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3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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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秦素却是瞳孔微缩。
这个少女,居然又是一位熟人!
杜十七!
她怎么和霍亭淑搅到一起去了?
秦素目注于她,心中只觉无比地诡异。
这位杜十七娘,或者,我们应该称之为杜容华才是。
前世时,这位容华夫人可是秦素的“老朋友”,秦素没少与她交手,为了争上中元帝的龙榻,两个人斗法没有十回也有八回,最后自然是秦素赢了。
只是她却没想到,这一世,她和她前世的死对头之一,居然这样早便重逢了,且此时的两个人都还是云英未嫁的少女,更不曾为了一张龙榻斗得你死我活。
今天是到底什么好日子,怎么一出门就有妖精扎堆出现?
秦素在心底里苦笑,面上的神情也有些僵硬。
杜十七一眼扫过,便不在意地转向了霍亭淑,面上带着合宜的迎逢,笑问:“秦六娘又是谁?莫非便您之前说过的那个出自乡野、质朴无华的女子?”
“出自乡野、质朴无华”,这八个字放在宫里,那可绝不是好话,完全是在寒碜人。
杜十七这手骂人不吐脏字的本事,原来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有火候了。
秦素莫名地觉得感慨,只觉这世事变幻,实是叫人难以预料。
此时,那宫人已然走下了水榭,却没急着掌秦素的嘴,而是叫了两个宫女将秦素给按住了。
宫中掌嘴不靠手,全靠一柄薄皮毛竹板,那宫人此刻正叫人去找竹板,于是秦素倒也没吃上苦头。
阿栗见状直气得两眼喷火,只可惜她也被人按住了,嘴还被塞了起来。
第619章 呼殿下
说起来,秦素这厢也是被杜十七和霍亭淑两人给惊住了,居然也没想着表露身份,就在那一个劲儿地盯着杜十七出神。
细细看去,杜氏十七娘这位将来的容华夫人此刻还很年轻,容颜尚带青涩,眉眼间还有些书卷气,倒还不曾修炼到后来貌若白荷、身若软荇、心怀黑水的超高境界。
真是阿弥陀佛。
秦素暗自摇了摇头,顺便将视线往身后扫了扫。
那八个宫女怎么走得这样慢?还有,白女监也该到了吧?
没册封就是这点不好,名不正言不顺,秦素倒是想要嚣张嚣张的,只可惜,这出戏里她必得先苦后甜,若不然就打动不了中元帝了。
真真累得慌。
见她只一径发呆,连话也不会说,霍亭淑以为秦素这是吓傻了,心下直是说不出地快意,遂掩袖笑道:“十七娘记性真好,的确,这个秦六娘就是打乡野里来的。”语罢她又故作神秘地道:“我隐约地记得,秦六娘可是没上过秦氏族谱的,名字也只有一个字,名素。”
“这却是为何?”杜十七面带讶然,看了看秦素,又看向了霍亭淑道:“我见她生得也还干净,行止也算不难看,为何未入族谱?竟还用着贱名?莫非是犯了大错?”
“那倒不是。”霍亭淑似是对这种一唱一合的戏码格外喜欢,话声里夹着笑声,珠落玉盘一般字字滚落:“这秦六娘乃是外室所出,身份低微,秦太夫人最重规矩,所以就没把她……”
“殿下,殿下!”一阵急急的呼唤声蓦地响起,打断了霍亭淑未曾出口的话。
她微有些吃惊,抬头往四下看了看,又问一旁的宫人:“是不是哪位殿下到了左近?你们瞧见了没有?”
那宫人也正在往四下看着,闻言便道:“殿下们出来会有仪仗的,如今并没见着。”
霍亭淑心下略安,正待再重拾方才话题,忽见前头大路的拐角处走来了一行人,其中当先的是个身量高挑的女子,衣着颇为不凡。
霍亭淑一下子肃了容,不再去管秦素,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女子。
待走得近些,她终是看清,那高挑女子身着宝蓝色宫服,发上戴着漆纱笼冠,步履虽快,却不觉匆忙,走路时身不动、膀不摇,唯裙幅轻摆,行姿颇美。
宝蓝衣裙、漆纱笼冠,这是内宫三品女监的服色。
“是白芳华白女监。”一旁的宫人悄声提醒霍亭淑道,同时用一种惊疑的目光看向了秦素。
都说白女监被调去服侍公主去了,难道说,眼前这个美艳绝伦却又衣饰简单的女郎,便是……
那宫女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连忙拉了拉霍亭淑的衣袖。
可是,霍亭淑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白芳华的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只回身往外走,同时口中笑道:“白女监怎么有空过来了?是有公事在身么?”
