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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节

折锦春-第2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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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声势赫赫,今日的秦素算是做到了。

    在德晖堂的院门处,秦素最后一次回首,看了看眼前空阔的庭院。

    雨丝轻轻落在伞顶,如风过青荇,发出细密的声响。灰布伞外,是迷蒙中的一所园子,安静得如同废弃了一般。

    秦素的心底,掠过了一丝极浅的荒凉。

    这所院子,只怕她是再也不会来了罢。

    她慢慢地转身,踏上了一旁的曲廊。

第590章 汲井回

    雨下得越来越密,携来和风、捎去花香,那清润的气息让人心神一振,亦吹开了秦素心头的重重阴霾。

    “女郎,枯井里的东西都在车上,如今正叫人辨认着。”阿忍轻声禀报道。

    这声音拉回了秦素的心绪,她立时转眸道:“都拿到了么?”

    阿忍点了点头:“都拿到了。那口井不算太深,我们人手也足。”

    秦素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至此终是放松了几分。

    东萱阁院外的那口枯井,其实秦素早就想挖开瞧一瞧了,她与银面女的第一次偶遇,便是亲眼瞧见她身上揣着东西去了枯井的方向,而回来后,她身上的东西便全没了。

    可惜的是,那口井在修建族学时被人填了去,而秦素彼时也实在没那个力量去管这口井,于是只得将事情压下不提。今日却是个好机会,她便趁机叫人把那口井里的东西给挖了出来。

    反正也撕破脸了,秦素并不介意将这脸面给撕得更烂一些。

    “井里大致上都挖出了些什么,你可知晓?”秦素问道。

    阿忍便道:“方朝说,是一些药材和香料。”

    秦素眯了眯眼。

    银面女果然很擅长搞这些东西。

    思及此,她不由又想起了那沉香梦醉,便问:“董大管事还有林四海他们,都还没醒么?”

    阿忍闻言倒没说什么,阿臻却是忍不住抢先赞道:“女郎给的药实是天下第一奇香,我们的人开始时还以为这沉香梦醉没什么了不起呢,却不想药效奇绝,直到现在这府里的大多数人还都没醒,女郎真真厉害。”

    秦素被她夸得都快不好意思了。

    这药可不是她的,而是她在白云观偷出来的,当时她便将药搁在沉香木匣子里温养着,不想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

    秦素的眼睛弯了弯。

    昨夜,阿忍与方朝、黄源三人联手,在秦府各处都用了这种香,将所有不该在今天醒着的人都给迷晕了,而收到的效果也确如秦素所料,确实是很好。

    这般想着,秦素便又回首看向黄源等人,感激地道:“这些事情真是劳烦了诸位,今日又来陪我走了这一遭。”

    黄源是个粗豪的汉子,此时便笑道:“女郎今日扬眉吐气,我等在旁跟着也爽快得很。”

    “正是正是。”阿臻也忙不迭地道,眼睛笑得都快找不着了:“女郎不知道,当您叫人把那块匾额给扔在地上的时候,真是太解气了,还有两个老夫人打架也……”

    “你就少说两句吧。”阿忍上前打断了她,又以眼神示意她闭嘴,方对秦素道:“我们唐人规矩没那么大,阿臻还没习惯过来,女郎勿怪。”

    毕竟,那两个打架的贵妇,皆是秦素的祖辈,阿臻拿这些当笑话儿来讲,也确实是有些失礼。

    秦素闻言却是笑着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无妨的,我今日回府本就存着撕扯干净的之意,再者说,从今往后,这秦府诸事,又与我何干。”

    说这番话时,她的面上终不免多了一丝感慨,语至末梢,无复多言,唯一声长叹。

    见秦素的心情有些低落,阿臻自是不敢再说话,众人亦一路安静地出了秦府,坐上了马车。

    直待马车行出了梨花巷的巷口,秦素掀帘回首,但见霏霏细雨中,秦府的青砖黛瓦在灰暗的天空下安静地伫立着,仿佛被这雨丝洗得洁净。

    她怅怅地放下了车帘,纷乱的思绪亦如雨雾,剪不断,理还乱。

    “女郎可要饮茶?有温好的蜜柑茶。”阿忍的声音传来,令秦素微微回神。

    她斜倚着隐囊,懒散地说道:“在德晖堂喝了一肚子的茶,这会可饱得很。”

    “那要不女郎吃些糕饼可好?”阿臻也凑上来说道,手里捧着个八角小攒盒,掀开盖子露出了里头精致的细点。

    秦素忍不住“噗哧”一笑,摇头道:“大榛子啊大榛子,你还当人人都是你,看见点心就走不动路了?”

