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4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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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沉而有力的应答声,声音十分整齐,轰然如雷鸣。
众人俱皆一惊,却见近百金御卫如鬼影一般地出现在了殿宇中,一队人守住殿门,另一队人则牢牢护在了玉阶左近,而剩下的几队,则分别将那群庶民人证并诸皇子给围了起来。
目注场中情形,秦素心底微寒。
这些金御卫,与她在天龙山所见的金御卫,完全像是不同的人。
她日常见到的金御卫,虽也是金甲金面,但武器多为刀剑,而这数百金御卫,却是手握长枪。
那枪的形制极为奇特,枪身长约丈许,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非铁非木,只从外表看便异常坚韧。而最为奇特的则是长枪的枪尖儿,那枪尖的下方有一弯钩,钩尖锐利,在烛火下泛出隐约的蓝光。
“枪阵……”不远处传来了喃喃的一声低语。
秦素循声看去,便看见了大皇子微有些色变的脸。
秦素的眼睛微微一眯,转过眸光,再度凝向了那如丛林般密密上举的长枪。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弯钩上泛出的隐隐蓝光,是用了毒的征兆。
这些金御卫,居然人手一柄带毒的兵器。
秦素心底冰寒,旋即冷笑。
中元帝这狗皇帝,果然很怕死。
不过,这正合她的心意。
从前她不知道中元帝为什么会这样怕,又为何总是对一切都充满了怀疑,看谁都像乱臣贼子。
而现在么……
秦素微微一笑。
重活一世,她又搞懂了一件事,真真可喜可贺。
心下忖度着,秦素抬眸看去,便发现,不过一个呼吸之间,整间寿成殿中已然到处明晃晃的枪尖儿,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送太子回东宫。”中元帝毫无起伏地说道,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不知何故,竟勾起了唇,面色也变得愉悦起来,“太子往后便在东宫静养吧,过段时间,孤再给太子寻个养身子的好地方。”他淡然地拂了拂衣袖,面目慈和,有若这世上一切关怀着儿子的父亲。
太子殿下低垂的面上,浮起了一丝苦涩。
这是摆明了要把他圈禁起来了,只消桓氏一灭,他这个储君,怕也要“因疾病故”了。
太子殿下面色枯槁,伏地谢恩,随后便站了起来,被一队金御卫带了下去。
中元帝又转头看向余下的几位皇子,淡声道:“老大和老二先回去坐吧。”停了停,语声转寒:“老三和老四暂且收押监房,择日再审。”
“父皇!”
“父皇饶命啊!”
两位皇子齐声呼号起来,那尖锐的声浪直透耳膜。
只是,当此际,殿中人人自危,包括秦彦柏在内的一众庶民早就吓得伏地而颤了,根本就没人关注他们的惨呼与哀号。
唯有已然归座的二皇子,轻轻地“啧”一声,端起茶盏,施施然啜起茶来。
一队身被玄衣、上绣银鹰的金御卫来到三、四两位皇子身边,将早就瘫软了的二人拉了起来,准备押往宫中监房。
中元帝不再看他们,转而将视线投向了秦素,阴着脸张开了口。
“且慢。”他尚未开言,秦素却当先笑道,语罢,举手拂了拂鬓边落下的几根发丝,神情从容、举止优雅,仿若浑然不知,她竟是开口堵了当朝天子的话。
第980章 有一言
中元帝面色一沉,身上气息骤寒。
天子尚未发话,小小庶民竟敢抢在头里开口,这是完全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啊。
中元帝阴冷的眼中,陡然生出了浓浓的杀意。
秦素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站起身来,款款一礼:“陛下,我有一言,想请陛下聆听。”
语毕,也不等中元帝回应,已是朗然语道:“夫天子治国者也,仁、义、坚、贤、宽,此五法也,是为明君之道也。”
清而弱的语声,似诵读、似感慨,殿中诸人皆一脸茫然,唯有中元帝,瞳孔一缩、面色陡变。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飞快地划过了一抹惶遽。
“你……你在说什么?”饶是他竭力抑住面上情绪,他语声中的微颤,却还是被秦素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甜甜一笑:“我在背书,陛下觉得可好?”言罢又将手拂向发鬓,笑若春风:“陛下若是喜欢,我可以将一整篇都背下来呢,陛下愿听么?”
