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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节

大唐西宁王-第2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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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身放行,没敢再盘问。

    方立天进了刺史府以后,不满地说:“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如今做了司曹官,连看门狗都瞧不上眼了。”

    木荔咳了一声道:“方司曹说话留点心,谁是看门狗?那可是堂堂正正的刺史府卫队,有职有饷,比你家娘子风光多了,我如今可还是黑身一个呢。”

    方立天赔笑道:“那不一样,绥州是咱新占的州县,内寺坊见不得光,他们要是知道木荔将军原来是内寺坊的大将军,准得吓死他们。”

    木荔哼了一声:“你还当是丰州那会儿呢,现如今内寺坊也不比从前了,现如今的内寺坊就是先前的两哨,只能做做看门狗喽。”

    说话间已经到了张伯中居住的后宅,六名精壮的铁甲卫士分列宅门前,直到此时木荔才想起一件事来,她问方立天:“这么晚了,你来这到哪去呢。”方立天瞅了瞅黑灯瞎火的衙署,伏在妻子耳边,悄声说道:“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你。你心里有我,就早点出来。否则,你丈夫冻死了,你就等着守活寡吧。”

    木荔啐了他一口,说:“你死了,我立即嫁人。谁要给你守寡?”

    说着话,她摘下自己的斗篷塞到方立天的手里,给他一个飞眼,挎好刀就往里走,方立天突然扯住她的手臂,往怀里一揽,木荔惊叫一声:“你干嘛。”香唇之上已经让方立天亲了一口,木荔脸颊霎时绯红一片,离此七八丈外立着六名铁甲卫呢,她赶紧推开丈夫,恨他的胡闹,想给他点教训,一者身旁有人,二来她也实在恨不起来。

    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丈夫不怀好意的注视下,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木荔进了内宅,方立天用力地捏了捏手中的一块铜牌——出入刺史府的令牌——他刚刚借吻木荔的机会从她的腰带上摘下来的。有了它任何人都可以在刺史府任意出入。

    兵变是从午夜开始的,一行十六名校尉,在西宁军中厢副将胡灵衣的率领下,手持刺史府的进出令牌以商议军事为名直闯刺史府后内宅,铁甲卫没有做太多的阻拦,他们手里有进出令牌,按例他们是没有理由阻拦的,何况来者的确是军中将领,理由也很充分:南方战事吃紧,请军师急速调兵南下增援!

    张伯中在申时末就打发木荔回去了,他知道方立天从外地回来了,年轻夫妻间的那点事,老爷子还是能体谅的。不过习惯晚睡的张伯中并没有因为上了床就能安睡,他斜靠在软枕上,继续批阅着各地报来的公文。

    侍妾杨兮端了盆洗脚水过来,打着哈欠问:“先生,烫脚不?”

    张伯中老妻一年前病故,一直孤身一人过活,杨欣在征得杨昊同意后将杨盼和杨兮送给张伯中做侍妾,张伯中不肯收,理由是自己偌大年纪,无福消受,怕耽误了两位姑娘的青春前程,杨欣不依,好说歹说,最后把杨兮留下拉。

    杨兮虚岁只有十六岁,后知后觉,懵懵懂懂。张伯中倒是很喜欢。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睡啦,天冷又给冻醒了,见先生还没睡,就准备了热水来给您烫脚。”杨兮憨憨地说道。张伯中微微一笑,抓着她冰凉的手,怜爱地说:“上床来,给先生我捂捂脚。”

    杨兮大喜,赶紧脱了裤子睡到了张伯中的脚边,把他冰凉的脚抱在自己的怀里。

    张伯中帮她掩好了被子,笑道:“你先睡,先生看完这个就睡。”

    “嗯,”杨兮点了点头,甜蜜地睡了去。她还没来得及打一个盹,就被一阵响动惊醒了。

    十六位衣甲闪着寒光,手持雪亮兵刃的校尉闯进屋里,屋门大开,寒风阵阵。

    “啊!”杨兮一跃而起,光着屁股往张伯中怀里钻,张伯中将她搂在怀里,扯杯子遮挡住她的身体,安慰瑟瑟发抖的她说:“不用怕,有先生在呢。”

    胡灵衣单膝跪地,将一封军报呈过头顶,说道:“孟明、余炎炉叛乱,意图杀害大帅,请军师即刻出兵讨之。”

    张伯中寒着脸道:“叛乱?我怎么不知道?”