    阿臻的脸红了红,小声地道:“我没有。”说着还不忘偷瞧了阿忍一眼,似是生怕被责骂。

    秦素见状,越发忍俊不禁,那种被家族驱逐的寥落之感,竟也在这笑语声中淡去了许多。

    到底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还有可以依靠和信赖的温暖,这便足够了。

    阿忍此时便凑前一些,低声道:“女郎,我从东萱阁打探来的消息,您现在要听么?”

    秦素的笑颜瞬间凝固。

    这个消息,也是她忍了许久才去打听的。

    她将身子坐正了些,肃声道:“好,你说。”

    阿忍便轻语道:“回女郎的话,据蒋妪交代,去年春末,秦家从上京返回青州的路上,在寿安县走失了一个洒扫的仆妇,那仆妇姓陈。”

    果然如此。

    秦素面容渐冷,问道:“这事儿是不是被我祖母硬瞒下来了?”

    “是,正如女郎所言。”阿忍回道。

    秦素便冷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会是如此。我祖母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地做贼心虚,不必说,这走失的陈姓女子,一定就是真正的银面女。她也一定是利用了当年秘辛,迫着我祖母瞒下了此事。”

    “正如女郎所言。”阿忍说道,继续讲述她的发现:“蒋妪说,当时她还没发现那陈娘子不见,东院老夫人就将她找了去,将此事告诉了她,并让她别声张。事后,东院老夫人才告诉蒋妪,说是在陈娘子失踪的前一晚,一个戴着银面具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老夫人床前,开口就将老夫人当年杀死闻阿姨及秦世宏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又威胁老夫人说要把这些事都抖出来。老夫人自是怕得很,那银面女便说,如果要想让过去的事永远无人提及,就要答应她一件事。”

    听到这里,秦素已知所料不错,便接口道:“银面女提出的条件,想必就是要我祖母瞒下陈娘子走失的消息。”

    “是的,银面女确实是这样说的。”阿忍说道,“此外,银面女还要老夫人想法子将这件事一直瞒下去,不能让任何人发觉。她的要求东院老夫人自是不敢不应,第二日,老夫人便将蒋妪找了去,叫她把事情周全过来。说来也是不巧,因那时候因还在路上,本就有点乱,东萱阁的人手数目都是由蒋妪打理的,她谎报一个人,周妪她们一时也难以察觉,所以这事儿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老夫人瞒下了。”

第591章 知情否

    秦素一面听一面冷笑,复又问:“那回府之后呢?周妪受我所托,对东萱阁的使女一向很关照,我祖母她们又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阿忍便道:“蒋妪说,回府后趁着各院都还乱着,她便悄悄从自己家里挑了个差不多的上来,顶了陈娘子的缺。那陈娘子本就是最低等的仆妇,平常很不打眼,也不爱与人来往,因此她这人不见了也就不见了,东萱阁里竟也无人多问,这件事就这样瞒上不瞒下地过去了。”

    秦素闻言,便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道:“她们这样一来,周妪确实很难察觉。毕竟她管着府里好些事,也不可能想到去东萱阁一个一个地比对人头啊。”

    阿忍离言便道:“是的,女郎。蒋妪还说,银面女的事情对东院老夫人打击很大,从那时候起她就时常睡不好,有时候也会拉着蒋妪说话。她之前留下那匣子的信,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她曾对蒋妪说,如果当年的事情瞒不住,她就会将这些信亮出来,把事情都推到西院老夫人头上去。后来,也就是在今年的二、三月间,东院老夫人借口时疫,把好些人都撵出府去养病,其中就有顶替陈娘子的那个人。”

    秦素讥讽地一笑,道:“我祖母是想永远地把这事瞒下去。那些人送出府去,想必就不会再回来了,到时候祖母再挑一批新的人,就此便能让陈娘子这个人石沉大海。”

    阿忍便道:“女郎全都说对了。”

    秦素沉吟了一会,便蹙起了眉心,道:“如此看来,我此前的推断果然无误,真正的银面女果然是一早就离开了秦府。”她说着便看向了阿忍,问:“却不知这陈娘子生得如何?来自何处?在秦府有多少年了?”

