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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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只恨秦素前世所知太少,竟不知霍至坚乃是建宁郡人士,更不知他家中有一个垂垂老母,会冻死在中元十二年的大雪灾中。
而这一世,就因为秦素的这一句话,救了无数人命,亦将那位霍家老妇救了下来。可秦素却终是作茧自缚,将这尊大煞星提前送到了青州。
秦素喘息渐平,唯目中仍燃着熊熊火焰。
薛允衡!
这厮欠她秦素、欠他们秦家的,实在欠得太大了,早晚有一天,她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还有那霍家老妇,既是承托紫微斗数幸存于世,则这笔账也不能白白地让它欠着,总要尽数收回才是。
秦素迹近于怨毒地想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表情拧回到了正常的模样。
“女郎,那一壶暗香露要不要放在炉上温着?”门外传来阿栗略有些夸张的说话声。
她的声音离帘幕极尽,而在此之前,秦素却并未听见脚步声。
这即表明,阿栗怕是早在秦素踹架子的时候,便守在了外头,而秦素弄出的这些动静,她可能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所以才故意高声说话。
秦素一面心中思忖着,一面便也提高了声音道:“你且在外候着,等我回去再说。”
阿栗应了一声,仍是守在帘外,秦素便将衣襟整理了一番,又对着一旁人高的铜镜照了照,自觉无甚破绽,这才掀帘出了屋,扶了阿栗的手回屋不提。(未完待续。)
第137章 需谨持
二月刚刚探了个头,青州城的天气,便一日胜似一日地暖了起来。
秦府的族学仍在修建中,如今太夫人最关心亦是最头疼,便是去哪里请夫子一事。
据锦绣说,此事钟景仁正在办着,不过最近他似是有些忙,据说是壶关窑厂那里出了点事,具体出了什么事,锦绣却没打听出来。
自得知了这个消息,秦素便觉得日子格外难捱。
壶关窑便是前世挖出私藏兵器之地,如今乍乍然地听人一提,她便总有些不安。
所幸霍至坚到现在还没个动静,秦彦昭教中逾制之事,也没见有人传出去,而秦家的族学,亦不曾接到霍家附学的消息。
只要这短暂的平静能撑过二月下旬,秦素便也不怕了。
此时的她于廊下悠然独坐,手里捧着一只素面陶杯,一面感受着二月芳气袭人的暖风,一面品着手中的暗香露。
细细品来,这暗香露果然有些意趣,那清水里隐了梅香,又像是加了些糖在里头,微微的清甜隐在幽馥馥的香气里,极宜于在这样天晴气暖的时日,独酌浅尝。
秦素啜了一口香露,转眸往四下看去。
东篱内外如今正忙着翻晒冬衣、打点春装,那些不用的厚褥与重被皆收了起来,帐幔等物亦换上了轻薄的素色布料,房中摆设也皆是应了景,虽不太敢见颜色,然一些不打眼的装饰器物,却也一样一样地摆了出来。
那些仆妇与小鬟们几乎人手不空,在冯妪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再加上有个锦绣从旁约束,一切倒也井然。
秦素正自看得有趣,忽听那院门被人“嘭嘭”地拍响了。
她执盏的手停也未停,却见一个青衣小鬟上前应了门,从秦素的角度看去,恰可见门外站着一个青衣妇人,却是东华居的管事庞妪。
“原来是庞妪,您怎么过来了?”那应门小鬟倒是不笨,见了来人立刻笑着屈了屈膝,口中的客气话说得很顺。
庞妪面无表情,只肃容道:“我奉夫人之命前来,给女郎传句话。”
“原来如此,快快请进。”那小鬟一听这话,连忙便往旁让了让,态度越发地殷勤有礼。
庞妪微微点了点头,严肃的面容上含了一丝板正,提着裙摆进了院。
冯妪早便迎了上去,与她相互见了礼,一院子的小鬟仆妇亦皆停了手中活计,向着这位东华居来的“贵客”屈膝问好。
秦素暗地里“啧”了一声,满心的不以为然,却也不得不搁了杯盏站起身来,摆出一副恭谨的模样,含笑立在廊下,脚下却是半步未挪。
一介老奴,还当不得她阶下相迎。
