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宁王-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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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作响,不远处的黄河在静静地流淌,一切都显得静谧自然。
“人在哪?”疤脸军士沉声喝问道,夜色中他的疤脸显得异常诡异。
“刚才,就在哪……”小卒嗫嚅道,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谎报军情,最该处死!”说着话疤脸军士突然闪身到了小卒身后,伸手勒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双手一错,咔嚓一声折断了小卒的脖颈。
于桦冷目扫视了一圈,轻轻拍了三下掌。一丛枯黄的芦苇后钻出来一个黑衣人。
“你也太不小心了,差点死在一个小卒手上!”疤脸军士气哼哼地说道,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好了,不要说了。”于桦挥手打断了疤脸军士的话,问那黑衣人:“定好怎么干了吗?刘德三似乎已经对我们起了疑心。”
“定好了,火攻,就在今日四更末。”黑衣人冷脸说道,脱掉身上的黑衣,里面穿的却是河东军的号衣。
“这么急?”于桦吃了一惊,低头沉思起来。疤脸军士焦躁起来:“这简直是胡闹!到四更还有不足一个时辰,你要我们怎么准备?”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说道:“不出奇谋,岂有奇功?做大事而惜身与妇人何异?”
“你——”疤脸军士一时语塞,脸皮腾地变得紫红。
黑衣人冷哼一声,目光从疤脸军士的脸上移向了于桦,冷笑道:“改换门庭总要有些拿些见面礼吧,于将军难道要空手过去吗?”
于桦咽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于桦是河东大将于冲冲的族弟,疤脸军士名叫鲍信,是他的结义兄弟。和他们接头的黑衣人则是马跃的心腹万古阳。几天前呼延谷被攻破,于冲冲兵败被俘,后在曲清泉等河东故旧的劝说下,已经投降了杨昊。刘德三闻言心痛的一连两天茶饭不思,不过他仍拒绝了谋士建议,没有迁怒于冲冲在军中的故旧。
刘德三能原谅于冲冲的背叛,他手下的很多人便没这份度量了。于冲冲的故旧不断受到刁难,人人心怀惊惧,惶惶不安。正是因为如此,马跃才找到于桦,要他为内应助自己攻破河东军营,生擒刘德三。
于桦将万古阳带回营中,路过一处高大的营帐时,于桦大声地问道:“万兄可知这是何地?”万古阳不屑地说道:“我懒得知道,再过一个时辰,这里将是一团灰烬。”
他话未落音只听一人喝道:“好大的口气!”只见刘德三身着便装,手里端着紫砂茶壶悠闲地走出大帐,数十名甲士从四周涌来,将万古阳团团围住。万古阳大惊失色,责问于桦:“这是怎么回事?”鲍信拔刀架在万古阳的脖子上,冷笑道:“我告诉你,河东只有战死沙场的勇士,没有屈膝投敌的小人。”
刘德三笑问鲍信:“你说该怎么处置他呢?”鲍信不假思索地说道:“这种人自然一刀宰了干净。”刘德三摇了摇头,问于桦:“你看呢?”于桦笑道:“以卑职愚见,应该将此人留着,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主子被大帅生擒。”刘德三点点头赞道:“好主意。”鲍信插嘴道:“这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刘德三闻言哈哈一笑,指着万古阳对鲍信说道:“你问问他,是愿意一刀丢了性命,还是愿意活着看到他的大帅被我生擒。”鲍信踹了万古阳一脚喝道:“你说,你愿意选那样?”
万古阳破口大骂道:“于桦,你这个小人,你不得好死!”说罢便向鲍信的刀口撞来,鲍信把刀一收扯着他的衣襟骂道:“你想死,老子偏不让你死。”说罢便揪着万古阳去了。
于桦说道:“大帅真是料事如神,他们果然是要用火攻。是卑职无能,直到此时才弄清他们的真实用意。舰船还能调走,可是船塘水寨却保不住了。”
刘德三道:“这也不能怪你。马跃生性多疑,他的真实想法是不会轻易告诉下面人的。至于船塘水寨,就让他们烧吧!飞蛾扑火才能自取灭亡,没有火,你让他们扑什么呢?总不能逼着他们往水里扑吧?”
