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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节

一世富贵-第3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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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面,是“增乘开方法”和“增乘方求廉法”,徐平眼前一亮。

    这是开高次方的方法,也只有配合这方法,前面对高次方程和高次方程组的讨论才有意义。而且贾宪的方法极其规整,与后世的公式差不多,直接套进去就能够得出解来。

    这是一整套的高次方程的解法啊,而且不是针对特例,完全就是标准化的解法,这个意义可就大了。徐平万万没想到,能在这个时代见到这么有价值的内容。

    抬头见贾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徐平对他笑了笑道:“这册子我先带回去看一看好不好?付印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要等一段时间。”

    贾宪忙道:“自然是好,自然是好,还请待制多指点。”

    见旁边有人等着敬酒,贾宪不好站在这里,拱手作别。

    见贾宪离去,燕肃对徐平道:“郡侯真擅长算术?这个贾宪在司天监里很是有名,精擅历算,九章之类,再没一个人能够比得上他。”

    徐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道:“闲时看过一点书,略知一二。”

    “文人士大夫里,精通这个的可是不多,郡侯倒是个另类。既懂算术,还精通各种机械,能够新创农具种种。”燕肃摇着头啧啧称叹,“郡侯比燕某在杂学上用功还多。”

    燕肃进士出身,又擅长书画,自成一派,堪称大家,是文人画的开派祖师之一。除此之外,还对天地物理感兴趣,曾经长时间观察海潮,写成《海潮论》一书。书里虽然对海潮的成因解释得并不准确,但明确了海潮与月相有关,准确地总结出了海潮的规律。用燕肃的理论,就可以预测海潮,相当精确。

    后来又醉心于计时工具的研制,制出了计时相当准确的莲花漏。虽然莲花漏的推行经历了许多波折,但显露了燕肃在这方面的才能,朝中多次让他主持经济事务的讨论。

    没有徐平,燕肃绝对是这个时代多才多艺的顶尖人物,如今跟徐平一比,却又显不出什么来了。徐平涉猎的内容比他还多,还都有很突出的成绩。

    不一会,高大全出来,向来的亲朋敬酒。在一群不认识的禁军堆里,孙七郎早已等得不耐烦,拉住高大全,酒灌个不停。

    徐平也有点酒意,乘着夜色,带着随身的两个兵士,回了自己在城内的小院。

    夜色深了,徐平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身,来到了书房里,拿出贾宪的小册子看。

    这个年代的数学系统跟徐平前世的不同,很多术语更是古今差别很大,这对徐平的阅读造成很大的障碍。虽然以前也读过一些传下来的数学书籍,但一与前世的知识互相参照,还是容易搞糊涂。

    取了一张白纸,徐平把贾宪册子里关于开平方和开高次方的内容一一用前世的方法写下来,来验证一下正确性。

    在纸上画来画去,把贾宪讲的内容一项一项写下去,鬼使神差一般,就在纸上写成了一个三角形。

    徐平看着这三角形看了很久,突然一拍脑袋:“这不就是二项式的系数,前世数学课上学过的‘贾宪三角’吗!”

    自己必然是下意识地记起了贾宪这个名字,只是一直不能跟那个活人联系起来,无意识之下才把他留给后世最重要的数学成果写了出来。

    想起了这一点,徐平再看手中的册子,就豁然开朗。贾宪在中国数学史上是一个有开创性贡献的人物,真正把数学从具体的题目中抽象出来,形成标准化的解法和理论。尤其是在开高次方上,提出了普遍的解法,“贾宪三角”不过是一个副产品。

    有了贾宪的这本小册子,就基本解决了方程和方程组的问题,实用价值巨大。徐平不但要印,还要精校一番,开创这个年代数学的新时代。(未完待续。)

第179章 宣传战

    编修所的官厅里,徐平和贾宪两人趴在桌子上,仔细地研究着贾宪的小册子。

    经过几天的努力,徐平终于在这个系统里补上了自己的知识。中国的数学系统有一套自己的公理理论,根据这套理论已经取得了很多成果,最少在这个年代,中国的数学是遥遥领先于全世界的。徐平要做的是把前世所学的知识补充融合到这个系统里,而不是另起炉灶,因为那完全没有必要,这系统完善起来与前世的数学系统也没有什么差别。

