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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盛世华族-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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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可是……”卫佳音满脸死灰一般绝望,“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太子还下落不明……”

    “闭嘴!”丹菲低喝,“太子大势已去,都已被废,就算他回来,又能改变什么?你说你怀着身孕。为母则强。为着孩子,也要打起精神来。”

    卫佳音哭道:“这便是段宁江的诅咒?”

    “你说呢?”丹菲反问,“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你好好保重自己吧。希望你这孩子,是个女儿。”

    若是男孩,讲不定会养不大。这话丹菲没说,但是卫佳音也心知肚明。

    “你……”卫佳音迟疑着,“你不想知道,我当初是奉了谁的命来对付你吗?”

    丹菲漠然扫她一眼,“我知道,是李碧苒。”

    卫佳音一怔,“你果真聪明。”

    这其实是崔景钰的功劳。

    卫佳音垂泪,“我才知道,我娘两个月前就已病逝了……”

    丹菲沉默片刻,“请节哀。”

    卫佳音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我要向你道歉。我之前做的一切都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江!我真的不想害死她的!你们一定要原谅我。我要给我的孩子积福。我这辈子是完了,我至少要让这孩子过得比我好……”

    “动身啦——”内侍拉长了嗓音。禁卫开始驱赶宫人。

    丹菲将卫佳音扶了起来。她和卫佳音如今可以告一段落,所以分别在即,她也没有再出言嘲弄戏谑了。卫佳音已经遭到了报应,后面会有漫长而贫苦的软禁生活在等着她。丹菲想将对她的怨恨放下,让这一段故事彻底过去。

    “有资格原谅你的人,是段宁江。”丹菲道,“你只有将来在九泉下见了她,亲自和她说才行。至于我,我对你的事,已经不在乎了。”

    卫佳音苦笑,“我要告诉你一个事,也许能帮助你。李碧苒的贴身婢女叫宋紫儿,是她从上洛王府带出来的陪嫁,对她极是忠心。但是这宋紫儿同李碧苒的一个心腹侍卫有私情。那侍卫其实也是李碧苒的情人。这两人还瞒着李碧苒的。她若发现,绝对绕不了宋紫儿。”

    丹菲思索着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住了。多谢。”

    这样的陪嫁婢女,必然掌握李碧苒绝大部分秘密。若想弄明白如何破解密信,从她身上下手最适合不过。

    卫佳音苦笑,“但愿这能抵消一点我的罪孽吧。”

    说罢低泣着,扶着婢女的手,随着队伍走了。

    车队驶出宫门。东宫的门缓缓合上,送走了它的这一任主人。

    丹菲知道,她和卫佳音大概此生再不会相见。两人相识数年,过往是一副染满段宁江鲜血的画卷。如今这副画卷被点燃,缓缓烧尽,烟灰飘散。

    卫佳音的此生的改变大致可以停在此处。而丹菲的命运,则面临着一个全新的改变。

    韦皇后返回含凉殿休息。宫婢们随着操劳了一日一夜,如今也才得机会喘息。丹菲回了寝舍,小宫婢给她的伤重新上过药。她草草用了晚膳,倒在床榻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的梦杂乱无章,充斥着刀光血影和惨叫哭喊,令人毛骨悚然。她睡得极不踏实,外面一有动静,她就立刻醒了过来。

    “怎么了?”

    “娘子。”小宫婢慌张道,“太子死了!”

    太子兵败后,被追逃至鄂县西十余里。休息之际,部下造反,将其杀死了。随后,太子的首级被送到了圣上面前。

    圣上不敢去看,只伏案痛哭,泣不成声。

    宫人胆小,都不敢碰那个匣子。崔景钰得韦皇后暗示,面色阴沉地走上前,掀开了匣盖。

    匣中,太子的头颅满是血迹和尘土,双目紧闭,但是眼皮上各有一枚血指纹。想必是斩他首的武将事后为他合的眼。

    韦皇后看了后,长舒一口气,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随后命人将这枚首级送去太庙,并祭武氏父子的灵柩。

    暴雨倾盆而下,四处都是茫茫雨帘,天地混为一色。

    丹菲指挥着宫婢扫水,潮湿凉爽的风灌进她宽大的袖子里,吹拂着她青白间裙裙摆如水波纹扬开。鼻息间全是带着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

    崔景钰走出大殿,无声地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眺望着雨幕下的大明宫。

    风卷着雨扑进廊下。崔景钰抬起袖子为丹菲挡住,拉着她后退了两步。两人的手不经意地碰了一下,都感觉到对方冰冷的温度。

    “我想把萍娘调来,将贺兰奴儿调走。”

    “嗯。”。

    “如今,你可以把名单全部给我了吧?”

