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族-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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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锦道,“家母乃是庶出,阿婆不待见她。阿娘又嫁得远,便极少和娘家来往。我往日多问几句,阿娘都不耐烦多说呢。”
“也是个可怜的。”段夫人温和道,“不知曹娘子家中有何人,可还有亲人在世上?”
丹菲神情黯淡,摇头道:“小女出身卑微,家世不堪与人道。”
这时有个婢子进屋来,递上一张帖子,道:“是宜国公主府送来的。”
又听闻宜国公主这名字,丹菲和刘玉锦也不禁好奇地对视一眼这宜国公主李碧苒于两年前和亲突厥,后来还生下一个小王子,却不幸夭折。丹菲她们几个女孩子还为她争论过几句。不久突厥入侵,掀起战火,便谁记不起她了。没想宜国公主如今也已回到了长安。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是想得哪一出?”看段夫人的反应,似乎也同宜国公主不熟。
崔熙萱道,“阿娘,且先看看是为了什么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与我们有关的?”段夫人嘲着,对丹菲她们解释道,“这宜国公主本是上洛王的亲女,一丘之貉,能是什么好东西?这战火刚起,她就忙不迭跑回来了,倒是算得及时,同她亲爹一般精明会钻营。也不知临淄郡王素来聪明,怎么看不清她?”
崔熙萱接过帖子看了一眼,道:“公主听闻阿娘您身子不适,想登门探望呢。”
“往日从没来往的,你舅父刚被她亲生父亲诬陷了,她就上门来。她想做什么?”段夫人努道。
刘玉锦不禁道:“那可是公主呢!”
“你们当这个公主又有多矜贵?”段夫人嗤之以鼻,“那上洛王也不是韦皇后亲兄弟,不过是从兄罢了。韦氏当初都只能进王府做姬妾,这韦家能是什么大族?当初武皇后废了今上,韦氏一家被杀得个七零八落。韦皇后后来给父亲请封了王,才从族里找了个稍微过得去的族兄继嗣。这韦钟当年不过是个泥腿小吏。这宜国公主李碧苒乃是他的庶女,模样生得不错,因为要去和亲,才被封了个公主。半路出家的公主,又有何资格在我们崔家耀武扬威?”
崔熙萱道:“阿娘,别管人家当年怎样,如今她好歹是个公主,皇后是她姑母。她的面子,咱们总要给几分的面子的。为着舅父的事,四哥已经够难做的了,如今宜国公主主动登门,也是示好之意。再说,皇后之母崔王妃,还是我们兄妹几个的姑婆。这宜国公主是皇后养女,也算是我们家表亲,该称呼阿娘一声表舅母呢……”
“那崔王妃不过是你祖父的远房族妹罢了。”段夫人不屑,“都出了五服,两家也从来没什么来往。当初今上第一次登基时的时候,那崔氏对着我们何等趾高气扬,还让你阿婆给她行礼呢。幸而他们夫妻短命早死,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挤兑我们这房。”
丹菲眼珠一转,道:“夫人,恕小女多嘴。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宜国公主是从突厥跑回来的,没准还知道不少沙鸣的事呢。”
段夫人猛地睁开眼,“你这话说得有理。她想来看我们崔家的笑话,我也想问问她和亲的细节呢。”
崔熙萱松了口气,“我这就去回个信,明日扫阶以待。”
刘玉锦实在好奇,问:“这宜国公主同临淄郡王有什么关系?”
丹菲急忙瞪她。
段夫人倒不以为然,笑道:“这李碧苒,可是临淄郡王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丹菲也惊讶,“临淄郡王这样年轻英俊的王子,红颜知己必定无数,宜国公主有何特别的?”
“红颜知己多,可李碧苒——那时她还姓韦,如临淄郡王自己说,是他‘一生难求’的红颜知己,所以想要纳为侧妃呢。”段夫人冷笑,“临淄郡王九岁就成亲,同王妃是青梅竹马,只是一直没有子嗣。所以当时,他要纳个侧妃,也不是不行的。”
“宜国公主不是上洛王之女么?”刘玉锦问,“王女怎么能做侧妃?”
