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2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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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赶到登闻鼓院门口,见不少人围在门外,聂冠卿先停下脚步调匀了气息,这才稳步走上前来。
到了人群外面,聂冠卿沉声咳嗽一声,高声道:“哪个敲登闻鼓?为了何事?”
一个茶商见了聂冠卿的样子,跟围着看热闹的官员也没什么不同,便道:“来的是什么官人?我们只管敲自己的登闻鼓,何必来为难?”
周围看热闹的官员一起大笑,一起看着聂冠卿发窘。
聂冠卿扶了扶自己的官帽,沉声道:“我是管着登闻鼓的官人,难道你们敲鼓,不是为了让我出来?”
一众茶商这才知道来了正主,忙上前行礼:“见过官人!”
聂冠卿见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不成个体统,对茶商道:“你们随我到衙门里来!”
说完,当先走进了登闻鼓院。
茶商面面相觑,最后一起看着彭员外。
鼓员外沉声道:“官人发了话,还不一起进去!”
说完,混在茶商人群里,一起随着出来的吏人进了登闻鼓院。
到了官厅,聂冠卿坐定,问堂下站着的茶商道:“你们几个,因何击鼓?是京城里百姓还是外州县的?可是有什么冤情要诉?还是有其他事情?”
一个茶商被众人推出来,上前行礼道:“禀上官,小的们是淮南茶商。如今节气已经过了立春,看看就到雨水,快到收茶的季节了。在乡里,小的们听说今年茶法要改,左等右等又不见消息,心中不安。这才相约到京城里来,上书朝廷,修改茶法!”
听见这话,聂冠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最近关于要改茶法的消息不时传出来,就是不见有什么具体行动,却没想到淮南茶商先跳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98章 东南茶法
宋朝的茶盐酒专卖是分区域的,不许跨境销售,违者处罚极重。各个区域的制度并不相同,淮南茶商所在的区域又叫东南茶区,在宋朝茶叶的专卖中占有特别的位置。因为这里的茶就是支持陕西沿边入中的茶,直接影响边境的稳定。
天圣元年李咨改革茶法,与此同时在淮南实行贴射法,也称通商法,简单来说就是由先前的官收官卖改为商收商卖,官府只收固定的利钱。
贴射法最大的好处就是使茶业贸易变得灵活起来,由于官府不再直接参与茶的商业活动,以前官场里面堆积如山的陈茶消失了,由此带来的向商户强行摊派陈茶的弊端也就此不见。商人要考虑销路,以前质量低劣的茶叶开始分级,好茶能够卖好价钱,种茶的园户也能够得到好处。而官府省却了直接管理的麻烦,而有了固定的收入。
经过这样的茶法改革,整个社会得到的好处主要有两点。一是以前官营官销,由于官吏渎职积压极为严重,大量的茶在转运过程中和仓库里报废。当然官府不会吃夸,会把这部分损失强行抑配给茶商,让茶商满腹怨言。变法后这部分损失减少了,算是凭空多出来的财富。再一个是茶商要争夺市场,好茶便有好价钱,倒逼园户改进管理和技术。
负面影响当然也有,资本是追逐利润的怪兽,一旦放松了缰绳,便就会吞噬一切。随着通商法的实行,时间一长茶商的利润增长减缓,他们的主意便打到了其他方面。比如联合起来哄抬茶价,比如联合压价茶的收购价格,最后终于到了联合做假账,侵吞官府的固定收入。于是到了天圣三年,贴射法随着旧茶法的恢复一起被废除。
淮南茶商之所以如此积极,一听说茶法有了要改的动静,便迫不及待地到京城里来上书,便就打着再行贴射法的主意,这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制度。
徐平研究茶法的时候,对淮南茶法的变更实在是似曾相识。在他的前世,这种改革如火如荼,从理论到实践,都不是这个年代的官员能够相比的。
所谓的贴射法和通商法,无非就是因为官府管理不善,造成亏损或者利润不高,于是把管理和经营推给私人资本。在徐平前世这种故事不要太多,一直被视为先进经验,当然实际上结果好的坏的都有,只看你从什么角度来评论罢了。
历史就是这样地有意思,当后人欢天喜地地以为发现了新天地,回头一看,实际只不过是完成了一个历史的轮回,依然在踏着前人的步子。
聂冠卿接了茶商交上来的上书,从头看了,沉吟不语。
这封上书格式上中规中矩,没有私毫出格的地方,不预先说明,会误认为哪个多年官僚写出来的官方文书。这没有什么奇怪,彭员外本就是刘太师的人,这些积年老吏,写起这些文字来比两制词臣还要老练,怎么可能挑出毛病?
