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2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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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运粮开路,徐平在邕州那么艰难的地理环境都做了,到陕西应该容易很多。
这么复杂的问题,徐平从心里是很不想插手的。当年在邕州,他是一方主官,手握军政大权,做事可以没有顾忌。如今到了京城,一举一动都牵扯极多,沿边入中的困境又撤底改掉,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一个茶法,现在所行的是丁谓当权时林特所改,而要改成的现钱法,自李迪提出雏形,李咨完善实行,当年主持的就有吕夷简、张士逊,参与的还有刘筠、王瑧、周文质、鲁宗道等人,后面四人虽然去世,但其门生故吏却满天下,更不要说活着的四人现在正是当政的实力派。除了现任的枢密使王曾,当政的大臣几乎全部参与其中。
徐平要把茶法废罢,那就把朝中大臣几乎得罪遍了。(未完待续。)
第85章 孙七郎的差事
后园里面到处都是绫罗绸缎,几个词臣就在这中间,对着暖棚里的绿色和游廊里的牡丹吟诗作词,悠闲无比。
这处处显示出来的富贵气象,让从屋里子出来的徐平一下猝不及防,好像这里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虽然自己刚刚从这里进入屋子,再出来却像到了另一个地方。
经过了在暖阁中的交谈,赵祯没有在永宁侯府里晚宴,在后园里游览一番,便带着随从回了城内皇宫。公开的借口是徐平新府第在城外,为了防止晚上城门开启不便而早早回去。实际的原因,徐平自然是心知肚明。
皇上的仪仗离开,父亲徐正和母亲张三娘急急从内院出来,问徐平:“大郎,家里不是准备了晚宴,怎么皇上也不喝一口酒,急匆匆地就回去了?”
徐平道:“冬日天短,城门关得也早,我们这里在城外,皇上当然要在城门关前回去。不然城门开开闭闭,惹人闲话。”
“这是什么话?皇上贵为天子,全天下他说了算,那城门还不是要开就开,要关就关!在乎什么,怕什么人闲话!”
看着张三娘一脸不信的样子,徐平笑道:“话不是这样说,最近皇后刚刚因为无子入道,朝里的台谏官员都受责罚,憋着一肚子气,皇上也得小心着。”
张三娘就嘟囔:“当个皇上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问徐平:“对了,说起皇后无子,我也想起来,你都回京城半年了,素娘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徐平一时没明白过来,问道:“什么动静?”
“当然是生儿子的动静!”张三娘有些着急,“这都半年了,也该有动静了。当初有盼盼的时候,可比这日子短。”
徐平这才明白张三娘的意思,不过这种情林素娘不说,自己又怎么知道?只好对张三娘道:“这种事情还是问素娘自己,我哪里知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最近林素娘虽然还是与徐平同房,晚上却不让近她的身子,徐平也有些疑惑,莫不是真地又有了?
徐正夫妇虽然把盼盼当心肝宝贝一样呵护,心里却一样千思万想能够有个孙子承继香火家业。自徐平回京,老两口虽然不好意思催问,私下里却是急得不行。
一会林素娘出来,张三娘拉住媳妇,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只见林素娘满面娇羞,微微点了点头。张三娘脸上一下子就像忽然春天来了,拉着林素娘回了屋里。
徐正和徐平父子对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女人就是这样神神道道的,有什么话一家人面前不能明说?偏偏要背着人去唠叨。
告别父亲,徐平又回到了后园里,看着徐昌和孙七郎带着下人收拾残局。
孙七郎见到徐平过来,忙走近了道:“官人,刚刚走的内侍说,让我到玉津园里兼个差事,这样的暖棚在园里建几十个,种点瓜果蔬菜冬天宫里吃。”
“那你答应没答应?”
见徐平满脸笑容看着自己,孙七郎摇了摇头:“我没一口应承下来,还要问问官人怎么看。官家的差使不好当,上次给我个什么三班借职的官,一个月才七百文钱,还不是全给实钱,折来折去,算算到手还不足六百文。这样的差事,干着有什么意思?”