    在纸上把贾宪三角完整地画出来,徐平一一解释给贾宪听。这个三角就是二项式的系数表,贾宪就是利用这一点来开高次方的。不过这个三角有更加广阔的用途,是贾宪所没有想到的,徐平刚好讲给他听,显示自己仔细考虑过。

    现在纸上徐平还是用的汉字,本来他也想改成前世所用的阿位伯数字,想想现在的人接受起来可能没那么快,还是等到以后慢慢来的好。

    之所以选在编修所衙门,是因为徐平要避嫌。司天监观天象言天下祸福,很带有些神秘色彩,为了以防万一,严禁他们与宗室和大臣交往,私下来往更是忌讳。虽然一直有人把这规定不当回事,请司天监官员回家算命算黄道吉日,朝廷也没有重罚,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审前朝规定,徐平却没有必要给别人这个把柄。

    正在徐平与贾宪讨论得热烈的时候,王拱辰从外面进来。

    见礼过了,王拱辰凑上来看了看徐平和贾宪讨论的东西,撇撇嘴摇摇头,无奈地坐到了一边。虽然是状元,王拱辰对这些东西却一窍不通。

    与贾宪讨论了一会,两人分别坐下休息,喝口茶歇口气。

    这个时候徐平才问王拱辰:“君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王拱辰站起身来,把手里拿着两本书放在徐平的案几上:“这是国子监和都进奏院新印出来的,副使,你看看人家上面写的,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再看看我们三司印的书,有用是有用,可不显自己的功劳啊!”

    徐平笑着拿起两本书来翻了翻,没有说话。

    从第一次印《钱法类书》,徐平就把它办成了半月刊,每月印制两次。因为铁钱正在试用阶段,钱法的讨论暂告一段落,最近集中到了西川交子和飞钱业务上。现在这书也从最初的徐平找三司官员和馆阁成员约稿,发展到了两制词臣参与,更有不少地方官员也让进奏院带自己的稿子来,讨论得越来越深入。

    欧阳修的那篇关于钱法的文章徐平还是在上面登了,不过跟其他注重实际的文章比起来,有些显眼,也没有其他人跟进,让欧阳修有些失落。

    范仲淹判国子监后,欧阳修等人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没过几天,他们就决心照着三司的样子自己也办一本丛书,以国子监的名义出。

    国子监本就是最大的出书机构之一,而且校勘精良,印刷精美,口碑极佳,是市面上当之无愧的名牌产品。最关键的就是国子监有馆阁做后盾,那里高人云集,他们校出来的书极少出错,是难得的佳本。就连国外的使节来了,国子监图书也是他们最大宗的走私物品,尤以高丽使节为最,他们每到东京就千方百计搜罗国子监出的图书。

    这个时候是禁止带这些书籍出境的,不过使节盘不严。

    国子监出的第一本,全是关于儒家经籍的新解新注,都出自名家手笔,一下子就被抢购一空,打出了名声。第二本起,便开始有了对朝政的批评,矛头直指吕夷简。吕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指桑骂槐。文人对经书上的一句话都能解出一百种意思来,这话背后的意思哪个还看不出来?

    没几天,都进奏院便在《进奏院报》后面跟了一本小书,用的是各级官员所写,以介绍政绩为名,实际上是为吕夷简一党辨解。

    都进奏院名义上是隶在枢密院名下的,事关机密,不能让外臣插手,算是原来的枢密院属于内朝一部分留下的痕迹。现在的枢密使张士逊本来就是吕夷简一党,利用权柄做这样一件事轻而易举。这也是吕夷简的风格,做事情不自己出面。

    国子监和都进奏院人手又足,手里的公使钱也充裕,基本都是五天出一本,比三司刻书局的出书效率高多了。

    这种情况本就在徐平的意料之中,只要自己开了这个头,必然会有大臣跟上利用。不要说专门刻书,以前的《进奏院报》还被宰执插手为自己造声势呢。

    《进奏院报》就是唐朝时的邸报,取消了藩镇节度使,太宗时候原来藩镇的驻京机构便改成了都进奏院,改为由朝廷掌控。几乎朝廷的所有大事都会在报上登出来,甚至连皇上的日常活动都会刊载,让在京外地方的臣僚知道朝廷的基本情况。