    “好。”崔景钰道。

    丹菲抬头看他,“你和郡王,现在满意了么?”

    崔景钰面容晦涩阴沉,看不出喜怒。他道:“若想取胜,必有牺牲。”

    丹菲收回了目光,微微笑道:“待到我牺牲那日,希望你能比今日多几分悲伤。”

    “不。”崔景钰简短回答。

    丹菲不解。

    是不会悲伤,还是她不会牺牲?

    但是崔景钰并没有给出回答。他踩着廊中积水,大步离去。

    大雨洗刷着宫殿园林,冲去了血迹和烟尘,冲散了悲欢离合。

    酷热的夏季即将过去,凉爽的秋天已经可望。而所有的躁动却随着局势的变化,越发激动热烈起来。

碧苒献计

    入秋后的雨下个没完,细细绵绵,天空就像一张拧不干的帕子。牛毛般的细雨连成一片,犹如一张灰白帷幕,将长安城笼罩住。

    一队披甲执锐的金吾卫士兵整齐划一地冒雨前行,皮靴踩踏下溅起高高的泥水。沿街坊内的人家听到了这阵不详的脚步声,都心惊胆战地关紧了门窗。

    “不知道又抄了哪户人家呀。”

    “昨日不是才抄了赵家?”

    “这些日子来,都抄了十来家了。作孽呀……”

    “嘘——”

    厚实的大门被冲破开,士兵如水一般涌入。

    昔日华丽精致的宅院里顿时响起人们惊恐的呼喊大叫。仆从和女眷们慌乱奔走,再被士兵抓捕驱赶着关了起来。那些精美而华贵的字画器皿和金银珠宝被装在一个个大箱子里,摆放在了屋檐下。

    韦敬由属下带路,走到了书房门口。书房门大敞着,两个白色的身影悬挂在房梁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苍天呀——你倒是睁睁眼呀——”华服妇人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母亲……”

    “夫人……”

    一众女眷和孩子哭得东倒西歪,满脸绝望。

    “你们韦家不得好死!”妇人破口大骂,“我等着看你们遭报应的那一天!”

    “老婆娘还是省口气多活几天吧。”韦敬讥笑,大手一挥,“留人抄家。那几样东西,直接送去上洛王府!”

    士兵们洗劫一番,而后退去,留下满地无人收拾的狼藉。

    崔景钰下了马车,推开为他打伞的侍从,冒着雨快步走进酒馆之中。

    雨天生意冷清,酒馆中只有几名常客在。胡人乐师心不在焉地拉着琴,幽幽曲调里诉说着绵绵的思乡之情,引得酒客黯然伤神。

    “少小离家,至今已有数十载。一身荣华尽褪去,方能心平气和地放下功利之心,重归故里呀。”

    酒馆僻静的一角,桌上摆着简单酒菜。一位长髯老者斟酒自饮。

    崔景钰恭敬地朝前辈一揖,方提袍入座。

    “魏相已定了离京日期了?”

    “老夫如今已遭贬谪,不再是宰相。崔中书称呼错了。”魏元忠含笑道。

    崔景钰自嘲一笑,道:“是晚辈糊涂,魏公莫怪。晚辈自罚酒水谢罪。”

    魏元忠神情极平和,道:“听闻今早,韦敬率兵抄了裴府。裴公自尽了。”

    崔景钰握着酒杯,半晌道:“晚辈有愧。”

    “不是你的错。”魏元忠道,“老夫知你已尽力。我能去官离京,而不是被作为前太子一党抄家关押,就多亏你多方游说。孙成他们四、五人能逃脱抄家灭顶之灾,得以离京回乡,亦是你从中斡旋的功劳。你一人之力有限,救不得每一个人,也是情理之中的。老夫还当谢你援手之恩。”

    崔景钰忙谦逊道:“公乃国之栋梁,忠心昭昭,如今遭奸人所陷,方蒙受冤屈。如今朝中乌云蔽日,风雷激变,公离京才安稳一些。待将来时局平定,再求转机。”

    魏元忠目光赞赏地看着他,缓缓点头道:“老夫避祸而去,肃清朝廷的重任,便落到你们这些年轻人肩上。辛苦了。”