庞妪远远地瞧着,板正的眉眼间,到底有了一丝微动。
增一分为自轻,减一分为自傲,这位六娘子此时的规矩行止,恰好便在那个最合宜的度里,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且风度气派虽不算绝佳,却也很拿得出手了。
这与锦绣口中那个糊涂软弱的女郎,可是大不相同的。
庞妪将视线往旁扫了扫,便看见了垂首侍立于秦素身侧的锦绣,她的面色不由又有些微变。
锦绣是个最安分不了的性子,以庞妪对她的了解,她这时候理应如花蝴蝶一般地迎上前来,说些凑趣的话儿讨好于人才是,万不该这样束手而立,连头都不抬。
其实,这倒并非锦绣不想这般做,而是方才秦素身上的气息蓦地有些冷,她莫名便觉胆寒,于是便没敢太往前凑。
“妪来了,快请这边坐。”待庞妪行至阶前时,秦素方含笑招呼她道,态度中规中矩,仍旧叫人挑不出错来,语罢便向一旁的锦绣看了看。
锦绣会意,快手快脚地捧来了一张鼓凳,便搁在秦素的短榻边上。
秦素见状,委实很想要叹气。
锦绣旁的没学会,林氏那一身蠢气她倒学了个十成。这鼓凳比屏榻高出了许多,若庞妪真的坐在这上头与秦素说话,那就真是奴比主大了。
庞妪扫了那鼓凳一眼,面上神情丝毫未动,在阶前便止了步,屈身行礼道:“女郎安好。”
并没有拾级而上、于鼓登就坐的意思。
看起来,这一个倒是聪明的,林氏手下也算有几个能用之人,徐嫂与庞妪都不错。
秦素一面想着,一面便侧身避了避,口中笑曰:“妪多礼了。”说着又朝一旁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外头风大,何不进屋说话?”
庞妪直起身来,仍旧是一脸板正的表情,肃声道:“多谢女郎,我只是来替夫人传话的,说完便走,便在这阶下说也是一样。”
秦素含笑点头:“请妪说来。”
庞妪却未急着开口,而是又向四下环顾一番,清了清喉咙,将声音抬高了一些道:“夫人交代的这句话,你们也需一起听着。”
闻听此言,冯妪连忙上前两步束手而立,摆出了一副恭听的模样。其余人等见状,亦快步行至她身后站好。
一时间,整个东篱便安静了下来,唯东风浩渺,不时拂动风铎,发出一两声单调的嗡鸣。
庞妪整了整衣襟,肃容道:“夫人接老夫人吩咐,这几日各位郎君与女郎皆不必去东萱阁请安了。夫人还特意交代,让女郎们这些日子不要出院子,东萱阁那里挡了幕布,正有工匠在里头做活,莫要冲撞了去。”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加重语气道:“夫人特意交代我转告女郎,此处不比田庄,外男是不好常见的,还望女郎也约束好东篱诸人,多听冯妪的话。”
整间院子静无声息。
“嗡——”风铎发出了一声长鸣。那薄薄的铁片,因风动而起,风落后却兀自不息,婉转地回响着,似是不堪这院中的僵冷,想要制造出一些春时的喧嚣与热闹。
秦素望着脚下的白石地面,心底一片淡然。
林氏传来的话竟是这样的一通指摘,这并不叫人意外。何时林氏能将这些内宅手段丢下了,真正有点一府主母的模样,那才叫稀奇呢。(未完待续。)
第138章 一捧雪
秦素望着自己的脚尖,眉梢微挑。
林氏传来的这一番话含沙射影,除了指摘了秦素,还捎带了一个阿栗。
阿栗偶尔会去外院寻阿胜,马嫂子通常都会替她瞒着,林氏这所以知晓了此事,不必说,定是锦绣又走了嘴。
秦素垂眸不语,厚厚的刘海遮去了一切表情。
林氏也就只能在嘴上出出气了。
连云庄子上的人,她基本上都只能干看着,动不得。上回动了一个阿胜,结果得不偿失,如今她也算聪明了些,干脆只拿规矩说事儿。
也就只有这点能耐罢了。
“是。”良久后,秦素应诺了一声。
那清而弱的声音嵌在东风里,既不太高,亦不太低,仍旧是恰到好处。
庞妪略略抬起头,眼前所见的,唯有一抹鸦青的发丝与梳着双平髻的发顶。
春风软糯,含了些许柔情,却终是拂不去这院中的压抑与死寂。而那风里携来的花香,便像是一曲乱了韵的乐音,与这整间院子都格格不入。
庞妪肃然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林氏本便是这样交代的,她也不过是转述而已,而此际的情景亦是她乐见的,想必林氏也一定快意。
