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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节

折锦春-第3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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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度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将秦素往身边拉近了些。

    “你欢喜便好。”他低语着说道,抬手摘去了她鬓边的一片杏花,深邃的眼眸里,满满皆是疼惜与柔情,“阿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无须顾及于我。”

    那些秘密你若不想说,便无须说。

    我总归守着你便是。

    这是他的未尽之语,不曾宣之于口,却又像是响起在秦素的耳边,震动着她的心。

    她的心底里,慢慢生出了一层暖意。

    “有李郎在,我自是欢喜的。”她轻声说道,微俯了身子,向他指尖吹了口气。

    粉嫩的花朵离了他的手,遥遥地飞向了半空,被东风卷去了枫林深处。

    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停落在那朵飞舞的杏花之上,只觉得,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这般,他们的心是如此地贴近。

    “主公。”一个平板的语声响了起来,很不合时宜地,打破这原本旖旎的氛围。

    李玄度身上的气息,微微一寒。

    才刚从树林里冒出来的刘长河,此时直是满嘴发苦。

    分明有三个人在此担任警戒,可谁叫那两位是宗师,唯有他级别最低呢?这种吃力不讨好、破坏气氛的事儿,自然只能由他来做。

    他真是命苦。

    刘长河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上前禀道:“那什么……主公,时辰差不多了。”

    李玄度的眼风往他身上一扫,刘长河立时把头低了下去,一副“你们做什么我真的一点儿都没瞧见”的表情。

    如果能隐身就好了。

    那一刻的刘长河,打从心底里羡慕着两位宗师。

    如果是宗师在此,至少他家主公还会多几分敬意,可谁叫他不是宗师呢,所以他只能在这里承受他家主公的冷脸和冷眼,还得直挺挺地戳在原地,最大程度地减少存在感。

    “这全是我的不是,一见着李郎就说个没完。”秦素轻声对李玄度说道,复又含笑看向刘长河:“辛苦刘侍卫了,我这就回去。”

    李玄度身上的气息瞬间就松泛了。

    刘长河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还是秦六……不对,还是公主殿下说话管用啊,三言两语就能叫他家主公的心情转好。

    公主殿下威武!

    刘长河在心里给秦素竖了个大拇指,面上的神情也不像方才那样绷得铁紧了。

    李玄度垂眸看着秦素,语声低缓:“回去的路上慢些,我叫老刘送你。”

    刘长河的脸一下子又苦了下去。

    明明以前还叫人家“小刘”的,这时候就变成“老刘”了。

    主公,生气也不能随便把人往老里喊啊!

    刘长河简直委屈得要死。

    可怜他一大好青年,尚未娶妻,就生生地被叫老了一辈儿。

    看着他那张苦脸,秦素只觉好笑,掩唇道:“刘侍卫真是保养得好,一点不显老。”

    刘长河险些没怄出一口老血。

    人家本来就不老好不好?

    见他满脸的郁卒,秦素越发笑得眉眼皆弯。

    李玄度见状,淡淡地将手一挥:“退下。”

    刘长河如蒙大赦,立时飞快地遁走了。

    这地方果然不是他该来的,他还是藏起来听壁角来得安全。

    秦素此时便半侧了身子,看向李玄度道:“我这便去了,李郎也小心些。”

    没了碍眼的人在前,李玄度身上的气息都暖了几分,低眉看着秦素,柔声道:“我是在这玄都观摩画的,此事贵国陛下也知道,自不必藏头露尾。”

    秦素对此自是知晓的,却仍旧有些不放心,叮嘱他道:“那你也小心些,金御卫可是很厉害的。”

第699章 玉瑟花

    听了秦素的话,李玄度身上的气息,变得越发和暖起来。

    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散的发鬓,他柔声道:“说起来,今日是你们大陈的花朝节,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阿素。”

    一面说话,他一面便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木匣,递给了秦素:“花朝节里当折花,这是我送给阿素的花。”

    秦素接过木匣,启盖视之,却见匣中竟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水晶球中封存着一朵极美丽的玉色花朵,初看似是芙蓉,细看又像海棠,花瓣重叠繁复,比之芙蓉或海棠大了一圈不止,竟是她平生未见的奇花。

