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宁王-第1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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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警告道:“以后再敢造谣生事,我绝不饶你。”
朱七就侯在迎宾馆外,见杨昊出来上前说道:“我们已经查明,昨日午后莺莺小姐未时末出后门上街买菜,直到酉时才回,这中间他进了东街的一间绸布庄,在里面呆了近一个时辰。进去的时候她是空着手,出来的时候却提着一篮子菜。然后就直接回了使署。卑职去查问这间绸布庄,店里掌柜却矢口否认莺莺小姐去过。”
说到这朱七显得有些踌躇不安,若这个绸布庄真是什么人设在丰安的据点,或者张莺莺竟是潜伏在防御使署的密探,他这个内寺坊指挥使自是难辞其咎。于是他提议道:“卑职提议立即监视汪春和张莺莺。”
迎宾馆的某些房间里修有暗室,可以对房中客人进行监视,汪春住的就是这种房间。朱七的提议被杨昊一语否决了:“没有用的,汪春这个人我很了解,做事点滴不漏,查不出他有什么把柄的。”对杨昊这番言论,朱七颇不以为然。自己也曾值宿大明宫,对汪春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一个油头滑脑温和如绵羊的太监而已,有什么不好对付的?
不过杨昊既然已经发了话,他也不想再争,何况杨昊的这番话暗里也有安抚自己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汪春这步棋算是走活了,杨昊不免有些懊恼。一个下午人都没有精神,好在黄昏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是关于小青衣月榕的。
一天前杨昊到狱中劝说月榕站出来替月孤洗清罪名。杨昊跟她说了两件事:一是他已经下令将她丈夫林为路的尸体从乱坟岗中刨出来,找了块风水宝地下葬;二是答应她只要帮了这次忙,可以放她回雷州与父母团聚。
月榕当时颇有些犹豫,说要考虑三天,这是第一天。
杨昊把军法司的佐将孟和武找了来,庄云清出征曲泽部后,孟和武暂代将军职权。
杨昊问他:“有月榕的证词,按律可以定月孤无罪吗?”
孟和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最好还是判个三五年。”继而解释:“月孤公主犯罪,大人不徇私情,秉公审理,内外皆是一片赞美之声。月榕的证词,虽说按律是可以为月孤公主洗清冤屈,但不明真相之人又要诋毁大人以权谋**事不公了。”
丰州过去吏治**,以权干法的现象比比皆是,杨昊为了营造尊重法律的氛围着实是费了不少脑筋,也一定程度上抬升法律的地位。孟和武身为军法司佐将,主官审判,对此深有体会,自月孤被判刑后,找他走后门说情的人立减九层,以权干法的现象得到了很大的遏制。
孟和武虽然把话说的很曲折,但杨昊还是听懂了他的真实用意,他希望自己做出某种让步,以维护这来之不易的好局面。
杨昊笑了笑,问他:“执法者常讲律法威严,不枉不纵,可见法唯其公平公正,才能使人信服。我们常恨以权干法,不让别人的权来干法,为何自己却要以权干法呢。”
孟和武嘴唇抖了下,想解释什么,被杨昊止住了:“你的用心是好的,这么做或许是可收一时之功,但我们不能开这个头,法律就是法律,公正公平,谁也无权去碰。”
孟和武满面羞惭地说道:“卑职愚钝,受教了。”
送走孟和武后,杨昊一时心境颇不平静。孟和武的那番话久久回荡在他的耳边,“律法公平,律法公平,可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权力无处不在,又无孔不入,怎么能保证律法永远是公平公正的呢?”杨昊坐到公案前,提笔写了几行字:
……
该有什么样的法律。
司法机构该怎么设置?怎样保持独立?