“上洛王韦温当时还没有封王,不过是个乡下九品小吏。宜国公主又是他家婢生女,连庶出都不如。所以这事当时说起来,倒也寻常。临淄郡王风流多情,王妃也大度,众人都当郡王会纳了她。”
“那后来宜国公主怎么被送去和亲了?”丹菲问。
段夫人笑道:“当时今上被立为了太子,不久登基。韦皇后娘家鸡犬升天,封了从兄做上洛王。李碧苒做了王女,再去做妾,就有些不妥了。恰好突厥可汗来求亲,圣人就将她收为义女,嫁去突厥。”
几个女孩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刘玉锦虽然极想见一见宜国公主,然后她和丹菲本身就是客,还有重孝在身,都不方便出席。
两人返回下榻的院子的路上,刘玉锦唉声叹气。丹菲忍不住道:“那个公主又不是什么真公主,可是姓韦呢,又什么好看的?”
刘玉锦打趣道,“我看你才有趣。你真的这么喜欢段义云,把他们段家的仇人,也当成自己的仇人了?”
“瞎说什么呢?”丹菲似笑非笑地瞪她一眼,扭头就见崔景钰从院门那一头跨了过来。
两人一打照面。丹菲没由来一阵心虚。
他听到了?
崔景钰显然又在段夫人那里碰了钉子,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臭脸,走近道:“明日宜国公主要来。”
“我们先前在夫人那里,已经得知了。”丹菲道。
崔景钰点了点头,“公主规矩颇多,届时府中会戒严。你们若不想惹麻烦,就呆在院中别出来。”
这话听着十分刺耳,丹菲忍不住讥笑,“崔四郎久负盛名,我还以为你对付公主有绝招呢。”
这显然是暗讽他和安乐公主的绯闻。
崔景钰脸色又黑了一分,把手一甩,转身走了。
刘玉锦拍了拍胸,“吓死我了。他生得这么俊,怎么脾气这么坏?”
“我看他对段宁江就温柔得很。”丹菲道,“见我们一文不名,瞧不起人罢了。”
公主莅临
纵使段夫人再瞧不起宜国公主的出身,公主莅临也并不是一件寻常小事。崔府的奴仆洒扫庭院,修整花枝,将整座府邸收拾了一番,以准备迎接公主的来访。
宜国公主的车驾到达,奴仆们便忙碌了起来。
丹菲和刘玉锦在房中做着针线活,隐隐听见前堂热闹。刘玉锦蠢蠢欲动,怎么都坐不住。
婢女雨儿从外面打探了一圈回来,兴奋道:“今日可热闹了。非但宜国公主来了,连安乐公主也来了!”
丹菲一听有安乐公主,兴致顿起。
“安乐公主是路上遇着宜国公主,听说她来拜访夫人,便一路来了的。”雨儿道,“现在夫人在花园里设宴,招待两位公主呢。”
“崔四郎可在?”丹菲问。
“四郎也在。”雨儿道,“主人出京去了,只有四郎一个男丁出来招待。你们听,这是家养的歌姬在唱歌。”
一阵悠扬悦耳的歌声轻轻飘来,引人浮想联翩。
崔家这等世家大族,都豢养得有乐人舞姬,于宴会上表演助兴。丹菲对此不稀罕,刘玉锦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如今一听,更是无限希望。
“要是能看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这么想见公主做什么?”丹菲嗤笑,“见了她,不过就是磕头行礼罢了。京城里冠盖云集,走到哪里都容易遇到达官贵人。你若喜欢给人磕头,今后机会多得是呢。”
女孩子嘻嘻笑。
一个管事匆匆寻来,道:“公主召二位娘子去前堂一见。”
刘玉锦顿时欣喜。丹菲却蹙眉,“公主因何事想见我们?”