    胡灵衣道:“刚刚探马回报,军师不知并不稀奇。”

    张伯中道:“如此大事,岂可轻率,待我查实了再说。”

    胡灵衣硬声喝道:“等军师查实了,大帅早让叛军杀了。”

    张伯中亦喝道:“我若听了你的话,只恐大帅性命不保。”

    这时站在房门旁的一个又高又壮的军校冷笑道:“我说张伯中机智,不易蒙骗,你们还不信,如今怎样?先礼后兵,他不识像,咱们也只好来硬的了。”

    那人说时,解下腰带上的马鞭递到了胡灵衣手里,胡灵衣稍稍犹豫了一下,突然抬手望着张伯中的脸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啪!”张伯中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鞭梢只差分毫就伤了他的眼。张伯中捂着脸,咬牙忍着。

    “你们别打先生!啊!”见张伯中挨打,杨兮不知从那来的勇气,跳起来张臂护在了张伯中身前。

    “哟嘿,忠奴护主啊。”又高又壮的校尉轻俏地笑道,劈手捉过杨兮掼在地上,掼的杨兮直滚,爬不起身来,张伯中取了毯子将她的身体盖住,对胡灵衣说:“她一个侍婢,与她何干?”

    那校尉喝道:“你既怜惜她,就识相点跟我们合作。”

    张伯中道:“你们这是犯上作乱,休想张某能答应你们。”

    又一人断喝道:“这人是杨昊的死党,指望他能合作,难比登天,索性一刀杀了,搜出他的令符,咱们自己干。”

    胡灵衣把手一挥:“搜。”

    众人翻箱倒柜将屋里翻了个天,却是一无所获。那个又高又壮的校尉将横刀架在张伯中脖子上恶狠狠地叫道:“令符在哪?”见张伯中黑脸不答,焦躁起来,一手扶住他的肩,当胸连捣了几拳,张伯中痛苦地蹲了下去,脸色尽黑。

    “别打先生,别打先生!”被掼在地上爬不起身来的杨兮见张伯中挨打,不顾伤痛挣扎着站了起来。那个又高又壮的军校横臂勒住她的脖子,另只手滑在她两腿间抠了一把,哈哈大笑道:“杨家女人够味啊。”

    众皆哄笑,张伯中大叫:“与她无关,与她何干。”

    胡灵衣似乎突然从这话里得了灵感,他揪着杨兮的头发扯到床榻前,踢她跪下,用力地将她的头望后拉扯,将一柄利刃横在她脖子上,对张伯中说:“我们反杨昊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答不答应合作,我们都要造他的反。素闻张先生是个仁厚的人,您不会连累着她丢了性命吧。”张伯中黑着脸,嘴唇开始哆嗦。

    杨兮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别管我。”

    张伯中悚然动容,对她说道:“他们要造大帅的反,我们答应不答应,都难逃一死。杨兮,张伯中对不住你了。”

    杨兮面露微笑,道:“先生,对不住了,我以后不能替你捂脚了。”言讫,闭目待死。

    众校尉见此皆喊:“杀。”

    胡灵衣却冷冷一笑,对张伯中说:“先生如此不通人情,别怪我了。”他把杨兮望床上一推,即解衣甲,要**她。

    张伯中见状悚然动容,喝道:“畜生,住手!令符在我身上。”

    众军校从张伯中身上搜出令符,哈哈大笑。

    胡灵衣将符节交给那个又高又壮的校尉收好,仍就解开衣甲扑向了杨兮……

    事后,张伯中喝问胡灵衣:“戏已做足,为何还要害她?”

    胡灵衣叹道:“成败难测,我做这禽兽之举,用意还不是为了保护先生吗?”

    ……

    ———

50。买粮

    杨昊接到内线报告张伯中叛乱的消息时,即对刘盘说:“这是有人挟持了军师,玩这招不过是想跟我们讨价还价罢了。”刘盘将信将疑,问道:“以军师的机智谁能挟持他?那胡灵衣原本不过是个侍卫,提他做中厢副将已经是抬举了他,他还有何不满足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该死的小人。”

    杨昊笑道:“必然是有人许了他很大的好处,你说的对,这样的一个小人能成什么事?旬月之内我必擒他。”

    杨昊这话说过没多久,张伯中扣押郑华泰占据了小长安的消息就传到了醴泉,接着绥州、夏州也相继失陷。眼见风向不对,原绥州刺史武曹趁势起兵,自称邠宁节留后,袭占了宁州,将重兵屯集在庆州的余炎炉隔在的重字关外。几乎与此同时,鄜坊节度使伍佽爱从坊州出兵,攻占了邠州,彻底切断了刘盘、孟明退往西北的道路。