说着也不待中元帝发话,又继续道:“吾躬于圣而谨于明,二十三载克心克勤;明于大而暗于小,耳顺之年见诸吾心,吾执宰……”
“够了!”中元帝突然便打断了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眼底深处划过了惊惶,语中的颤抖更是明显:“不要再念了!”
语声未歇,“哐”地一声,中元帝竟是跌坐在了龙椅上,惊疑不定地看着秦素。
所有人都糊涂了。
众人的视线先是看向秦素,复又转向中元帝,却又在这位天子极为阴沉的气息之下,俱皆垂下了头。
中元帝正在拼命地抑住心底的颤抖。
他听到了什么?
他听到了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最害怕听见的,不,应该说是他最害怕看见的,就是秦素方才所说的那段话。
可是,此时此刻,那清朗而又明净的语声,却让他嗅到了毁灭的味道。
他用力地摇了一下头。
随着这个动作,发上的金冠似是有些晃动。
他心底惊遽,忍不住抬手去抚金冠。
当手指触及那冰冷的冠顶时,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这顶代表着帝王尊严与权力的金冠,此刻还在他的头上好好地戴着。
他下意识地将金冠扶住,垂目向下看去。
玉阶之下,金御卫的枪林正护在他左右,这殿中的形势,不,不只殿中,而是这天下。这天下,仍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想法一冒头,中元帝疾跳不息的心,终是稍加安稳了一些。
他缓缓地转动着视线,扫向了侧首那个美艳的女子。
此刻,那女子正向他笑着,那双春烟般的眸子里,像是蕴着说不尽的深意。
“陛下,民女还要继续往下背么?”见中元帝看了过来,秦素巧笑着语道,一拂裙摆,安然入座。
“你方才所言,从何处而来?”中元帝像是终于从某种情绪中走了出来,此时再度满脸阴沉。
那种惶遽的神色,在这一刻已然从他的脸上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肃杀与冰冷。
然而,无论他的气息如何变化,他对秦素的一再纵容,却还是显得极为反常。
秦彦柏抬起头来,觑了一眼中元帝,眉心微蹙。
秦素方才分明就是在背什么先贤的文章,纵然不知这文章的出处,但他大概能听出来,那应是一篇讲述治国的文字。秦素所言,应该是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通,连意思都没背明白,就被中元帝打断了。
很显然,中元帝不仅听懂了秦素在说些什么,甚至可以说,他是被这段文章给吓住了。
他没叫人把秦素叉下去,而是与之对话,便是最好的证明。
秦彦柏虚着眼睛看向了秦素。
真是搞不懂。
秦家这个六娘子,真是叫人搞不懂。
“你是从哪里……”中元帝再度开了口。
分明就像是想要问些什么的样子,只是,才说了这五个字,他却又住了口,面色阴沉、眸光晦暗。
“陛下这样问我,我可不敢明说。”秦素的态度十分轻松,中元帝的态度对她似是全无影响:“当然,陛下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就在这儿把话都给说了,也免得旁人好奇。”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了一旁的两位皇子,又扫过了还没被押出去的两位皇子。
中元帝阴冷地看着她,蓦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
那个瞬间,他整张脸都隐在了锦帷投出的阴影之下,再无人瞧见他的神情。
“陛下要不要猜一猜,猜猜我知道多少?”秦素对着那片阴影说道,面上的笑愈发明艳。
“故弄玄虚。”阴影之中,传来了一声冷斥。
秦素掩袖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自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向中元帝的方向晃了晃。
众人凝视看去,便见她手上拿着一只细竹筒子,那竹筒的两端用蜡封死了,里头似是塞着什么东西。
“劳驾,哪位得空儿,把这东西呈予陛下瞧瞧。”秦素往左右看了看,甜笑着语道,复又看向了中元帝,唇瓣轻启,吐语如珠:“这里头的东西,想必能叫陛下更明白一点儿。再,我还想告诉陛下,这东西的真本在我的手上,陛下瞧见的,不过是个抄录下来的副本罢了。”
中元帝没说话,唯放在案上的手微微一抬。
立时就有一个金御卫走过来,将那竹筒取走了。
不过,那金御卫取过竹筒之后,却并未直接交给中元帝,而是先将那竹筒放在耳旁掂了掂,复又以鼻嗅之,又将那竹筒上上下下全都给捏了一遍,却是在仔细检查这竹筒有无机关。
秦素一点也不急,施施然地端起了茶盏,一脸兴味地看着那金御卫验竹筒。
待全部查过之后,那金御卫便朝着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点了点头。
那首领上前接过竹筒,向中元帝的方向看了一眼。
中元帝依旧没说话,只动了动手指。
那首领便以两指夹着竹筒,其中的一端正对着秦素的方向,手指用力,轻轻一拧。
第981章 痛快否?