书里的内容,无非是列举这些年废止贴射法后的诸多不便,茶商无利可图,园户生活困苦。难后回念了一番以前施行贴射法的好处,简直是上下欢喜,举国欢腾。最后总结就是一句话,为了天下太平,为了国泰民安,东南茶区赶最恢复贴射法。
想了一会,聂冠卿抬起头问道:“尔等来京城之前,有没有在地方上书?”
被推出来的茶商低声道:“我们这些商户,天天都跟官府打交道,书里说的,跟接触的官吏不知说了千百遍。他们说这不是地方上可以管的事情,让我们到京城里来。”
彭员外挤在人群里,高声道:“变更茶法,是朝廷大政,跟地方说有什么用?再者我们这些茶商,一样要在京城里入中领交引,要上书自然是到朝廷来!”
话声刚落,周围的茶商纷纷点头称是。
聂冠卿道:“尔等说的也有道理,这书我便收了。不过要有回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们可以回家里去坐等,只留一两个人在京城等消息便是。”
众茶商急忙一起谢恩,推出来站在前面的人道:“上官只要收了我等的书,便是天大的恩德。当今圣天子体察民间疾苦,必然不会等闲视之,我们留人在京里等消息好了。”
聂冠卿又问了下面茶商的籍贯乡里,姓名保人,一一书写了,便让众人离去。自己亲自把书封了,找一个老实可靠的吏人,送到通进司去。
一众茶商出了登闻鼓院,彭员外喜道:“这下成了,只要书送上去,茶法必然不久就改。朝里的诸位相公,都是要改茶法的,有这个由头上去,正是瞌睡时送枕头!”
围着的茶商纷纷向彭员外拱手:“多谢彭员外仗义相助,不然我们这些外地人,哪里知道这个路数?如今天色还早,不如一起去相国寺左近的长庆楼吃个宴席。”
“盛情难却,诸位如此说,在下就叨扰了。”
彭员外说着,脸上笑开了一朵花,随着众人一起向大相国寺走去。
茶法变更,茶引必然跟着要变,甚至连带着陕西解盐的盐引都有可能变,只要消息灵通,这正是交引铺发大财的时候。如果能够把握住这次机会,几家相关的交引铺入账几十万贯都不在话下。
彭员外作为这次事情的功臣,必然也会得到一份大礼,心里怎么能够不欢喜。
石中立正在通进司衙门里闲坐,当班的吏人拿了聂冠卿派人送过来的书状,急匆匆地进来行礼禀报道:“上官,鼓院那里送了书状来。”
石中立听了,眉头一皱:“台谏言官们刚刚消停两日,鼓院那里怎么又闹起来?拿来我看!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到鼓院上书!”
吏人把书状交上来,石中立接了,拿在手里仔细看看,见封地合乎规制,这才拆开。
通进司这里首先检查送来书状的格式,格式不符,直接就打回去,看也不必看了。
把书状看过,石中立道:“这哪里像是茶商写的书状,分别就是多年老吏的手笔!难不成这些茶商找了个老吏代笔?这还真是不容易!”