官府算账,除了特殊情况,都是用的足文,所谓省陌,那是在市场交易的时候各行业的行规。孙七郎被扣钱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三司府库积压了各种收上来的物品,在发官员俸禄的时候强行摊派出去,叫作折支。在京官员,发俸禄一向只发六成现钱,其他四成就折成各种积压的货物。这样一折,再加上经手官吏动手脚,官俸肯是打折了。只有待制以上的高官才发实钱,其他官员要有特旨才享受这个待遇。
最近孙七郎刚刚成家,正是缺钱的时候,没少在徐平这里抱怨他给宫里干活给的钱太少,不大愿意去。徐平只好宽慰他,每次他都能实实在在地从宫里领钱出来,人家还是看了自己的面子。不信出去打听,有多少工匠在宫里干完了活,工钱拖着不给的。
见孙七郎一脸不高兴,徐平笑道:“玉津园里的职事可是京里少有的肥差,不知多少高官贵戚甚至宗室子弟都托人想谋这样一个差事,你还挑三拣四!”
孙七郎满不信:“玉津园里一半地种着麦子,那里当差,跟在庄里面种地有什么分别?发的工钱还比庄里少得多,哪个会谋那样的差事!”
“唉,这话可不能明说。你在庄里种地,一分一毫都是庄里的,你要是敢偷偷拿着自己出去卖了,看看能不能瞒过夫的眼睛。玉津园里吗……”
孙七郎眼睛一亮:“原来是那园里的差事有猫腻!”
徐平面容一整:“最近不少臣僚上奏,京城的几处皇家园林管理松散,常有看园官吏偷卖里面的林木花卉,导致税课减少,正要整治。你要是到里面当差,记得不要胡闹,被抓住了不但是你自己受苦,还连累了我家里的名声!”
孙七郎嘻嘻一笑:“我自然省得,官人安心,我绝不会闹出事情来!”
当年在邕州,徐平管得可比京城的官吏严得多,孙七郎和黄天彪两个依然没停下吃香的喝辣的,手段早已炉火纯青,怎么会给人留下把柄?只要有门道他就能玩出花来。
京城东西南北四家皇家园林,南门外玉津园大半是麦地,每年夏季皇帝观割麦就是在这里。除此之外,还养着各种珍禽异兽,是个动物园。西门外琼林苑,则是春天与金明池一起开放供京城百姓游览的地方,也是赐宴新进士的地方,是个大公园。北门外的瑞圣园则以种的竹子见长,另外还种有大片水稻,是皇上观割稻的地方。东门外的宜春苑,则种四时各种花卉,供给皇宫使用,是个花圃。
这四家园林,都有官吏提点,而且都有税额,里面的每株树都在三司有登记,卖出去是要有收入的,而且种的稻麦还有税额。不过制度是这样,钻空子的还是无数,不知有多少人靠着这四座园林发财,京城贵人子弟荫官之后最热门的职事之一就是那里。
正在孙七郎低头盘算自己怎么从这园林里捞点实惠的时候,徐昌走过来,对徐平道:“七郎说起收入,我也有一件事要与大郎说。前两天有几个城里的贵家干人来找我,说是要一起合做什么生意,我也正琢磨合不合适呢。”(未完待续。)
第86章 徐昌的生意
徐平听了好奇,问徐昌:“哦,什么生意?说来听听,如果合适,做了给你添补家用也不错。你刚有第二个孩子,也得为子女打算。”
像徐昌这种,虽然在徐家算是仆人身份,但也没有什么明确的主奴关系,自己一样可以在外面开店设场。有钱了一样可以居高第,再招奴婢使唤。这种帮着主家照管生意自己又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一般称为干人,有的甚至富比王侯。
说来说去,这个年代的人身依附关系不强,只是金钱雇佣关系。
徐昌道:“是说要开什么交引铺,这生意我只是听人说过,非是权要之家做不了,内中行情却一无所知,也不敢随便答应。”
“什么?交引铺?这生意万万不能做!”徐平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若是要钱使用,我们家里还有好几条路子。等到年后,我跟石阁长会替官家开间玻璃场起来,这方法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到时我便把场里的碎玻璃废料要下来,作为条件。你领着在京里开间卖玻璃制品的铺子,就用这些碎玻璃制些玩意,也能得利不少。”
徐昌见了徐平的表情,知道交引铺的生意只怕不简单,便道:“他们来找我,我也不知道交引铺到底是干什么的,才没一口回绝。既然大郎说不做,那就不做,我在家里领的工钱也足够我们一家衣食无忧了,也没一定要做什么。”