于桦呵呵笑了起来,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然而在他的眼中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四更末,最后一点星月也被乌云遮住。
沿河营寨南面的河面上,一支由三十多艘木船组成的运粮船队,正慢慢地驶向北岸码头。河东水师的一艘巡河小船迎了上去。
“落帆检查!”一名小校站在巡检船的船头大声喝道,此前他已经向大船发出了灯光信号,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赶快落帆,不然我们放箭了!”小校又喝了一声,但运粮船仍没有丝毫回应,“大人不对劲啊,”一名士卒指着运粮船的船舷说道,“装满粮食的船吃水不会这么浅的。”小校也看出了异样,“不好,快敲锣示警!”
当当当,平静的湖面上顿时响起了刺耳的金锣声,三十多艘运粮船突然呈一字型散开。火焰腾空而起,三十多条船恰如一条火龙朝河东军的船塘水寨扑去。大火引燃了船塘里十几艘战船,又借风势蔓延到岸上的营寨中,一时间熊熊烈焰红透了半边天。
“杀啊——”
就在船塘被烈火吞噬的同时,西宁军、蛮黑五部、兀秃部、天德军及石雄的振武军,从不同的方向杀向了河东大营。鼓声雷动,杀声震天。
站在中军大营碉楼上的刘德三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这一切。水师副将常达宽兴冲冲地跑过来:“大帅,捷报!卑职奉命截击跟在火船后的马跃部,击沉大小船只四十五艘,斩杀军卒六百余人。”
“好!做的好!”刘德三大声夸赞道。能得到大帅刘德三的当面夸奖,对任何一个河东将领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
“报——北营伏杀西宁军三百人!擒获偏将两员。”
“报——东营杀散振武军,擒将佐七员。”
“禀报大帅,隋将军斩杀蛮黑部太子,斩首八百。”
………
各营捷报如雪花般飞来,刘德三紧锁的眉头渐渐绽放开来。
“命水军严密封锁河道,防止有小股敌军偷袭。”说到这,刘德三沉思了一下,急问常达宽:“天德水师有动静吗?”
“卑职奉命严密监视天德水军动向,至今没有发现任何异动。”常达宽底气十足地夸口道,“请大帅放心,只要朱箜敢来,卑职定让他有来无回。”
“好,”刘德三兴奋地点了点头,嘱咐常达宽:“你现在就赶回军中,记住,给我盯死天德水师,这是他们翻盘的唯一机会。”
“卑职明白!”常达宽说罢转身退出大营。
“把那个叫万,万古阳还是万阳古的,给我带来。如此美景,真不该让他错过了。”刘德三说这句话时满脸的轻松,似乎胜利已触手可及。
万古阳正被押在离碉楼三十丈外的一处营帐里,被擒之后,他闭口不吐一词。对外面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也显得无动于衷。
“什么人?”营帐门口的卫卒突然喝道。
“是我,奉大帅军令,押奸细万古阳上碉楼观风景。”说话的是于桦。
“观,观风景?”卫卒不解地问道。
于桦呵呵一笑,道:“火树银花春江色,这是何等的美景啊。”卫卒陪笑道:“将军说的是。”回身便叫士卒将万古阳押了出来。
于桦带着万古阳前脚刚走,一名中军护卫便赶了过来,叫道:“奉大帅军令,押奸细万古阳上碉楼观风景。”
“观,又观风景?”卫卒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火树银花……”
中军护卫还没说完,卫卒就苦着脸道:“可是人已经让于将军提走了呀。”
“于将军?于桦?”中军护卫略一思忖,惊叫道:“不好,于桦要造反!”
刘德三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就在各方捷报频传的时候,一支由六十多艘民船组成的船队在河边芦苇丛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河东军大营。每艘民船上都有十名士卒,六十艘船加起来正好六百名,这是杨昊手上的最后一张王牌——侍卫亲军烈火营。
即使在杨昊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动用烈火营,因为那时虽然困难却还没到绝境。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这是最后的一战,不是刘死便是杨亡!
