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2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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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已经被宋军大队扫过,没有阻拦,一路上还有土官自觉供应粮草,徐平走得相当顺利,前进速度也非常快。到了第三天,终于赶上了桑怿、张荣和韩道成的大队人马。
几人得了禀报,过来向徐平见礼。
徐平见高大全也与几人在一起,点头道:“原来你已经与他们会合了,怎么没有在前面拦截交趾溃兵?”
高大全叉手行礼:“官人,交趾溃兵被我拦住,桑巡检等人赶来,我们合力已经把他们消灭了!升龙府派来的监军李仁义也被捉住,拿在前边的军营里,官人要不要审问一番?”
徐平一怔,却没想到自己只是白来一趟,看了一下几人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桑怿道:“前天高大全拦住交趾溃兵,昨天韩道成先到,午时左右我和张荣赶来,下午就大获全胜了!”
“怎么没有及时通知我?”
徐平微微有些不悦,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应该连夜回报,结果自己还在路上心急如焚,几位领兵官却在这里休息。
桑怿脸上出现怪怪的表情,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对徐平道:“我们几个还在商量着怎么回报,不想官人就来了。”
徐平看了几人一眼,知道他们必定是有事情不好向自己明说,一个个装神弄鬼的,便道:“有什么话,我们到军营再说吧。”
到了中军大帐,徐平在主位上坐下来,兵士上过了茶。徐平慢慢喝了茶,才沉声问几人:“说吧,你们商量的什么事情?”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桑怿道:“官人,我们几个在这里商量,是依官人吩咐就此退回去,还是——”
“还是什么?”
桑怿看看徐平脸色,小心地道:“还是进军升龙府!”
“什么?”徐平一下站了起来,看着站在身前的几个人。
桑怿道:“高大全这些日子一直在富良江边来去,打听得清楚,现在升龙府只有五千交趾精兵,其他的不过差役之类,不值一提。我们这里有五六千骑兵,一万多步军,或许可以一试。”
徐平摇了摇头:“升龙府是交趾王城,城池坚固,五千人把守,就是有五万人前去进攻,也不是急切间能够打下来的。再者说了,现在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三月底,雨季马上就来,时日一长,粮草根本就供应不上来。”
说到这里,徐平叹了口气:“更不要说,前方的富良江交趾一直作为升龙府的屏障,经营多年,想过江都难。”
高大全上前道:“前方富良江交趾已经把全部渡船收拢,过江是难。不过向上游去五十多里以外,却有一个地方可以过江。前些日子我沿江吓唬交趾人,无意中发现有个土官留得有渡船,一时起意就存了起来。”
“正是有这个消息,我们才在这里商量——”
桑怿说着,与其他人一起看着徐平。
(觉得自己最近好废,就是写不动的感觉,本来周末要为盟主加更,却怎么也写不出来,只好向后推一推了。或许把这段剧情写完,我的状态会好起来吧。现在满脑子都是后边回京城的剧情,真是烦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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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猛虎掏心
中军帐里,李仁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正中帅位上徐平正襟危坐,面容严肃。一条披盔戴甲的大汉立在一旁,手按腰刀,正是徐平的随兵亲兵头领谭虎。
除此之外,整个大帐里再没有外人,显得空荡荡的。
大帐之内,还有徐平身前的案几上,有几盏煤油灯,照得大帐内亮堂堂的。这灯交趾也有,是从邕州蔗糖务走私过去,极其昂贵,除了王宫和一些高官贵族家里,一般富户都用不起。李仁义作为李佛玛身边最亲信的内侍,也想办法搞了一盏放在自己卧房里,宝贝一样,轻易舍不得点。
看着神色不安的李仁义,徐平沉声道:“你是南平王身边的体己人,非一般人可比,看座!”
