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鼓朝凰-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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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二 魅中仙
她将自己浸在冷水里。触手冰冷蔓延全身,似针中毒,刺进血液,淌遍全身。
好冷!真想这样一直沉下去啊。
她潜在水底,屏息看自己的乌黑长发藻一样随水飘荡。头脑有些晕眩,她又闭起眼,放任沉浮。
那人方才算什么……用那种眼神盯着她。她要如何,与他何干?现在又来做一副好人模样。
是呀,已经没有关系了。
可为何心口却感觉酸麻?
呵,意外地开心么?原来他那种人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她猛地从水里站起来。
晶莹水珠顺着**的肌肤滑落,沾去微微扬起的唇角上的一抹残红,勾勒出妖娆的粉色线条。
侍女们扶她从汤池中起来,拿来棉织长巾给她披上。她却挥手将之拂去,反命人撤了屏风。
凉风顿时袭来,和着水珠一起战栗。
她反而仰面,咬唇微笑了。
有宫人奉上汤药来。
她揉着心口睨了一眼,冷冷叫她们拿走,“我不喝他的药。”
见侍女们呆呆地不敢退去,她一把夺过那药碗,翻手全倒在汤池里。
红褐色的药汁在水中晕染开去,血一般。
“这解散方是钟御医开的。就知你会倒了,特意备了两碗。你喝了吧。你不喝,宅家知晓了,受罚的是她们,何必叫她们陪你担惊受苦。”
那柔软语声却在这时忽然闯入。
她惊回身,看见静姝捧着药碗立在眼前。
“你终于肯见我了?”她苦涩自哂,“也学会拿假话哄我了。”
“娘子若是真不怪我,就把药喝了。”静姝垂目,却将药碗递到她面前。
她怔了一会儿,缓缓接过药来,呆望着,忽然有泪滚进碗里。她立刻将泪拭去,仰头一饮而尽。
药汁苦而腥烈,但她不要漱口的蜜水。她慢慢地咽,细细品味苦涩一寸寸滑入喉管蔓延入脏腑的快意。
而后,她像一只受伤的雁一般,从云端坠落下来。
静姝一把抱住,“别让妃主湿着头发睡,会上头风的。”随即唤了宫女们来,细细将墨鸾满身的水擦干,又帮她换上干净衣裤,扶她回卧榻安置得妥帖,这才离去。
出门时回身,香雾缭绕间重纱垂地,仿佛将什么都掩尽了,却又仿佛什么也遮不住。那些痴心、伤心与死心……
静姝眼眶瞬间一涨,慌忙低头奔了出去。
她是不敢见娘子。她害怕,怕娘子怨怪她,怕见娘子如今这副模样。彼此不敢碰触心上的伤口,唯恐一不小心又会流出鲜红的血来。若非……
她抬头向廊外阶下望去,穿过花帘树屏,一眼瞧见裴远等候着站立的身影,依然那般玉树临风,不禁叹一口气,“服过药刚睡下,没事了。”
裴远略点了点头,就要走。
“等等!”静姝追到台阶前,一把掐住凤纹雕花的廊柱,“替我带个话吧。”她深吸一口气,“你叫那人,要么痛快说明了,要么消失得远远的,别再来扰人,哪有这样拉扯不清的!”
裴远愣了一瞬,微笑道:“各有各的脾性和苦衷,何苦苛责。顺其自然吧。是福是祸强求不来的。”他向静姝微微鞠了一躬,返身走了。
借口!你们就装模作样吧!剑有两刃,戮的究竟是谁的心?
静姝远望着那背影,狠狠地咬了咬牙,再举步,忽有风来。只听“咔嚓”脆响,一枝海棠竟折在足畔,红殷殷的,恍如血染。她惊了一瞬,缓缓俯身,将这枝海棠花拾在掌中,刹那,莫名地心颤。
若得以时光倒回,不知又会如何抉择?
已是暮色时分,天光褪去,繁忙过后,白弈怔怔立在自家院中,遥遥似远目,神思已缥缈。
阿鸾……她竟然……
他不由自主地长叹,神伤早已从眉宇间倾泻。
猛地,却有人在身后唤他。
“堂兄想的什么心思?那草原来的胡使,有趣吗?”
