙派人回家去报信,到下午了还没人有赶过来呢!”
刘小乙从秀秀身后转出身来,走进院里道:“派人回家已经是天亮的时候了,夫人身子不方便,只怕到天黑也赶不到京城里。”
秀秀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神情平复下来,走上前仔细地看了看徐平,才道:“今天我到城里国子监给弟弟送些换洗的衣服,听人说官人路上摔下马来,得了重病,便就顺路过来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顺手收拾桌子上有些凌乱的小东西。
徐平笑道:“京城里的闲人多,出点小事一下子就满城传遍。我前些日子不是长了一颗尽头牙,不知怎么就长歪了,也不知碰了嘴里哪里,这几天化脓肿了起来。”
秀秀轻声道:“嘴里长牙,怎么会让你从马上摔下来?”
“化脓就是发炎,发炎就是身子出毛病了,身子出毛病精神就不好,精神不好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头晕,一晕就摔下马了呗。秀秀,你明不明白?”
秀秀微微笑了笑,也不理徐平的胡言乱语。从小在徐平身边长大,听多了他这种奇奇怪怪的道理,这世界也只有秀秀对徐平的这些奇谈怪论见怪不怪。
不知不觉间,秀秀已经十八岁了,几乎离开徐平身边,一下子就长大了。十八的姑娘一朵花,秀秀的身子已经长开,眉眼俊俏,身材修长,气质也沉稳了许多,再不是那个跟在徐平身边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
阳光从浓密的枝叶间穿透下来,洒在秀秀的身上,她的耳朵好像透明的一样,就连耳边的几棵黑发也描上了金边。秀秀不说话,专心地收拾着桌子,把一样一样东西分门别类放到一起,让桌面空出来。
这些都是秀秀以前日常做的,那时候她总是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开心地在窗前围着徐平的书桌转,耐心地把把东西收拾好,让徐平坐下来写字。徐平写字,她就在一边托着小脑袋,认真地看着,也不知道是看懂了没有。
仿佛就像是一个梦,那几千个****夜夜就这么一下子从眼前滑过去了,永远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生活中。秀秀已经成了大姑娘,费心地操持着她的那个家,照顾着已经生了白发的爹娘,供养着国子监读书的弟弟,里里外外,让整个家庭一丝不苟。
徐平几乎认不出现在的秀秀,在他的记忆里,秀秀永远是那个自己身边长不大的小女孩,听话,有时候性子却有些犟。他还记得刚到徐家不久,因为拿回家了几个粽子被打的秀秀,坐在那里哭,却打死也不认错。他曾经跟秀秀说,在徐家他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他做到了,他看着秀秀顺顺利利地长大。
十年契约,实际上在徐家呆了九年。十年前张三娘曾经说,离开徐家,秀秀就可以快快乐乐地开始自己新的生活。秀秀有了新的生活了,但她真地快乐吗?
秀秀收拾完桌子,看徐平坐在那里神情有些呆滞,以为他身体哪里又不舒服,对一边的刘小乙道:“小乙哥,你看着官人,我去倒碗热水来。”
刘小乙满口答应,口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