法官的培养、使用和保障。
谁来监督执法者。
……
写下这几行字后,杨昊脑子一阵混乱。这个题目实在是太大了,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于是他问正在沏茶的穆兰青:“丰州境内有什么法学大家吗?”穆兰青一开始没听懂杨昊说的是什么意思。杨昊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法学大家”究竟是什么,穆兰青摇了摇头,说道:“丰州有像张同知这样的刑狱大家,却未听过有大人说的这种‘法学大家’。”
杨昊听了不免有些丧气,转念一想也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点,如今是唐朝,哪里有如后世的那些所谓的法学专家呢?杨昊想这件事自己想偷懒看来还真不行,必须得耐下性子深入研究一下现行的司法制度,再做力所能及的改良吧。
杨昊觉得这件事不啻又是一个丰州毛毯厂,一切都要重头做起,且工作量会更大,但这却是一件很值得去做的事。
二日一早,汪春带张莺莺离城还京,杨昊没有去送行,孟和武把月孤案重审时间安排在辰时末,杨昊虽没有去现场,却时刻关注着这场审判。他让穆兰青安排几个书办去旁听,随时将庭审的情况报回来。前一天晚上,杨昊正式任命穆兰青为书办房的管事。乐的穆兰青半宿也没睡好。早上忙里忙外的精神虽不错,但两只眼却红通通。
辰时末的时候,代关老爷送张莺莺出城的关索回来了,怀里揣着几包瓜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一坐,把腿翘到了桌子上就磕了起来,瓜子壳扔的到处都是。杨昊问道:“你倒是很清闲啊,老珂子那边有眉目么?”
关索咧嘴笑道:“你看我这表情,还用问吗?”
杨昊摇了摇头道:“看样子是没什么大收获啊。”
“错,大错,大错特错。”
关索闻言顿时跳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口供拍在桌子上:“看看吧,用心何其歹毒啊。”
杨昊拿起口供快速过了一遍,越看心越寒,到最后禁是冷汗直流。急忙问道:“上面说的这些,可能找到佐证?”
“佐证我正在找,但,**不离十。”关索用异常肯定的口气说道。
杨昊闻言,狠狠地在会议桌上擂了一拳,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珂子是在永丰一家客栈嫖宿幼女时被捕快抓获的,他是被假扮成皮条客的关索部下诱出使团驻地的。为免受皮肉之苦,老珂子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但仍被逼着写了一份供认状,按了手印,且留下了随身的一件信物。
随后,“捕快们”也亮明了真实身份,询问他一年前御前会议的内容。老珂子倒也干脆,将他所知道的来个竹筒倒豆子,说个一干二净。
由彰信可汗亲自主持的这次御前会议,与会者都是回鹘汗国中手握实权的皇族和重臣,会议研究了今后三年对大唐沿边各镇的应对政策。
据老珂子的回忆,关于丰州,会议形成了四点基本认识:
一、丰州的军力在迅速壮大,但十年之内还不足对汗国构成威胁。
二、丰州的财富积累速度异常之快,且质量很高。
三、丰州的官吏精干高效,社会管理手段日趋成熟。
四、丰州的独立倾向日益明显,对中央的离心力增强,与周边各镇存在矛盾,在周边各族中也没有具体盟友。
针对上述四点认识,会议提出四点应对策略:
一、适度武装丰州,使其有能力保护自身财富不受其他势力的侵夺。
二、进行外交麻痹,鼓励其独立倾向;阻止其和中央靠近;阻止其和其他边镇或族群结盟。
三、进行全面渗透,掌握充分的情报,为军事打击做好充分准备。
四、发动全面战争,三年后,最迟五年后,对丰州发动战争,掠夺其全部财富。
杨昊把纸窝成一团摔在了桌上,红着眼,搓着手,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他妈的这简直就是在养猪,把我当猪养,养肥了再拿我开刀!”
关索却淡然一笑,递了把瓜子过去,轻松地说道:“你忽悠人家买重甲,人家把你当猪杀,两下扯平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嘛。”
听了这话,杨昊的气顿时消了一半,他接过瓜子,竟真的磕了起来。
“原来是怎么回事……”杨昊忽然想通一件事,他把瓜子拍在桌上,“怪不得鄱阳谷他们会轻易地败给我们,他们是要送我六万匹马,好让我能保住身上的肉,别叫人家割了去。”
“何止呢!我战无不胜的西宁军自从不费吹灰之力灭了虎卫,谁还把回鹘当敌人?你现在到各营去听听,牛皮都吹到天上去了。有人还埋怨你当初为何要罢兵,就算一鼓作气杀到回鹘王庭,也是小菜一碟嘛。”
杨昊哈哈一笑:“……差点,真让人把我当猪养了……”
第11章 扬州一梦
淮河的秋天,天蓝水清,白帆点点。
从丰安走到淮河足足走了二十多天,这二十天小鱼足足瘦了一圈,对一心想长胖点的她来说,这趟江南之行实在有些亏心,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狠狠心不过来了。
南行之前,杨昊就要不要带女眷,带谁去,颇费了一番脑筋。说不带吧,两个月的旅途枯燥乏味,夜晚孤寂难熬;要说带吧,两地相距数千里之遥,风餐露宿的,自己着实不落忍。最后,他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三人自己,去或不去由她们自己决定。
吕芮去的愿望最强烈,自从仙女山下那一夜后,杨昊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日日粘在一起,夜夜笙歌不息。这要是陡然离开两个月,自己如何忍的了?但一想到旅途的劳累艰辛,吕芮就心怯了,从丰安到夏州朝天大道不过几百里地,尚且累的自己抽筋剥骨般难受了好几天,这跋山涉水的几千里来回折腾,自己还想不想活了?