先闻声,未见人,笑已冷,“你倒还好意思来。”难以自抑,他已凉了声调。
“与其被堂兄寻上门去绑了,不如自来请罪,求个坦白从宽的好呀。”白崇俭便像一缕风中孤魂般忽然飘来眼前,“顺便……拿这个给堂兄。”他嬉笑着,拿出一只翠玉钏儿来,却又不放手,反而凑到鼻尖嗅得暧昧非常,眼中神色尽是嘲弄。
白弈起初还冷冷地盯着,一见这玉钏儿当即便怒不可遏起来,忽地一拳向崇俭的脸上揍去,“你竟给她那种东西?!”他眸中火光大盛,恨不能立时将这人挫骨扬灰。
白崇俭却大笑,“你可别冤枉我。是她找我要的,不是我主动给她的。”他被掐住衣襟,却摊平了双手,一副就范模样,唇角噙笑,神情放肆,“这样真的好吗?”他指了指白弈掐在他胸前的手,“我记得,堂兄说过‘不想连兄弟也失去了’,对吧?”
白弈心神一震,深吸一口气,松了手。
不错,他说过。但那是对朝云说的。那时,朝云终于肯来见他,他对朝云说,到如今,他已不想再听任何相关之事,不想连兄弟也失去了,所以,就此揭过。
但那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你,可以滚了。”他十分努力地企图让自己静下来,终还是无法心平气和。
白崇俭却似毫不介意,反而笑得愈发委屈,“堂兄别急着端茶呀,我话说完了就滚。”他笑嘻嘻地将那玉釧儿递到白弈怀中,“你不要以为我喜欢和你作对,大事我不糊涂。我就是想看,说得好听的,是不是也能做得到。堂兄你要早做决断哩,不要待到被反咬了才知疼。”他越说语声越轻快,仿佛十分喜悦,像一个等着看一场精彩大戏的孩子。
忽然他又收了好奇神色,刹那表情变幻,歪头望着白弈,嗤了一声,“先下手为强么?你做到了,我就彻底服你。”那冷笑里,全是阴鸷。
瞬息,白弈眼底激荡起一抹凌厉寒色。
杀气,是杀气。
他拧眉,目光沉冷,不动,不语,只是盯着面前的人,好似敛翼将击的鹰。
白崇俭惊得挑起眉梢,却是半步不退,反而愈发扬起唇角。
彼此僵持着,寒意四起。
忽然,一个稚嫩童音生生地插进这对阵局中来,“阿爷今日还未教我习剑呢!”那小女儿捧着一把小剑,不知何时已奔至父亲身旁,双手将剑高高举到父亲面前。
异军突起,立时,局破。
白弈声色不动,一手扶住女儿,另一手悄然便按在剑柄上。
见此情形,白崇俭眸色轻震,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又一刻,冷哼一声,闪身掠去,已不见踪影。
“阿爷……叔父怎么走了?”阿寐拉着父亲的衣摆,瞪大了眼。
“叔父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白弈将女儿抱起来,重将那小剑塞回她的怀里,长出一口气。一时,竟惊觉无力。他静了好一会儿,对女儿歉意道,“阿爷今天累了,不习剑,咱们下棋,好不好?”
阿寐颇乖巧地应声,扭头却甜甜地笑着向花间喊道:“阿娘,阿爷说今天不习剑呀,下棋。”
寻声望去,瞧见婉仪正隐在花树后的身影。白弈默然良久,终吐出两字,“多谢。”却沉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婉仪这才走上前来,一把从他手里拿过那玉钏儿,“宫里的东西,查起来就是麻烦,你要留着?”
白弈眉间已见了乏色,并不应她,只是抱着阿寐往堂屋里去,一面同女儿说着话。
婉仪静立着看他走远,转身将那钏儿扔进鱼池。
那缠臂的翠玉,在水面上点出个清澈涟漪,一圈圈散开去,终于,彻底消失无踪。
月朦胧,树影斑驳,鸟语呢喃随风。分花拂柳缓步,映入眼帘的,却是旧日庭院深深。
那提灯在前引路的女子,身旁相扶的长者……方姆姆、静姝、水湄……
这是……还在凤阳吗?
“娘子请移驾,使君刚接了尊大人与小郎舅过来,等娘子好久了。”
啊……
惊诧时,却被人轻轻推了一把,扑进屋里去。
抬头,正瞧见父亲与弟弟。父亲坐在上首,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孩儿,大笑开怀。
吉儿!
惊骇时,一双手却将她揽入怀中,“还整天冒冒失失的,儿子都笑你。”他的声音就在耳畔,亲昵厮磨,含着笑。
“儿子?”她怔怔地抬头,“我的……吉儿?”