    听得秦素之言,阿忍便低语道:“回女郎,据蒋妪说,陈娘子来秦府也有十来年了,那时候秦府不断添丁,下人不够使,陈娘子就是那时候被一总儿买进来的,据说是个无亲无故的孀妇。因她生得皮肤蜡黄、粗眉小眼,所以一直都在做洒扫仆妇,她倒也没什么怨言。”

    秦素闭目想象了一下,总觉得阿忍所说的这陈娘子的长相,与那夜她在壶关窑听到的那个风流肆意的声音,有点对不上号。

    此时阿忍便又道:“蒋妪还说,这陈娘子做活倒也利落,虽生得不好看,身段却是苗条得很。还有,有不止一个人说过,陈娘子的身上有一种很香的味道。不过因老夫人本就是个喜欢调香之人,东萱阁里最多的便是香料,而且老夫人也经常会赏些香料给仆役,所以大家都没怎么在意。”

    秦素的眉尖重又蹙了起来。

    那香味一说,倒也很好理解,银面女既然有沉香梦醉,又往枯井里埋了香料药材,想必就是精于此道。而后锦绣假扮银面女,她手上的这些毒药或迷药,或许便是黑衣人后来给她的。

    秦素蹙眉沉思着,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银面女离开一事,黑衣人到底知不知情?

    在此前的十余年里,黑衣人在外、银面女在内,这两个人始终配合无间。如果说,银面女的中途离开是黑衣人的授意,比如他是令她去做别的事,那么,黑衣人又为什么要让锦绣来代替她?

    与锦绣相比,欧阳嫣然不是更合适的人选么?

    再退一步,就当黑衣人看中锦绣在东院受重用,所以强迫她帮他做事,可是,他最后在行动时,为什么要带上一个累赘的锦绣,却偏偏留下了知道更多消息的欧阳嫣然?

    难道锦绣对“那位皇子”的所知,竟是比欧阳嫣然还要多?

    这怎么可能?

    此外,黑衣人动手杀阿栗之举,也很奇怪。

    相较于欧阳嫣然,这个黑衣人对秦家使女们的杀机,显得很是莫名。

    秦素暗自摇头。

    这个思路显然不对,与黑衣人夜闯离境山房之举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千百种念头在脑中飞转着,直到最终,所有疑问的终点,皆指向了一处。

    秦素不由喃喃地自言自语道:“陈娘子,也就是银面女在离开之前,为何要一力隐瞒下此事,甚至不惜现身威胁我祖母呢?”

    阿忍对此中诸事也是有所了解的,此时闻言便道:“她定然是不想叫人察觉自己不见了,以免惹人怀疑。”

    “可是,为什么?”秦素问道,面上的疑惑简直浓得化不开,“她为什么会怕人怀疑?通常说来,像陈娘子这种最低等的仆妇,就是半路上丢上三、五个,也最多就是在名册上划个名字而已,她为什么要这样执意地瞒下自己的离开?她想要瞒过的人,到底是谁?”

    话音落地,秦素的语声陡然一顿。

    那一刻,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蓦地袭上脑海,令她眼前的迷雾瞬间散去。

    “她一定是……察觉到了危险!”秦素猛地轻呼了一声,旋即已是双眸明亮,有若晨星,“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否则,她的行为以及黑衣人之后的种种行径,便无法解释得通。她竭力瞒下自己的行踪,针对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或者说,是她认为的在暗中盯她梢的那些人。”

    越往下说,秦素的思路便越是清晰,眼睛也越发地明亮:“如今想想,陈娘子失踪的时机,正在我跑去白云观静修、而银面女的人手在地动时全军覆没之后。她一定是从这几件事情里,觉出了不对。”

    说到这里时,秦素便弯眉笑了笑,说道:“所谓巧合,在这世上向来是极少的。而如果许多的巧合都凑在了一处,那么,便必定是算计与阴谋。在这一点上,这个陈娘子倒是与我很相似。”

    而最重要的是,秦素静修的地方,那样巧地便选在了白云观。“那位皇子”对白云观了若指掌,银面女很可能也略知一二。想必便是从那时起,银面女便起了疑,直到最后在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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