    “这是什么花?好生美丽。”秦素赞叹地道,将水晶球举高了些,迎光看去。

    春时的阳光洒落下来,将水晶球映得越发剔透,那花朵也变得透明如玉,几乎能够看清每一片花瓣里细密的纹路。

    “这是我们大唐特有的花朵,生在大雪山的山阴处,叫做玉瑟花。”李玄度低沉悦耳的语声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蕴着暖意,“花朝节里,总不能叫公主殿下空着手罢。”

    秦素的唇角翘了起来。

    两世为人,这还是她头一次在花朝节里,收到旁人送的花儿。

    她真是……很欢喜。

    那种喜悦像是一个个彩色的气泡,拥着她飞上了半空。

    “李郎真好。”她欢喜地扑进了李玄度的怀里,心头是丝丝化不开的甜意。

    李玄度的眼底漾着柔情,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柔声道:“只要阿素欢喜就好。”

    “我欢喜的。”秦素将水晶花又举高了些,对着阳光看着,唇角翘得高高地:“多谢李郎。”

    李玄度将她拥紧了些,那种心疼的感觉再度涨满了他的胸臆。

    不过是一朵花罢了,眼前的小姑娘却像是得了什么稀罕的宝贝,欢喜成了这样。

    能看得到她欢喜的笑靥,他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只要她欢喜,他便也欢喜。

    他的心头暖得像是蕴了整个春天,眉眼间尽是温柔。

    “罢了,阿素快些去吧,时辰确实不早了。”他低柔地说道,轻吻了一下秦素的发丝,便松开了她,“我会叫项先生也暗中护着你的,快去吧。”

    秦素点了点头,情知这时候也确实不是宜久留,道了声“好”,便依依地步出了枫林。

    走出去好远后,她回首看去,却见翠林中的那一抹玄影仍在,那飘飞的大袖如同玄色的风,将这满林春色也映得清冽起来。

    秦素唇角噙着笑,袖子里揣着花儿,心里涨满了欢喜与甜蜜。

    下山的路自又比上山好走些,没过多久,前头已然能够隐约瞧见碑林中石像的影子了。

    项先生应该还没走,毕竟唐人武技本就有隐匿气息的法门,就算前头有成百的禁军,秦素也是一点不担心的。

    她不经意地想着这些,心思飞快地又转回到了袖中的花朵,只觉得这满山的春色迷人得很,她一路走一路弯着眉,方一转过拐角,蓦地便见前头走来了一个人。

    秦素脚步略停,瞥眼看去,谁想这一看,她一下子便张大了眼睛。

    那人的样貌,好生奇特!

    秦素凝目看着那人,眼底划过了些许震惊。

    那是一个穿淄衣的带发僧人,一头白发如苍雪,眉眼如画,而最为奇特的是,他竟有一双绿眸,那纯净的绿眸如玉一般澄澈,比上好的翡翠还要深邃动人。

    这人莫非是……玄李!?

    这是秦素的第一个念头。

    前世的秦素没见过那一世的玄李,只听说他有一双碧眼,生得极为妖冶。

    不过,再下个瞬间,秦素便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从没听说过玄李生着白发。再者说,细看这个僧人,纵然面色白皙、眉目如画,但其样貌也只能算清隽,连俊美都称不上,且年纪也不小了,目测至少也有四十许。