    退路断绝,粮草不济,用不着打,就有全军溃败的危险。刘盘向杨昊进言道:“为今之计,只有一鼓作气打下长安了。”

    杨昊苦笑道:“他们敢在我背后插刀子,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吗?晚了。”

    刘盘道:“那怎么办?要不然,咱们集中兵力拿下邠州?再与余将军合力攻取宁州,宁州一得,回师北上,擒杀胡灵衣那个叛逆。”

    杨昊道:“如此迁延岁月,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回到西北去。”

    刘盘怒道:“可恨小贼,我若拿住他,定活剥了他的皮。”

    杨昊拍了拍刘盘,笑道:“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刘盘听了这话,转忧为喜道:“大帅有何良策?”

    杨昊道:“我与泾源节度使连庸有旧,写封信去,向他借三月之粮。军师如今还活着,有他在内线牵制,我就不信胡灵衣能挺多久。”

    刘盘闻听这话,将信将疑,心里暗想:“这连庸不是仇士良的人吗?何时跟咱大帅也有交情了?”心里这么想,但见杨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遂也不疑,便道:“只要有粮食在手里,管他东西南北风,咱都不怕。哈哈。”

    连庸原是孟博昌的部将,跟杨昊关系一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不仅如今,还因为孟博昌的死,而彼此心怀芥蒂,竟至于互相视若仇敌。他这么说无非是安抚刘盘,他心里很清楚,一旦诸军得知粮道被断,后方失陷,立即就会有土崩瓦解的危险。毕竟扬威军不是昔日那支军纪如铁的西宁军,那时的西宁军即便全军饿死,也绝无一个人敢反叛。

    眼下这支军队扩张的太快,可谓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在顺境时尚不觉得如何,一旦陷入逆境,则就危机四伏了。如果缺粮的消息泄露出去,不要说打,只怕连撤退也不能。到时候恐怕只有四种结局:其一,四万大军土崩瓦解,任人宰割;其二,四万大军土崩瓦解,残部将自己捆起来送交胜利者请功领赏;其三,有人发动兵变擒自己去领赏,大军改旗易帜,不姓杨也不姓刘;最后一种,刘盘提自己人头去献,军队彻底姓刘。

    现在大话说出去了,但光说大话并不能解决吃饭问题。到时候若是没有粮食,后果简直不敢想像。

    为了稳定军心,杨昊仍像往常一样巡营、宴饮。军需官已数度向他告急,他总是胸有成竹地说不打紧,粮食马上就运到。他甚至已点名让刘丰挑选一千军兵,准备数百辆大车,说是要到扶风县运粮回来。

    扶风县有没有粮食,有,但杯水车薪,即使全部搜刮出来,也不足大军一日之用。关中其他州县差不多也是这样,为了防止扬威军赖着不走,文世茂撤军时,仇士良已经发下严令,关中及京兆境内各州县实行坚壁清野,粮食集中于长安、泾州,同州等几个大州,其余小州小县只留军民一个月的口粮。

    指望打几个州县解决军粮问题已经是不可能了,眼下要度过这个难关,只有一条路:向长安城内的粮商买粮。长安城里有粮商手里有这么多粮食吗?这个杨昊丝毫不怀疑。长安城乃大唐皇朝的根本,人口愈百万,每日所需多少粮食?只要拿出一小部分就足以解决扬威军的军需。实际上,自刘盘屯驻醴泉以来,就不止一个大粮商寻上门来,要求向大营平价供粮。刘盘也曾向杨昊表示从长安购粮经济上十分划算。

    当然杨昊考虑的并不仅仅是经济上是否划算,他不得不把事情往坏处想,如果扬威军的粮草能自足,将来他还能控制这支乌合之众吗?他不仅不让刘盘从长安粮商手里买粮,还让穆兰青、张仁等人从中作梗,制造谣言,使得长安城的大粮商自己先打退堂鼓,不再与刘盘来往。

    刘盘自己买不到粮,杨昊拒绝他的理由就更加充分了。

    商人是逐利的,只要有钱赚,不会因为你以前没给他好脸子看,他就意气用事不跟你来往。杨昊既然能制造谣言让他们认为卖粮给刘盘不划算,也就能制造新的谣言让他们觉得卖粮给扬威军有厚利可图。

    当然指望把这些精明的大商贾玩弄于手掌之中,牵着他们鼻子走,既不理智,也是疯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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