她第一个举手说不去,然后就低下了头,羞愧的不敢看杨昊的眼。
晴儿和小鱼去的愿望远不及吕芮强烈,尤其是小鱼,对长途旅行的艰辛,她是深有体会的,加上自己一心要养出白白胖胖的富态相,因此她也表态不去。
晴儿介于她们两者之间,去与不去她都有理由说服自己。当小鱼和吕芮都表态不去之后。晴儿清了清嗓子说道:“看来也只有我跟去了,总要有个人管着你点。”
晴儿跟在身边自然能万事落个方便,但杨昊不想带她,一则家里总要有个管事的人,小鱼和吕芮自己都管不好自己,遑论去管别人了。二是晴儿办事认真爱管人是出了名的,杨昊不想带个姐姐一路管着自己。于是他装出烦躁的样子,指着三人道:“一个个不情不愿的,去了也没什么意思。我一个人去反落的自在。”
当晚杨昊借口处理公务躲着不回家,夜宿在迎宾馆,谁也不搭理。
二日天刚麻麻亮,小鱼找过来跪在床头问:“江南的丝绸是不是品质又好又便宜?”杨昊捏了捏她的鼻子,问:“你又改变主意想去了?”小鱼嘻嘻一笑道:“你要两个月才能回来,我舍不得你嘛。”杨昊一高兴就把她带上了。
随同杨昊一起南下的还有内寺坊同知张伯中和掌印木荔,书办房管事穆兰青,侍卫张朗、李卫、张晓、伍章。情报室的势力范围只限于两京和河北,再往南他们就成了瞎子和聋子,杨昊只叫了两个参随跟着,以便破译关索送来的密信。
为节省时间,杨昊没有选择走黄河水路,而是由旱路直下颍州,再弃马乘船,取道淮河经由大运河南下。这一夜宿在寿州境内八公山下的一处村镇。这是一处沿河小镇,只有一条小街,数百户人家。李卫、张朗去定了客房。
乡野小店,大小也就十余间客房,门挨着门挤在一处。一间客房大门敞开,屋中一男一女对坐在下棋,男子二十出头,锦衣玉面,一表人才。杨昊见了他一时惊的合不拢嘴,这男子竟是颍王李炎!
跟在杨昊身边的小鱼注意到了杨昊的失态,只是她会错了意,以为是杨昊钦慕那女子的美貌才失态而惊。于是心中含着深深地醋意,在杨昊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哎哟!”杨昊正全副心思在思考如何应对李炎,被小鱼这一拧,禁不住地叫出声来。
李炎和那女子同时向外看了一眼。
杨昊甚是尴尬,此刻想躲是来不及躲了,可在这人流滚滚的地方又不方便见礼,因此一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跟李炎下棋的那个红衣女子站起身来,婷婷袅袅地走了出来,伸出芊芊玉手拉住了小鱼,惊喜地说道:“妹妹,你怎么也到这来了?”小鱼傻了,这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啊?
杨昊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顺口说道:“是啊,真是巧的很。”说着他跟身后的侍从打声招呼就走进了李炎的房间。
门一关,杨昊欲撩衣参拜,却被李炎拦住了:“山野乡村的,不必多礼。”接着他握着杨昊的手打量了一番笑道,“几年没见,难得你还能一眼认出孤。”又转头对王拂儿说道:“你说巧不巧,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