    有这个现成的发行渠道,都进奏院发行丛书比国子监都方便。

    徐平对这两家的动作视而不见,编修所的其他官员可觉得愤愤不平。本来是三司最先发行丛书的,而且费了不少心力,不成想最后被别人抢了风头。

    抢风头也就罢了,看看他们上面的文章,真正对于现实有用的文字很少,国子监专注于攻击吕夷简,顺便标榜自己是学术正宗。都进奏院则基本是节选最能彰显吕夷简一党功绩的事迹,写文赞扬,毫不避讳。

    有这两家比着,三司刻书局明显吃力不讨好吗!

    徐平对有些闷闷不乐的王拱辰道:“不要去跟别人比,我们做好自己就好。现在是国子监和都进奏院印书,过几天御史台忍不住了也印才吓人呢。每个衙门都有自己的事,印书当然也是印自己衙门的职事,没必要多想。“

    王拱辰道:“可他们都是为自己表功啊,我们为什么不行?”

    “功劳不是想表就能表出来的,他们又不是审官院。放心好了,该是自己的功劳跑不掉,没有的功劳也吹不出来。”

    虽然嘴上这样劝王拱辰,但徐平不参与那两家的宣传战,还是因为三司现在基本超脱于两党外,他们要斗便让他们斗,自己没必要搀和进去。自己没有靠山,在官场上也没有根基,这种漩涡就要远远躲开。除非真地到了有一天,徐平的相对份量足够重了,才可以加入进去,发出自己的声音。

    在官场上生存,要学会的首先是隐忍,徐平越来越明白这一点了。(未完待续。)

第180章 天章阁夜对(上)

    一轮上弦月斜挂在天空,清泠的光辉笼罩着人间,迷离的色彩让人感觉这个世界有些虚幻的感觉。繁星点缀着天幕,竟然给人有些拥挤的错觉。

    徐平坐在廊下,看着这夜空,微微有些出神。

    对于平常人来说,这个年代晚上能够看到的星星比自己前世多得多了,连银河都清晰可见。而对司天监的那些人,观察到的星星却远不能跟前世相比,人的眼睛毕竟是有极限的,视线之外的广阔世界只能靠想象。

    城北的玻璃场已经开始出产品了,只是还不稳定。邕州的工匠来了之后进度加快了很多,再等十天左右,蔗糖务调来的公吏也赶到,新场务就能走上正轨。

    见到贾宪,徐平突然生出做副望远镜的念头。以前在邕州,虽然有玻璃,但没有巧手的工匠,没办法磨出镜片来,徐平也没有办法。现在回到京城了,各种巧手工匠应有尽有,翰林院里的碾玉待诏磨个镜片不在话下,再复杂的他们也能做出来。

    有了望远镜,那些司天监的官员看见浩瀚的天空,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想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了更精确的观测,历书应该也会更精确些。不会再因为日食和月食与历书对不上,动不动就改,弄得那帮官员焦头烂额。

    不远处,几个在馆阁值夜的年轻人聚在一起,热烈地谈论着国子监新印的丛书。他们是那些丛书的主要持笔者,热情高涨。

    待制以上每晚都有人在馆阁轮值,不过不再是徐平从前那样守书库,主要任务改为了备顾问,随时准备皇上问对,兼职看着值夜的下层馆职。

    这是身份的变化,待制以上和庶官完全是两个阶层。

    说来也奇怪,聚集在范仲淹身边的官员以天圣二年和天圣八年的进士居多,夹在中间的天圣五年进士反而很少参与。从制度上说,此时的天圣五年进士,除了一等的几人,其他都在地方任职,与吕夷简的冲突较少。而天圣八年的刚好任馆职,天圣二年的则有不少已经入京为官,身逢其会。但从根子上,还是有一些思想上的因素。

    此时在京里的天圣五年进士,除了徐平,还有王尧臣和韩琦,以及随着王曾入京的嵇颖,以及进入馆阁的王素。韩琦和范仲淹勉强算一派,但两人关系并没有多么密切,韩琦本人也没有参与这一次事件。王素与范仲淹本就是亲戚,他的叔叔王质与范仲淹是儿女亲家,日常走动是正常的,但此时政治上也没有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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