不过刘德三的营盘布设的十分严整,沿河烽燧塔一个接着一个,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大营简直难如登天。不过若是有人做内应,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于桦就是那个内应,他和万古阳在刘德三面前合演了一出苦肉双簧,由此取得了刘德三的充分信任。他趁乱救出万古阳后,便手持中军令符以巡查为名进入沿河的几处烽燧塔,为余炎炉打开了进入河东军大营的后门。
胜利的天平瞬间就发生了逆转。
余炎炉迅速攻入中军营,刘德三亲兵卫队的抵抗被瞬间粉碎,余炎炉占据中军后便放了一把大火。
杨昊制定的四面合击,中心开花的策略取得了空前的成功。眼看中军大营大火熊熊,河东军的士气顿时一落千丈。防线被一个个突破,统一高效的指挥系统瞬间崩溃。军队被分割成一团一团,然后被一块块地蚕食。蛮黑五部已经开始忙着抢夺战利品了,士卒们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收入囊中,为争夺一座营帐,一匹骏马,甚至一把铜壶而大打出手。
刘德三逃到了河边,晨光下河面上停泊着上百艘河东水师的舰船,但船塘码头被烧毁,大船靠不了岸,只能靠几十条小船渡士卒过河,面对聚集在河岸的数千士卒,这几十条小船无异于杯水车薪。刘德三突然像老了十岁,须发眉毛一夜全白,目光变得浑浊,全然没有了虎视八方的凛然杀气。
隋卧虎光着膀子手提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刀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对刘德三说:“大势已去,大帅快渡河吧。”老莫也劝道:“再留下来也徒劳无益,还是走吧。”刘德三望着拥挤在河滩上的躁动不安的士卒,仰天一声长叹。对隋卧虎说道:“带我去见杨昊。”
“不!”隋卧虎一声长嚎,跪了下来,泪珠扑扑直下。
老莫也跪在一旁抱着刘德三的腿流着泪说:“大帅,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啊。”
士卒们闻听主帅要折腰向敌军投降,莫不放声大哭,哀求主帅渡河快走。刘德三扬脸望着青天,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擦去泪水。对众士卒说道:“刘某无能,陷三军于死地。有何颜面独善其身?诸位好意刘某拜受了。”说罢他向四方士卒鞠躬致谢,然后甩开大步向西宁军大营走去。
第43章 鸿门宴,还是订婚宴
笼罩在天德军上空几个月的战云终于随着刘德三的自缚纳降而烟消云散。
戎马半生的老将为了保全自己的部属,低眉折腰向小辈缴械称臣。这既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无奈,也是一个真正男儿应有的担当。
杨昊保全了刘德三和河东降卒应有的体面。刘德三也投桃报李,他给杨昊拟了一份长长的人员名单,几乎罗列了降卒中所有的人才。杨昊将名单交给各营统军,命令他们将所有人员收入名下。
关索的情报室也开始高效运作,几十支接亲小队连夜奔向四方,他们的任务是将名单上所列人员的家属接到丰州。失军投敌乃是重罪,各镇的掌权者为了防止部属背叛,无不将他们的家属作为人质扣在手中,那些做了俘虏的将领若要保全家属,只有自杀一条路可走。
实际上早在战事结束前,关索就已经开始了行动,他本是河东人,对河东的情况十分熟悉,因此做起这种事来显得游刃有余。于冲冲、乌赤赞、隋卧虎等人的亲属陆续踏上了赶往丰安的道路。但刘德三的亲属却被刘清伶严密监视起来,一时不能下手。
石雄也搜罗了不少人才,他对身强体壮、作风硬朗的河东降卒十分感兴趣,他精挑细选了八百勇士,编成雄字营,自任统军将军。
蛮黑人和兀秃部也俘虏了上千河东士卒,他们视降卒为奴隶,肆意凌辱打骂,终于激起降卒**。蛮黑人强力镇压了**后,欲将降卒全部坑杀。杨昊出面制止,并用八十车金银珠宝换回了九百三十名河东降卒。
为了答谢各军帮助自己驱逐外敌平息内乱,王奔在中受降城内大摆筵席,犒劳众军。绵延几个月的战火让天德军赤地千里,民生凋敝。王奔费心张罗,也拿不出几桌像样的酒菜。好在他招待的都是些粗豪军人,只要有酒有肉便成!
没有漂亮的歌姬献舞佐酒,就命军士们手持钢刀砸盾放歌。
酒到半酣,杨昊手提酒壶走到蛮黑五部首领面前,说道:“感谢草原的朋友仗义相助。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