那金御卫的手劲竟是奇大,力道之下,那竹筒竟似软豆腐似地碎了开来,一片片残渣落了满地,而那竹筒中的事物,却被那首领牢牢握在了掌中。
“陛下,东西是干净的。”那首领沉声语道。
阴影之下,传来了中元帝的冰冷的语声:“拿上来罢。”
那首领上前奉上东西,复又退下。
直到那时,众人才瞧清,那竹筒里的事物,却是一张折得极紧的纸条。
大殿中重又寂静了起来,一道道视线都凝在了中元帝的那一双手上。
此刻,那双手已然展平了纸页,而那张隐在烛光之外的脸,却始终没露出来。
人们只瞧得见中元帝举着纸的手,十指紧捏、指骨惨白。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中元帝的身上,秦素又快速地将此前的种种迹象细想了一遍,最后却是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她的确弄错了对象。
四皇子,并不是她要找的人。
此念一生,秦素的唇角,便绽出了一抹冷笑。
“看了这么久的戏,殿下可瞧痛快了?”微凉的语声回荡在大殿中,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众人皆为这声音所惊,齐齐看了过来,便瞧见了秦素那张似喜似嗔的脸。
“二殿下,高明得很哪。”她感慨地点了点头,复又一叹:“只可惜,二殿下的戏演得太过了,却终是露了马脚。”
二皇子一脸莫名地看着秦素。
至少从外表看来,他此刻的神情与动作,俱是无懈可击。
“秦六娘,你这话又是何意?”二皇子的面上漾了疑惑,以及茫然不解,旋即便又正了神色,纠正秦素道:“今日的情形何等危急,怎可以戏言论之?”
说罢了话,他便微带不满地一拂衣袖。
秦素直视着他,目光没有半分回避:“方才二殿下一言之差,却是叫我终于察知,久有不臣之心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大殿中传来了一阵吸气声。
许是被秦素引去了注意力,中元帝那双正不停颤抖的手,此刻却是鲜有人得见。
二皇子的眼风从玉阶上飞快地移开,目注秦素,面色微肃:“真真胡闹!秦六娘,此处乃是皇城,我劝你说话收敛些,莫要自寻死路。”
秦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忽尔一笑:“方才,二殿下曾经亲口言明,对于青州诸事,你一点都不了解,是不是?”
二皇子的眼底深处,划过了一丝隐约的狐疑。
他再度往中元帝的方向看了一眼地,却见那双手已然抚在了扶手上,而那张纸,却不在案头。
他搜寻的目光往下移了移,便瞧见了御案之下的炭盆里,有一线尚未燃尽的残页。
他垂下眼眸,掩去了眸中的那一抹失望之色。
“二皇兄,秦六娘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答?”被金御卫押在旁边的四皇子,此时突然开口说道。
此声一出,中元帝的脸,便飞快从阴影中现了出来。
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惨白如纸,一双眸子却黑沉如深洞。
“陛下,民女方才算漏了一件事,却是差些放过了罪魁祸首。”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