    崔景钰站在窗前目送着魏元忠的马车远去。

    窗外一阵疾风,雨雾扑来,打湿了他英俊削瘦的面颊。紧锁的浓眉下,双目沉沉,眸中映着蓝灰色的天空。

    “娘子,姚氏带到了。”小宫婢打着伞,将一个宫婢领了进来。

    姚云英依旧穿着掖庭杂役的粗布宫服,见了丹菲,两眼涌出泪花,就要下跪磕头。

    丹菲一把扶住了她,笑道:“来了就好。之前听说废太子的兵冲进了掖庭里,十分担心你的安慰。”

    “我同几个女孩躲在井里,倒是没事。其他不少宫婢不是受伤,有的还被凌辱……”云英摇头,不想再提此事,“我倒是事后听说你救皇后受了伤,担心了好一阵。你的伤重不重?”

    “一点皮肉伤,早就好了。”丹菲笑道,“如今含凉殿中缺人手,我就将你调了上来。你若是做不惯,只管和我说,我另外给你再安排。”

    “这样就极好。”云英道,“我虽不及你有勇有谋,可也不打算在掖庭里蹉跎终身。你若需要我帮忙,我义不容辞。”

    丹菲松了口气。

    “娘子,”小宫婢又道,“杨氏带到。”

    云英还不清楚杨氏是谁,就见萍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三个人都经历了一场浩劫,好不容易重逢,全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平安活着就好。”萍娘年长,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富贵都是险中求来的。阿江真是将门虎女,巾帼不让须眉。我同阿英跟着你,当你是个主心骨啦。”

    云英如今已经知道了丹菲和萍娘的秘密,自然热血沸腾地愿意参与进来,为父报仇。丹菲身边也确实需要云英的帮衬,萍娘则可出谋划策,并继续负责联络宫外。三人彼此信任,配合得当。

    “那贺兰奴儿,你打算怎么处置?”萍娘问。

    “阿姊还说呢。”丹菲笑道,“你当初怎么不多提醒我几句?”

    “她爱慕的是你的表兄呀。”萍娘道,“这等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搬弄是非?”

    “我同崔表兄又没什么关系。”丹菲淡淡道,“这么说来,她既爱慕崔景钰,不是更该为了他努力往皇后身边挤么?”

    萍娘道:“这事说来话长。其实她同崔四郎相识还在我入宫之前。你别看贺兰奴儿如今这样,她当初还是挺机灵的一个人,又肯上进。崔四郎要收服她为己用,自然对她比旁人好。她大概就是那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她平时看着精,可一碰到情爱,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崔四郎什么反应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贺兰私下纠缠他,不巧被安乐公主撞见了。若不是崔四郎当时劝住了,恐怕她都被安乐公主下令处死了。贺兰那时本有机会升为女掌的,就因为这个事被搁了下来,一直没再得重用。”

    丹菲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她现在倒是陷入一个死局了?”

    “就算是死局,也是她自己走出来的。”云英不以为然,“她一个宫婢,爱上世家贵公子也就罢了,还自不量力地去纠缠什么?”

    丹菲笑了笑。

    贺兰奴儿的事,对丹菲来说,倒真是一个眼前的教训。

    爱上不该爱的人,奢求不可能的回应,结果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地麻烦。

    贺兰奴儿对丹菲的提点,丹菲也觉得没错。不论崔景钰对丹菲的关心和温柔是不是出自真心,如今的情况已经足够复杂,不需要再多出感情纠葛,横生事端。

    这个男人很危险。他就像一潭深渊,总让人情不自禁去探究他在想什么,进而一不小心就跌了进去,万劫不复。

    丹菲想到贺兰奴儿那癫狂的模样,想到了崔景钰昙花一现的温柔,想到了孔华珍友善的笑意。她哂笑起来。

    萍娘来了后,就接替了贺兰奴儿的责任,负责内外沟通。而贺兰奴儿既然不肯出宫,也不肯离开含凉殿,这倒是让丹菲有些头疼。

    贺兰奴儿已和她有了间隙,她是不会将她放在身边的。可是此人知道太多秘密,也不能随便打发了事。

    丹菲对贺兰奴儿道:“崔郎的意思是,他愿意兑现承诺接你出宫。他已经为你准备了一笔丰厚妆奁,还会托人给你说媒……”

    “我不要!”贺兰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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