那宫人叫苦不迭,有心想要多说一句,可再一看水榭前那着绿裙的女子,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她看,那宫人心头一凛,提醒的话便又咽回到了肚子里,垂头跟着霍亭淑出了水榭。
倒是一旁的杜十七,此时却是敛声屏息,静悄悄地走到了秦素身后,轻声道:“你们快些放人。”
却是在吩咐那两个抓着秦素的宫女。
她的见机倒是极快,反应也很迅速。
秦素不由暗自点头。
到底是她前世的对手,果然非同凡响。
那两个宫女见说话的是杜十七,知道她素来与自家主子关系不错,便也没说什么,自将秦素给放开了。至于抓着阿栗的那两个健妇,杜十七觑着秦素的神色,便没去管,而是垂首肃立,显得极是恭谨。
她这般作派,霍亭淑竟是一点没注意到。她此时已经迎着白芳华走了过去,一面含笑招呼道:“我这里正好备了茶果,白女监如果有暇,便来坐一坐。”
白芳华见来的是她,忙停下脚步略福了福身,复又笑道:“我是来寻公主殿下的,霍内家人请自便。”
这态度可不能算是客气,但礼数却又没缺。
霍亭淑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冷意,口中却和声道:“原来如此,白女监辛苦了。”
说完了这句话,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公主殿下?
哪来的公主殿下?
白芳华口中的公主殿下,在何处?
她回首四顾,当目光掠过那个亭亭立于水榭之前的身影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公主……殿下?!
不知为什么,霍亭淑脑中居然冒出这四个字来。
那一刹,冷汗瞬间湿透了霍亭淑的后背。
她忽然便想起了那个传闻,传闻中说,这位公主殿下当年就是被人当外室女养着的。
而眼前的秦素,不也正是……外室女?!
霍亭淑只觉和眼前发黑,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地上。
怪不得方才秦素那样的笃定,态度又是那么地轻松,却原来,她是有这个底气啊。
而她霍亭淑,不过是区区一个皇子内家人,方才居然想要叫公主给她下跪?!
公主比之于她,就如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泥土,她怎么居然就能做下这样的事?!
霍亭淑的脸色惨白如纸,强撑着膝行数步,转身面对着秦素,想要说一声“给殿下请安”,可喉咙里却像是卡了一块骨头,哽得她咽喉生疼,竟是一个字也发不出。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位秦家最卑贱的外室女,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远远高于她的贵女。
而她方才居然还要命人给公主殿下“掌嘴”。
霍亭淑满嘴发苦,脸更是疼得厉害。
那未曾打在秦素脸上的毛竹板子,如今却像是一下下全都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白净的脸庞迅速变得紫涨。
今日之事一旦传出去,她在这宫里还怎么见人?