听了这话,李仁义眼巴巴地看着徐平身边的谭虎,见他一动不动,就连脸上也一点表情没有。
见谭虎不动,再左右看看,整个大帐里除了徐平屁股底下,再没有第二张凳子,李仁义心里明白过来,所谓“看座”就是徐平随口一说而已。
脸上陪着笑,李仁义向徐平拱手:“小的甚么样人,在大帅面前哪里有我坐的位子?大帅有事尽管吩咐,小的站着说话就好。”
徐平看了李仁义一会,直到看得他手足无措,心里有些发虚,才道:“自入冬以来,交趾三番五次,进犯我大宋谅州地境。以臣攻君,大逆不道!”
见徐平突然提高了声音,李仁义吓得心里一哆嗦。
徐平又道:“你在交趾身份不俗。实话对我说。是哪个得了失心疯。撺掇南平王做下如此以上犯上的失臣之举!”
李仁义看着徐平,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所谓宋为君,交趾为臣,不是小国没办法哄着大宋高兴的吗?说到底还是两国,凭什么你大宋占了交趾的谅州,交趾就不能打回来了?
徐平看着李仁义,沉声道:“你东张西望,吞吞吐吐。看来起意犯上的人身份不俗,以你的身份也不敢说出来。”
李仁义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心里嘀咕,大宋占了谅州,交趾北方门户大开,这还要什么人撺掇,哪个君王也要尽力夺回来啊。
徐平又道:“看你神情,起心谋逆,不守臣礼的莫非是南平王?”
李仁义见徐平一个劲地在那里自说自话,自己也没法回答。干脆把嘴紧紧闭了起来,任凭徐平自己想说什么说什么。
“你的样子。就是默认了。”徐平叹了口气,“自数年前南平王奉遗命继位,我大宋对他恩重如山。允他袭父位,数次封赏,位高爵显,周边藩国,再无一个有如此造化,没想到却是狼子野心!”
李仁义张了张口,心里摸不透徐平心思,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你在这种人手下为臣,心里不觉得羞愧吗?”
徐平声音缓和下来,看着李仁义问道。
李仁义终于回过神来,向徐平拱手道:“小的只是南平王身边侍奉的下人,这些军国大事,一窍不通。”
“那你到谅州来干什么?”
李仁义一怔,又说不出话来。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徐平找他来说这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也不敢随便乱说,以防多说多错。
徐平用手扶着桌子,身子向前探了探,看着李仁义,沉声道:“你说,李佛玛这种以下犯上,毫无臣礼的人,你跟着还有什么意思?”
见李仁义的身子缩了一下,徐平又道:“他敢反大宋,不是逼着手下的人造他的反吗?李仁义,你要不要造李佛玛的反?”
李仁义怔了一会,才结结巴巴地道:“大帅这话从何说起?”
“就从你说起!李佛玛胆敢以下犯上,我大宋岂能容他?你如果是个识时务的,及早投诚,擒了李佛玛,便是我大宋的忠臣!”
听到这里,李仁义哪还不知道徐平的意思?但他是一个阉人,又不是黎奉晓那种身份,做个鬼的大宋忠臣!
见李仁义目光闪烁,徐平沉声道:“你愿不愿意为大宋尽忠?”
这个时候,李仁义也不好再沉默,拱手对徐平道:“小的身份低微,哪里能够干得什么大事?有什么话,大帅直接吩咐就是。”
徐平点头:“嗯,你也不用自谦,我打听得清楚,你在王宫里还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如今李佛玛倒行逆施,上国震怒。我放你回升龙府去,联合城里的忠义之士,擒了李佛玛,平息边境争端,也是一场大功!”
说到这里,徐平也不等李仁义的回答,对身边的谭虎道:“你现在就把人带出去,事不宜迟,迅速把他们送过江,为朝廷做一番大事!”
李仁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不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谭虎大踏步地走下来,抓住李仁义的胳膊,拖出了中军帐。
到了帐外,李仁义才发现帐外还站了二十多个交趾的俘虏,里面的人他大多都认识,基本都是掌后勤军令一类的文官,杂着几个武将。
谭虎放开李仁义,对守在一边的亲兵道:“时候已经不早,你们几个,护送这几位过富良江去,回升龙府干一番大事!”