徐平看着徐昌,又看看孙七郎,沉声道:“我如今在朝里做着盐铁副使,跟我职责有关的生意,你们都不要碰,免得落人口实。我们家里来钱的路子多,用不着用我的官来换钱,以后要做什么,记着一定要跟我商量。”
徐昌和孙七郎见徐平态度认真,急忙恭声答应了。
交引铺专门做的是买卖盐引茶引等一些专卖物资的凭证,也兼做汇兑业务。自实行沿边入中法以来,商人在边境交付粮草牛角等等各种战略物资,边境不直接给钱,而是给他们交引,有换茶的茶引,换盐的盐引,也有直接换钱的钱引。商人拿着这些交引,到京城三司专设的榷货务兑换盐茶和现钱。
但榷货务里并不总是有货或者钱,商人便要在京城等候,有的等不起,便只好把交引低价转卖给交引铺。交引铺绝大多数都开在榷货务旁边,自然不怕等不起。换句话说,交引铺实际上从事的是证券业务,以雄厚资本坐获高额利润。
以前入中商人要兑换现钱还需要交引铺担保,因为弊端丛生,天圣年间废除这一制度,交引铺受到了一定的打击。虽然如此,交引铺生意依然是京城交易额最大的行业,一笔生意往往动辄千万,数十万贯的交易额,骇人听闻。
而且最近十几年,交引铺的生意发展得越来越复杂。商人在沿边获得交引,根本就不到京城里来,而是在外地就近卖近,然后由二道贩子再次转卖。
沿边入中初行的时候,本意是诱使商人从内地向沿边贩粮,那时候也确实起到了作用。而到了最近几年,为什么没有粮食向陕西运了?交引铺功不可没。
现在实行的三说法,茶价虚估甚至可以达到十倍,也就是说商人在沿边交一文钱的粮草,可以获得十文钱的交引。要知道陕西粮价本就是京师的数倍,再加上虚估,这一行业的利润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朝廷花了如此大的代价,结果却是没有一石粮运往陕西,钱到哪里去了?趴在这条利益链条上吸血的人数不胜数,这也是为什么徐平发现了猫腻,却顾虑重重,轻易不敢把黑幕掀开的原因。搞得不好,他会得罪满朝文武官吏。
交引铺生意看似只要有本钱,就可以平白获得高额利润,实际不然。如果在朝廷里面没有人脉,这生意实际是做不得的。大宋朝廷向来是恨不得把每一枚铜钱的利润都抓在自己的手里,可没有与商人分利的觉悟,交引铺如此有钱,自然是有关部门眼里的肥肉。只要一次交引法的变动,交引铺商人的千百万贯本钱就可以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所以开交引铺的,一定在朝廷里面有不得了的人脉,即使影响不了朝廷的政策,也能在政策变动前采取措施,把损失降到最小。
徐平任着盐铁副使,论这一行业的人脉谁能比得过他?茶法要改刚刚有了风声,就有人打上了自己的主意,要把徐昌拖下水去。
这一次无非是试探,如果被拒绝,后边肯定还有很多手段使出来。这一个行业牵扯到的利益太大,陷在里面的大臣贵戚不知有多少,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动摇的。
如果不是赵祯亲自问起,如果不是徐平实在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不知要多少时间他才会下定决心,来揭开这个盖子。
太阳渐渐落下山去了,冬天的晚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白天曾经无限风光的暖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徐昌和孙七郎指挥着下人把暖棚的门关上,密封严实,让棚里的绿色躲避凛冽的寒风的侵袭。
徐平站在后院里,任寒风从自己身上刮过,怔怔地看着远方。
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时代官场有多么难以立足,徐平甚至心生惧意。一恍惚间,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官,使自己立到了这个时代的风浪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