“你没事吧?”他眼中显出惊色来,反身从父亲手中接过孩子,“可怜的儿哎,你的傻娘亲把你都给忘了。幸亏还有阿翁、阿爷和舅舅疼你。”他抱着孩子,眼角眉梢浸着宠溺的谑笑。
这究竟……怎么回事?
“吉儿……吉儿还在?”
“当然在了,不在去哪里?”
“你……不娶公主了?”
“别说傻话,儿子都快两岁了,娶什么公主?”
“那也……也不要我嫁给别人?”
“……你睡魇了么?”他哭笑不得,将孩子塞进她的怀里,“乖儿子,快给你娘两爪子拍醒她。”
孩子柔软温暖的触感就在怀中,熟悉的奶香味如此亲切,小小的脸那样甜。
是吉儿!是她的吉儿!她顿感鼻子酸涩,泪便落了下来。
“又哭了。这不都好好的么,一家人团聚,你又哭的什么?你再掉眼泪,你阿爷要以为我欺负你……”他将她紧紧搂着,柔声低语哄慰。
真好啊……好温暖。真想就这么陷下去……
可是……这些,明明不是真的吧。
“你到底——”
她奋力挣开怀抱,却猛地被推倒在地。
再抬头,看见另一个女人——不,是另一个她。
“你到底想怎样?”另一个自己用一模一样的声音、语调质问她,“你不喜欢这个梦么?就这样一直做梦下去不好么?为何一定要纠缠那些无意义的真相?”
“可这些明明不是真的!这样自欺欺人——”她奋力反驳,却被打断。
“骗一骗自己,有什么不好?一直一直说着‘真相’,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真相’吗?自以为正做着正确的事,只是换一种方式自欺罢了。”
她看见自己在对面冷笑,听见毫不留情的宣判。
“是啊,你这种人,真可怜啊,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你消失吧,不要来妨碍我!”
四周陡然漆黑。
她看见自己逐渐变得透明,仿佛就要氤氲而散,愈来愈觉得冷。
“阿姊!”
忽然,那个少年从阴霾中向她扑来。依旧是多年前,柳荫道旁策马扬鞭的印象。他抱住她,焦急地唤道:“阿姊!醒醒!”
“弟弟,阿姊在这里呢。”对面的女子低垂了眉眼,柔声呼唤。
他却像什么也没听见般,执意抱住了她。
“阿显!”那黑暗中的镜像暴怒起来,伸手便来拉扯。
相触之时,她看见大朵血花从弟弟肩头滚落。
“阿姊!你快醒醒!”他皱着眉,依旧不顾一切地唤她。
阿显!
她惊呼着猛坐起身,冷汗满面,沾湿的长发帖在额角脸侧,指尖仿佛没了触觉。
是梦。
这种梦……呵……
她紧蹙着双眉,大口喘息,抬手擦拭汗水,这才瞧见身旁那张担忧的脸,“陛下……”她略怔了一瞬,正过身子,俯拜,“陛下驾临,为何不叫醒妾?”
“奴婢们说你难得安睡,朕本打算看看你没事就走了。”李晗伸手轻捋着墨鸾颊侧的青丝,叹息时拧眉不舒,“真的还好么?你刚才的模样看起来……喊你也听不见。”
心弦一颤。她望着面前这男人,久久无言,终于,却软身向他靠去,“若妾说‘不好’……陛下……是不是就不走了?”她缓缓以手摩挲他的下颌,沿着颈项,掠过凸起,从领口探入,在锁骨胸前流连。青灯淡染,夜色撩人,她的双眼如有迷雾笼罩,在此相对时刻,媚**人。
甜香吐息扑面,泪珠却滚落在颈窝,冰冷而又滚烫。她仿佛水一般滑腻,浅浅冰冷衬着他的愈渐火热,“阿鸾……”李晗迷醉地低叹,不及思索,已将她紧紧揉入怀中。那女子却似妖娆的蛇一般缠住了他,剥夺他的思考,在他耳畔低吟婉转,“郎君。”她忽然如此唤他。
你喜欢吧,喜欢被这样呼唤。如此亲密无间,不再是虚假的讨好,疏离的畏惧。
他发出嘶哑的**,舍不得封住那粘蜜的檀口。
她却在娇羞迎拒间捧起他的脸。
“郎君……让我看清你的眼睛,让我知道,正抱着我的是你……”
他顺从地与她相望缠绵,却什么也看不清,唯有愈发炽烈的灼