“见过公主殿下。”此时,杜十七的语声适时地响了起来,温良柔和,如同任何一位教养良好的士女,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她一面说话,一面已是姿态轻盈地跪地请安,从脚底到头发丝儿,无一处不显示着恭谨与尊敬,仿佛方才的那些讥讽之语,根本就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这种变脸的本事,果然是天生的。
第620章 下犯上
秦素拂了拂衣袖,居高临下地扫了杜十七一眼,复又看向了霍亭淑。
杜十七的跪礼她倒不稀奇,前世的她在秦素面前也只有跪下叫“夫人”的份儿。秦素稀奇的是,霍亭淑这个前世与她没有半点交集的人,如今也跪在了她的脚下。
这种人上人的感觉,确然爽快。
“皇子内家人不是很大的品阶么?怎么你突然就跪下了?难道皇子内家人比公主的品阶还要小?”秦素说道。
说这话时,她的面上是一脸惊诧,最后问的却是一旁的白芳华。
白芳华恭恭敬敬地上前替秦素理了理发鬓,沉稳地道:“殿下这话说得反了,皇子内家人是最低的九品品阶,殿下可是正三品,两下里足差了六个品阶呢。”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皇子内家人很了不起呢,刚才真是吓了一跳。”秦素拍着心口说道,一副小女孩的模样,语罢又垂眸看向了霍亭淑,细声道:“这却是我的不是,我还当你是多么尊贵的夫人呢,一时倒没敢还口。再者说,也是我眼拙,竟没一下子认出你来,你生气了就要叫人掌我的嘴,这也不怨你,都是我的错。”
她笑眯眯地说着,然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公主殿下这是生气了。
白芳华的脸也沉了下去。
一个小小的九品内家人,居然敢去打尊贵的公主殿下?她是不是活腻味了?这万一公主殿下被打坏了哪里,身为清凉殿的女监,一顿打是绝免不了的。
此念一起,白芳华的脸上便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戾气。
霍亭淑此时正在拼命摇头,只想出声否认。然而,她的喉头仍旧哽得生疼,无法出声,她只得以头抢地,无声地叩首求饶。
很快地,她的额头便见了血,身上的衣裳也沾了泥,衣着华丽的美人儿转眼已是一身狼狈,那里还有半点方才的仪态万方?
秦素以眼尾余光拢住她身形,向白芳华浅浅一笑:“白女监,若依照宫规,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白芳华立刻躬身道:“回公主殿下,依宫规,以下犯上当杖五十。”
“哦?”秦素挑了挑眉,长叹了一声道:“白女监没来之前我还不知道,宫规原来这样严格。既然宫中有规矩,那便依着规矩办吧,也别叫人说我这个公主经不得推敲,连点儿规矩都不懂。”
“不敢,公主殿下乃千金之体,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谁敢说殿下您不懂规矩?”白芳华立时说道,语罢跪伏在地,肃声道:“请殿下恕罪,是我来得迟了。”
随着她前来的那八名宫女也齐齐跪下,口称“公主殿下恕罪”,倒还有那么两分气势。
秦素的面上现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上前虚扶了白芳华一把:“白女监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见她言语柔和,白芳华略略放了心,依言站起身来。
秦素便又和声道:“我只是这么一说罢了。有白女监在此,宫规自不会再有缺漏。”
白芳华忙应声道:“是,谨遵殿下之命。”说着便转身吩咐道:“来人,去刑作司报一声。”
一听到“刑作司”三字,霍亭淑一下子便瘫倒在了地上,连饶命二字都说不出口,浑身颤抖如筛糠也似。
由刑作司的执刑手杖五十,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霍亭淑此刻再也不去想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一把便抱住了秦素的腿,流着泪死命地摇头。
那该死的“饶命”二字,竟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不说这两个字,她又怎么向人求宽恕?
霍亭淑直将头摇得拨啷鼓也似,满脸是泪,却仍旧没办法吐出半个字,只急得她如玉的脸庞由紫转青。
白芳华见状,立时将脸一沉,挥手道:“把人拉开,成何体统!”
两个宫女立刻走了出来,将霍亭淑拖去了一边。
那可真的是拖。
霍亭淑两条腿是软的,那两个小宫女就拖着她在泥地上走,另有个小宫女跟上前去,把她的鞋也给脱了。
这也是宫里的规矩,拖着人走时,最忌讳的就是人走了,鞋还留地上,那可有多难看?所以每回都会有人先去把罪者的鞋子先脱下来,也免得在贵人们面前失仪。
被人当众拖行,还被除了鞋,霍内家人今天的这个脸,丢得可相当不小了。
“殿下是想就地行刑,还是把人带去刑作司再说?”白芳华又问道。
秦素有意立威,她自是心领神会,且这二女一个是没品级、不受宠的小庶女,另一个是品级等同于无的皇子内家人,也不怕得罪了去。
秦素侧首想了想,便道:“就在此地便是。”
白芳华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