“公主问起了段娘子的事,夫人提起了两位。公主敬佩两位娘子,说想见一面。夫人便让奴来请二位过去。”
崔家将段宁江骨灰送回老家安葬的事,并没有瞒着外人。毕竟段家获罪,男丁已死,唯独段宁江下落不明。她是被官府记了名的,生死都得有个交代。如今死讯发布,段家一事也算有了个了结。
这理由合情合理。崔景钰虽然叮嘱丹菲她们不准出门,可是公主派人来请,谁又敢拒绝?于是丹菲和刘玉锦匆匆整了衣裙,由管事领着,去了东府花园。
崔府占地广阔,园林颇大,移步换景,十分精美考究。
一路走来,沿途可见不少宫人。到了湖边暖阁出,外面站着一群罗裙拽地,金玉满头的宫婢,两顶华盖分别立在左右。十数名内侍和禁卫守在门前。
一个宫装少女眼神挑剔地将丹菲和刘玉锦和刘玉锦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将她们领进了暖阁中。
丹菲和刘玉锦低着头走进去,朝着上座的方向跪了下来,磕头行礼。
一把温柔婉转的嗓音响起,“起来说话吧。两位娘子乃是女中大丈夫,我听段夫人说了你们的事迹,也好生佩服呢。”
丹菲听这声音十分温柔,抬头望去。
首座上坐着一位秀美的宫装少妇,笑容十分和善,并不像跋扈之名远播的安乐公主,那想必就是和亲突厥的宜国公主李碧苒了。李碧苒穿着一袭华贵雅致的银泥青罗裙,头戴洁白牡丹,妆容清淡,衬得面孔清丽秀雅。这般素雅的妆扮,倒是和京中贵女们的奢华绚丽的风格截然不同,显得格外出众。
李碧苒也含笑打量着眼前两个少女。刘玉锦生得珠圆玉润,一脸天真烂漫、不设心防之态。曹丹菲因重孝在身,穿着一袭简单利落的素白衣裙,只有腰带和陂巾是浅浅天青色。乌黑的头发盘成堕马髻,只插着两根银簪,手腕上挂了一串檀香木佛珠。少女长眉凤目,目光凛冽清凉,通身飒爽英气,令人眼前一亮。
李碧苒的目光在少女清澈的双目和红润饱满的嘴唇上一转,笑道:“好标致的小娘子,可见沙鸣的泉水养人。听说是你带路,护送崔四郎离开北地的?看你才及笄的年纪,却有如此胆识,真另人刮目相看。”
丹菲道:“崔郎带有侍卫,小女不过引路罢了。家国有难,人人有责,女子也不该让须眉。”
“说得好!”李碧苒高声一赞,“我看你虽是民女,却十分识趣知礼。我听你官话说得这么好。你不是沙鸣人么,怎么学来的?”
丹菲不紧不慢道:“民女先母乃是京畿人士,民女自幼跟着母亲学官话,依葫芦画瓢罢了。”
“那你在京畿可还有什么亲人?”
丹菲继续胡扯,“早些年京城有疫病,外家都没了。剩下一些极远的族叔伯,却实在是不熟悉。”
段夫人连连点头。这年头,小民之家里,亲叔伯卖侄女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关系远的长辈。丹菲宁可投靠义姊妹的舅家,到底刘玉锦的舅舅是官身,总比那些不知做什么营生的叔伯要可靠些。
“可怜的。”李碧苒道,“这么说来,你身手不错了?”
丹菲道:“小女不过会些花拳绣腿罢了。”
时下贵族女子多都会些骑射,耍些刀剑,女人会些拳脚并不算稀奇。李碧苒见套不出更多的话,兴趣也淡了。
段夫人接过话来,“公主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我也才回来数日而已。”李碧苒道,“我在突厥早就存身不住了。默啜的两个弟弟和他儿子匐俱对我一直怀有敌意。尤其等我生下了儿子,便更加防备敌视我。默啜本就当我是个摆设,后来又当我是累赘,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小王子发热重病,我还得花钱求侍卫去买药……”
李碧苒说着边哽咽了,“我眼睁睁看着孩子在我怀里咽气,痛不欲生。大王子匐俱还召集朋党,喝酒庆祝!默啜也满不在乎。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早就决定开战,巴不得我跟孩子一起死了才干净!”
段夫人长叹一声,“古往今来,女人的命运不就是如此么?你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圣上已将这亲事作废,又给你拨了公主府。你日后再招个驸马,你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李碧苒苦笑道:“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京里有说法,说我是个不详的女人,克死儿子,还引发两国争战,乃是祸水。”
“一派胡言。”段夫人眼神有同意之态,嘴上却一本正经地斥责道,“你休要听那些闲言碎语。自古男人们打仗和争权夺利,总要扯女人来背黑锅。他们怎么不念着你当初舍身出塞和亲的义举了?”
也不知是真感动还是会作戏,总之李碧苒听了段夫人这席话,感动得泪如雨下。
“婶娘!”她亲热地拉着段夫人的手道,“这天下,只有你最知我,对我最好了!你知道么?我昨日去探访王太妃,遇到好几个王妃郡王妃,俱对我冷嘲热讽。尤其是临淄郡王妃,热情地要为我保媒,不是暗讽我命硬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