说着,用手指了几个人,包括李仁义在内。
守在一边的亲兵快步上前,把指出的几位半扶半押,向军营外走去。
谭虎又指着其他人道:“这些人冥顽不灵,甘心做逆臣李佛玛走狗,拉下各打五十军棍,小心看押起来!”
李仁义被徐平的亲兵挟住,一种前行,回头看见剩下的人全都被如狼似虎的兵士带走,一时心乱如麻。
自己是绝没有答应徐平做宋军内应的,但其他人呢?是用自己作个障眼法掩护真正的奸细回升龙府,还是宋军用的离间计?仔细回想与徐平见面的过程,李仁义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回到李佛玛面前该怎么开口。
让谭虎把李仁义几个人带走,徐平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了一会。
他这种背景,当然是不会相信什么阴谋诡计,离间一下就弄得交趾君臣不和,开城门纳降什么的。一切终究是要靠实力,其他都是小道。
之所以做这一出戏,一是这个时间闲来无事,再一个就是迷惑交趾人,让交趾猜不出自己的意图。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谭虎回来复命。
又过没多大一会,桑怿、张荣和韩道成几个人进了帅帐。
进来见了礼,徐平吩咐看了座,问他们:“高大全那边怎么样?”
桑怿满面笑容:“刚才有兵士快马回报,高大全带三千骑兵正在过河,对面并没有交趾军队阻拦。按各方消息,交趾军队当是都集中到升龙府了。”
“高大全三千骑兵,攻城虽然不行,但足以清理干静河岸,掩护我们平安渡江。”徐平面色严肃起来,“派回去取火药的两百骑兵有消息没有?他们不回来,我们就不能动身,你们再催一催,不要与高大全的行动脱节。”
韩道成道:“我派了哨兵出去,前不久回报说明天凌晨一定赶到这里!官人,我以性命担保,绝对误不了事!”
“好!今天三月二十三,十天的时间,攻破升龙府。如果在十天之内攻城失利,我们要立即退回谅州去!就是后边来援兵,我们也不过两万人,如果困于升龙府坚城之下,被交趾其他方向的兵马围过来,那就主客易势,大败亏输了!自去年冬天辛辛苦苦打到现在,不能因为一时贪心把战果都丢掉!”
众人哄然应诺。
几经周折,徐平运气爆棚,打掉了守护交趾王城的主力,这才有机会使升龙府突然暴露在了宋军面前。
但交趾的兵马可不只有守护王城的这点人,一旦王城被围,其他方向的交趾军队必然置什么占城、苏茂州之类的于不顾,全力回防。那个时候徐平的这点人马就又处于劣势,又没了谅州的防守工事,这种险是不能冒的。
实际上如果没有交趾外围军队的威胁,徐平也不用等手下的几个武将起小心思,自己就带着谅州兵马杀过来了。因为有其他交趾军队威胁,直攻升龙府就是一场冒险,偏偏徐平天生就不是冒险的性子。
现在的形势,就像一个后生听说一位绝世美女,本来只想远远看一眼,便也就心满意足了。结果到了门前,却发现大姑娘脱得一丝不挂,躺在床上百般诱惑,临时起意,上了也就上了。
这种事情没有经过深谋远虑,必须小心行事。如果全凭一时冲动,自己拿捏不住,意外出现的机会就有可能成为陷阱,好事变成坏事。
既然同意了桑怿等人的想法,要乘此意料之外的机会,到升龙府里转一圈,徐平便必须把事情想得周全。用什么方法,怎么打,怎么退,到时如何收拾残局,都是他要想清楚的。
桑怿等人到底是武将,不用考虑全局,徐平却不能如此冲动行事。他既要充分把握住这次机会,又要保证后续在掌控之中,便不能鲁莽。(未完待续。)
第202章 兵临城下
李佛玛坐在王位上,面色平静,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李仁义诉说着谅州之战的情形,以及徐平如何对自己说的,为什么放自己回来。
到了最后,李仁义道:“宋军主帅徐平,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凭了天大的侥幸才有现在这局面。依小的想来,他在我面前诸多做作,想来是要离间我们君臣,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