至于什么茶法改革,石中立可没有什么兴趣。这茶法改来改去,石中立已经见过好多次了,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从自身利益来说,如今朝里窜掇着要改茶法的,除了枢密副使李咨,都是中书里面的人,尤其是宰相吕夷简和张士逊。石中立是真宗时御史中丞赵昌言的表弟,王旦又是赵昌言的女婿,如今王素被孔道辅荐进京来,还没履职孔道辅便就被贬出京去,王素就被晾在了那里。作为王旦提拔上来的人,吕夷简也没帮帮王素,让石中立看他很不顺眼。(未完待续。)
第99章 刻书准备
政事堂里,吕夷简看着宫里刚刚送出来的奏章,沉着脸没有说话。
一旁的张士逊道:“徐平这道要调邕州桥道厢军入京的奏章上去也有些日子了,怎么现在才发下来?他如今是皇上看重的人,没道理在宫里耽搁这么久。”
吕夷简把案几上的奏章一推,缓缓开口道:“因为调邕州兵入京只是引子,正菜在后面呢。奏章里说三年来并没有粮食进入陕西,而沿边入中花费无数,边事一起,只怕急切间不能保证陕西的粮草供应。所以才要调邕州的桥道兵北上,正题实际上说的是沿边入中没有成效。明白了这一点,就知道为何与茶商要求变更茶法的奏状一起发下来。”
“那徐平的意思这茶法改是不改?他是盐铁副使,说出来的话比别人有份量。”
吕夷简看了看张士逊,微微摇了摇头:“徐平怎么想且不说他,关键是皇上怎么想啊!两道奏章一起下来,那就摆明了说,如果新改的茶法不能保证粮草入陕西,新的茶法只怕也就没必要推行了。”
张士逊来回踱了几步,在凳子上坐下来,对吕夷简道:“这个徐平甚是可恶,这个时候上这么一道奏章。有没有粮草入陕西,哪个说得清楚?反正沿边州郡,是明明白白收到商贾入中的粮草了,徐平怎么就知道这粮草不是来自相邻几路!”
吕夷简没有说话,不说徐平是查了大量三司账籍得出的结论,其实想想就知道。陕西相邻的几路,河东路一样有大量驻军,没多少粮草向外调,官府也不允许。京西路因为有皇陵,西京洛阳还有大量的宗室和官府机构,所属各州土地抛荒严重,本身还要从外地调粮。惟有川峡四路才有多余的粮草入陕,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商贾从那里运粮还不得把底裤赔掉。说来说去,要想多得利,自然从陕西本地搜刮来得容易。
这个问题是以前没朝这个方向想,徐平一提吕夷简就明白过来,都不用去研究各种数据,他知道徐平说的必然与事实相差不远。
可知道了之后又能怎么办呢呢?废沿边入中,改成官收官运?以前不就是因为采用官府纲运的形式成本太高,才改成让商贾入中的吗?商贾运粮价格只有官运成本的一半,只要这个成本降不下来,再多的理由也废不掉沿边入中法,多出来的钱就没地方找补。
徐平调邕州桥道兵入京,就能把官运的成本降下来?吕夷简不信。
据说在邕州,徐平进军交趾,也曾经运输过近十万人的军粮。可邕州是邕州,陕西是陕西,地理不同,面临的问题也不同。
京师至陕西大宗货物运输走的是黄河,河道险崚,而且泥沙又多,船很容易坏,虽然设有三门白波发运使专门管理,依然问题不断。过了陕州之后,反而可以借助渭河,运输成本又降了下来。所以商贾入中的粮草,必然是要避过这一段路,才有利可图。
而且还有一点,此时每年还从陕西向内地运粮数十万石,也就是说一边向外运着,一边又鼓励商人向边地输入,政策相当滑稽。说来说去,无非是要用关中的物力支撑京西洛阳一带,而边境缺粮的关键不在关中,而是交通恶劣的沿边州县。用入中法,官方不过是把费用摊在了茶上,不管各方怎么分肥,反正就是这些茶利,官府并不额外掏钱。
想起这里面牵扯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吕夷简心里暗暗摇头,觉得徐平把这个问题捅出来实在是并不明智。朝廷里为官,有的事情要说,有的事情不能说,因为说出来解决不了存在的问题,最终还是自己倒霉。
徐平作为盐铁副使,把茶法涉及到的沿边入中这个大脓包捅破,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如果不能想出妥善的办法解决,反而会让他的仕途受阻,怎么看都不明智。
张士逊可没有吕夷简这种统筹全局的能力,他也想不了那么多,坐在凳子上想来想去,最后道:“这个徐平少年高官,仕途顺风顺水惯了,回到京里就好说这些大话,耸人听闻!孙姡Р璺ㄐ辛苏庑┠辏锥舜陨丫搅瞬坏貌桓牡木车兀衲芤蛭庖环皇裁锤莸幕熬驮莼合吕矗〔恍校璺ɑ故且模
再次入相,难得有现在没人牵制的局面,张士逊还要借着改革茶法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