“夫人交代的话便是这些,还望女郎谨记勿忘。”庞妪冷肃的声音再度响起,满院子的人皆是屏息静气。
秦素的头仍旧垂着,不高不低地应诺了一声,便转过身子,侧对着庞妪,向东华居的方向屈了屈膝:“多谢母亲教诲。”
庞妪才将柔和的神情,瞬间又冷了下来。
果然还是冯德说得对,这位六娘子在礼数行止上,果然是滴水不漏。看起来,锦绣平素传的那些话,皆做不得准了,往后还要提醒林氏,多听听冯妪的话,锦绣那里倒要淡着些才是。
她心中盘算着,向秦素躬了躬身,便带着一脸沉思出了门。
待到院门重新关上时,整院子的人才又松泛了一些,各自重新忙活起来。
自然,这一应仆役才听了那样一番话,自是面色各异,然冯妪在前,她们也不敢议论,仍旧做着手上的差事,东篱也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秦素坐回屏榻,端起陶杯,啜了一口暗香露。
露仍微暖,淡淡的幽香与清甜沁入肺腑,让人完全地放松了下来。
东萱阁请工匠翻修,或许是为秦世芳修整醉杏园的屋舍罢,那里毕竟很久无人居住了。
秦素一面猜测着,心情并不算太坏。
不去请安自是好事,她恰好可以仔细谋划接下来的事,这平静无聊、每日皆需跟嫡母于琐事上斗心眼的日子,很快便要没得过了。
锦绣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双灵活的眼珠不住转动着,轻声问道:“东萱阁那里在翻修呢,不知道修的是哪里?”
她面上的好奇就像是孩子见了玩物一般,是一种纯粹的天性的流露,根本无法控制。
秦素忍下满腹笑意,没去理她。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喜欢到处打听消息,也天生具备了这方面的才能。锦绣便是如此,若是手段巧些,她还是很当得用的。
见秦素不予理会,锦绣却也没气馁,转了一会眼珠子,便又上前殷勤问道:“女郎,香饼子快要用完了,要不要去领些回来?”
她所说的香饼子,乃是秦府各院平素的供给,应季应时,从不间断。除香饼外,绢扇纨扇、丝线纱罗、竹帚铜匣等等,各院皆时常可取,只需拿了兑牌便可去库房领。
不得不说,在这些小事上头,林氏还不算太苛刻,横竖花的也不是她的钱,都是大帐上头的,她乐得大方。
秦素看了锦绣一眼,又看了看在前头忙碌的冯妪,不紧不慢地道:“偏你事情多,这些零碎事情也来问我,难道我是管事媪妪不成?”语气并不严厉,面上还含了些笑意。
锦绣闻言,那张秀气的脸立时便笑开了花,迭声道:“是,是,我错了,这些事不该问女郎,我去找妪。”
只要秦素不来管她,冯妪那里她还是有把握的。
锦绣自以为得了计,一阵风似地便去了冯妪那里,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很快便又脚不点地地出了门,那速度之快,就像有谁在后面追她一般。
秦素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面上神色悠然。
待锦绣回来时,想必东萱阁那里发生的一切,便皆能传回来了。
她端起陶杯又啜了一口香露,蓦地听见身旁传来阿栗微有些不安的声音:“女郎,今日夫人传来的话,我听懂了,我往后是不是就不能……”
她没接着往下说,然意思却很明显,便是请秦素的示下,要不要暂停去见阿胜。
秦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拿陶杯遮着唇,轻声道:“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自去你的便是,她奈何不得你。”
“可是……女郎却要受牵连的。”阿栗说话的声音有些发紧。
秦素回首看她,却见她面色微白,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忧虑,完全不像她平常那种简单快乐的模样。
秦素便向她笑了笑,温和地轻声道:“放心罢,我无事的,倒是阿胜那边消息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