    若非那一头白发、两只绿眸,这人其实也并不出众。

    秦素心下如此作想,一双眼睛却仍旧粘在那人的身上。

    这样一个形貌特异之人现于眼前,任是谁都不可能一眼带过,她此时多看两眼,亦是人之常情。

    白发僧人此刻想是也瞧见了秦素,然他的神情却很平静,如古井无波。

    想来,他这般奇特的长相,一定是经常被人关注的,他自是习以为常。

    秦素心下揣度着,索性便立在了道旁,静候他行过。

    这时,恰是一阵东风拂过,携来了远处杏林里的几片飞花,这僧人的白发也被风拂得纷纷扬扬,衬着他宽大的玄色袍袖,隐隐然竟有仙人之态。

    他看了看立在道旁的秦素,旋即便款步而来,一双绿眸如翠,定定地拢在秦素的身上。

    望着他大袖飘飘的身影,秦素的心头,蓦地一紧。

    那一刹,一种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瞬间便弥漫了她的全身。

    心头发寒、手心发冷,身上的汗毛根根倒立,后背更是止不住地冒出凉意。

    秦素仿佛坠入极深的水底,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冷气。

    那白发僧人的脚步不疾不徐,而他的眼睛,也始终凝视着秦素的眼睛。

    那双绿色的眼眸,像是带着某种魔力,牵引着秦素的视线,让她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种身不由己、汗毛倒竖的感觉,在此刻变得分外清晰。

    “真乖!”白发僧人蓦地低笑着道。

    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如同某种奇怪的乐器奏出的声响,明明并不动人,却又像是诱着人继续往下听。

    秦素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

    在心底深处,她的本能在拼命地告诉她,此地危险,当速速逃开。

    可是,那心中的呐喊像是与她隔了极远。

    她的两脚如同生了根,竟是半步也挪不动,而她的眼睛也像是不听她的指挥,始终直直地盯着那双碧绿的眼眸,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那方才瞧来还纯净如翠的绿眸,此际竟渐渐从瞳孔处染上了一点针尖般的血红。

    血红与翠绿,这两种极致相反的颜色,同时出现在了白发僧人的眼中,妖冶、魅惑,像是要吸着人的魂魄也陷入其中。

第700章 宗师也

    秦素的后心被冷汗浸湿,两手紧紧握着,而她的身体却僵得如同被冻住了一般,半分也动弹不得。

    蓦地,白发僧人眸光微动,脚下一停。

    几乎就在他停步的瞬间,那种几乎被冻僵了的感觉,闪电般地离开了秦素的身体。

    她不由大声地喘了口气,一只手抚向了脖颈。

    就在方才,她的脖颈也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呼吸困难。

    秦素一脸惊疑地看着那白发僧人,身上的冷意还在一阵阵地往外冒。

    她并不认识他,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这白发僧人,想要杀了她!

    可不知为什么,这杀机此刻却又消失了。

    白发僧人的脚步,已经完全地停了下来。

    这一刻,他离着秦素只有丈许之距,而这个距离,于他而言却像是一道天堑,竟让他再也无法踏前半步。

    深深地凝视了秦素好一会后,他蓦地一笑。

    那一笑,干净得不染半点杂质,如同新生的稚子一般纯洁,又仿佛初生的朝阳,带着欣喜与纯粹。

    他风度极好地向着秦素躬了躬身,一行一止莫不沛然。礼罢,也不说话,返身转回了来路,数息之后,已是飘然远去。

    秦素费力地喘着气,抬起衣袖向额角上一抹,便抹下了一缕汗渍。

    方才的那个瞬间,虽然只有二、三息,可是,她却觉得像是有一世那样漫长。她就像是重又回到了前世落水的瞬间,全身上下都被寒冷的水波包裹着,无法挣脱、亦无处逃离。

    “啪嗒”,一声轻响传来,秦素陡然回神,却见脚边躺着个纸团儿。

    四周寂静,这纸团出现得极为突兀,然而秦素的心中却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俯身拾起纸团,展开细看,却见那纸条上以炭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字:“白发僧人是宗师。”落款是一个“项”字。

    这是项先生留的字条儿。

    秦素的后背又渗出了冷汗。

    纵然有项先生在旁护着,又收到了他的字条儿,可她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将纸团收进袖中,秦素独自立于道旁,好一会儿都不能宁下心神。

    那个形容奇异的白发僧人,居然是个武技宗师!

    而更要命的是,就在方才,他对她起了杀机。

    为什么?

    难道他竟是“那位皇子”派来的?

    “那位皇子”此时已然等不及了么?

    秦素蹙起了眉。

    这种可能虽然极大,却也未必就一定准确。也可能这也只是一次偶然,很可能那白发僧人方才在做什么秘事,却被秦素无意间撞破,于是他便想要杀她灭口。

    而他最终没有出手的原因,秦素敢断定,他是发现了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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